老屋,老宅

卓玛曲措

<h3>门前的老树被来人粗暴的锯断了动脉,二十块钱一棵,像处理垃圾一样被扔在长车上拉走了……</h3><h3>随即,老屋没了,老宅没了,家,也没了,心也跟着空了……</h3><h3>公公站在空空如也的黄土地,用脚丈量着琢磨老家的位置,他佝偻着,双手背后,望着空荡荡的黄土地,只觉一声叹息……</h3><h3>老公直骂拆屋的坏处,扫荡了他的家,也拆了他家人的心。</h3><h3>我不以为然,似乎从来都没有深切爱过这个老宅,这座村庄,记忆里门前的老路永远泥泞,从来没有平坦过,黄昏时分回老宅必须要用手电才能到家门口,发黄的宅院只有邻家的一半,陈旧的木屋在斜阳的辉映中微喘着粗气,寂寞如云烟,安详如睡着的老人。</h3><h3>门前的麦田是一望无际的绿和黄,枯叶如我的心情,落寞在时光里,我的回家就是在这黄绿间无尽的徘徊……</h3><h3>夜晚,偶有星星会伴着入眠。</h3><h3>我会在锅灶前呛着炊烟拉封箱,有次,木柴填进去出来一窝的老鼠吓得我四下里逃窜……</h3><h3>我会在夫家跟公公婆婆一起割麦,扬场,挑麦秆,永无停息,永无停息……直累到腰直不起来坐在麦跺上独自流泪哭泣,那是我深入骨髓的后悔。</h3><h3>那一年的农忙,中午十二点,我一个人拾了六岐地的麦子,忘记了那时候太阳是否晒破了皮,忘记了那条老宅的路谁在一旁,忘记了可曾爬在天垄间默默的哭泣……</h3><h3>烈日下的孤独和寒冷中的寂寞是一样的冷。</h3><h3>坐月子的那一年,窗户边的邪风直入我的骨髓,我不敢也不忍言语,嫁给了村庄遍不能回头。从那年起,我再不能吹风扇空调,深入骨髓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是村庄的老宅给我的永远的痛。我不恨老宅,也不爱村庄。</h3><h3>拆了也罢,一切安好。</h3><h3>老公却不安,老宅没了,家没了,牵挂没了,心似乎空了……</h3><h3>婆婆哭了,骂了,也病了……</h3><h3>老宅在,终有一片灯火可以回望,一片土地可以回乡。</h3><h3>如今望不见故乡,也望不见童年。</h3><h3>没了,是真的没了…</h3><h3>我想公婆会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感。</h3><h3>就这么散了,变了…</h3><h3>曾经的老宅被光阴蹉跎,如今故去的贫瘠里,老宅已永远不再。</h3><h3>可是……</h3><h3>老宅就像一段岁月的阴魂,勾住了一家人的心。</h3><h3>换了住所的公婆住在了出租屋里,城里的老公回家却更勤了。每周总要抽出点时间陪陪老爸老妈,住上一晚。唠唠嗑,话家常,即便无话可说,静默也无妨。</h3><h3>兄妹也亲昵了,嘴里念叨的总是小姑子的不易,每天大早起来陪妹妹卖菜不亦乐乎。</h3><h3>褪去了浮华,回归安宁的所在不是老宅的屋子,是阿爸阿妈家人的期盼。</h3><h3>老公花了心思装扮出租屋,希望营造一个家的存在,买了绿植放在家中,骗阿爸阿妈说别人送的,嘱咐公公细心关照,再次回家,没了老宅的公公会把绿植照顾得格外精致。</h3><h3>回城时,婆婆站在门口,目送着我们离去,不再用手电筒,瞬间,我们遍消失在模糊里……</h3><h3>突然忆起老宅的目送,婆婆拿了手电筒,照着一路的泥泞陪着我们走过那段坎坷,那段陪伴有不忍,有牵挂,有不舍,有疼爱……</h3><h3>我忽然意识到那段陪伴是婆婆爱我们的方式。</h3><h3>如今,泥泞没了,陪伴没了,目送只在一瞬间,似乎少了点什么……</h3><h3>公婆不喜猫,只因我喜欢,遍于我精心照顾,每每回家,公公笑呵呵的告诉我“猫还跟我看电视里……”我看到一脸的宠溺,那是公公婆婆对儿媳的疼爱,心暖暖的……</h3><h3>老宅没了,家还在,那份疼爱换了一种方式。</h3><h3>老宅,如同一件时隔多年的往事,偶或被想起,斑驳得已寻不回最初的模样,但记忆里深刻在老宅的故事却永远不会忘记。</h3><h3>老宅于老公是难以叙述的情感独白,是灵魂永远的牵绊,于我,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故事……</h3><h3>还是,生活的回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