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娘俺爹

鸡鸣村角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这天也是俺娘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就会想俺娘,也想俺爹。十来年过去了,还是放不下,丢不掉!今儿戳出这些文字,算是对俺娘俺爹的祭奠和怀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爹俺娘都是庄户人,是沂蒙山地地道道的老农民。勤劳辛苦一世,忠厚淳朴一生,平平淡淡的活,默默无闻的去。可在我的心中,平凡的爹娘,就是一座山,就是一条河,含辛茹苦把我们养育,遮风挡雨扶我们长大。父爱如山,母恩似河!几次想写爹娘,又几次放下,怕从不喜欢张扬的二老,埋怨我扎煞舞涨。后来想想,也没啥吧?就是说说二老的那些平凡琐事,无非就是个念想——为了忘却的纪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先说俺娘,再说俺爹。兄弟姐妹们都知道的,娘比爹大一岁,而且娘的的性格比爹急。先说爹,她不高兴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忆中,我出生的老屋,是团瓢峪村角的两间草房,还有一间南屋是锅屋,我家走的是西南门,影壁墙角还有一棵桃树。东墙角还有两棵一抱多粗的柿子树。东墙外是奶奶家,西邻就是俺“疤拉脖”老爷刘长富家。我在这个家里长到了五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修起跋山水库后的第二年夏天发大水,库水一下子就到了我家的窗户台以下,鸡拦子都淹没了。库水退了后,满院子泥泞不堪,水汪汪的一片。娘给我最初的记忆就是,她領着我,手拿着笊篱,我端着脸盆子,在泥汪中捞那浅住的小鱼小虾。脸盆子里有半盆水,捞到的小鱼小虾,就在里面游蹦,给我的童年增添了无穷的乐趣。那天,我们娘俩最大的收获,就是从鸡拦子里逮住了一条未能随库水而去的鲶鱼,足有一斤多重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家的锅屋离堂屋距离很远,有近二十米。那年的一个下雨天,娘在锅屋里烙的煎饼,炒的菜。就让爹去端小锅,拿煎饼盖子(用高粱秆串成家什),爹图省劲,就把煎饼盖子驼在背上,俩手端着小锅,躬着腰从锅屋往堂屋跑,刚到院子中间,背上的煎饼盖子就翻在了泥窝里。娘心疼那一摞煎饼,说爹是耍把戏的。爹也心疼那摞煎饼,自知理亏却怨娘不帮忙,俩人就吵起来了。那是记忆中,爹娘的第一次吵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那个老家里,还发生了一件至今难忘的事。那是大年三十的下午,爹把一小锅熬好的猪食放在南屋里的锅台上,刚刚会走路的弟弟,就蹒跚着挪步到了南屋,伸手就把小锅扳倒,扣在头上,弄了一头一身滚烫的地瓜面子糊糊。当我被二姑从奶奶家背回家时,看见弟弟嚎啕大叫,娘也在边哭边埋怨爹。那个年没有过好,一桌子肉啊,丸子啊,爹娘都没有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除夕后的第二年秋天,我们家就搬了家,搬到了半山腰的北牛栏边,也就是现在爹娘的老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俺娘年轻时很秀美漂亮!最爱挑剔的姥爷,挑来选去,就把她嫁给了爹。都是一个村,摸脾气。俺娘那样都好,就是脾气有点急。可她性格直爽,为人真诚,慈善心软,没有弯弯心眼。她一辈子生了六个儿女,我们兄妹六个在娘的怀抱里长大,在娘的抚育和期盼中一天天成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把六个儿女养育成人,娘受了很多的煎熬。也养成了勤俭持家,吃苦耐劳,朴实刚强善良的优秀品质。春黄不接的时候,娘领我去拔菜,拔猪食,钩刺槐花,捋榆树叶。年轻时候的娘,身体十分健壮,麦收时节,娘边拉巴孩子,还瞅空到生产队的场里,梳麦子,挣工分;秋天来了,我跟着娘到坡里切地瓜,拾地瓜干,娘能挑两篓子地瓜干,一口气从西坡挑回家。爹都夸她能干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娘做的饭特好吃。春天,她能把槐树花叶做成槐花菜,卷在煎饼吃,特别香。还会煎槐花饼子,那外焦里嫩的槐花饼啊,吃起来一股浓郁的清香,不亚于今天的桃酥、鸡蛋糕!娘烙煎饼更棒,我上高中时,夏天天热,别的同学捎的煎饼三天就长毛,而娘烙的煎饼,能吃到周五,还很少变样,这就是技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粗粮细作也是娘的拿手戏。那一年,生产队里在年关也没有把棉籽种兑换成油,春节炸萝卜丸子就遇到了困难。可娘有办法,她把萝卜切成丁,和爬豆面子、葱花姜、花椒面,五香粉合在一起,捏成不大不小的丸子,铺上菠萝叶,放在篦子上,上锅蒸熟,吃起来也乖香。也同样能敬天上供!邻居们的婶子奶奶们,都来我家找娘取经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娘的针线活儿,在四邻八舍中,也是最棒的。娘会用旧胶鞋底和旧鞋帮子,用麻线缝起来,给我做“土造凉鞋”。穿起来又舒服,又养脚。高中毕业后,下队干活费衣,我的褂子袖子破的没法再补了,娘就干脆把俩袖子拆掉,把领子也不要了,改造成了一个坎肩,我穿上它,恰似《小兵张嘎》中的嘎小子。调皮的我,为了更形象一些,就把家里的那个破“席甲衩子”(苇笠),用剪子铰得圆圆的,让娘把小席甲衩子周边,用布子封了边,破了的尖头顶,娘还给我补了块红布。穿出去后,直接把伙伴们羡慕死了!五天后,生产队里,就多了五个“张嘎子”。我是出了风头,却被步有田姥娘骂了一顿,因为,为了也当“嘎子”,新福小舅直接把他的半旧褂子俩袖子撕了下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俺娘不但手巧,也心地善良,贤惠孝顺。爷爷搬迁移民后,我家和三叔替爷爷轮流照顾老奶奶。每当老奶奶轮到我家吃饭,俺娘总是变着法儿给老奶奶做好吃的。别的不说,那顿饺子是少不了的。有时候还特意换几个馍馍专给老奶奶吃。我们也跟着老奶奶沾光。老奶奶在我家那五天,就好像是天天“小过年”。后来,就掐着指头数算日子,盼着老奶奶到我家吃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娘疼爱我们,但从不护犊子!我小的时候很调皮,在外边惹了事,回家后还得挨娘的笤箸疙瘩,所以,从小就养成了习惯,在外边受委屈,也不敢回家说,自己扛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庄户人有句俗话,“打是亲,骂是爱!” 我长大了,娘不打我了,她对我的疼爱就换成了另一种方式。高中毕业回队干活的那年秋天,我在生产队里担地瓜,我爱选个能,有次挑地瓜比副队长挑的还多呢。一来二去,就把肩膀压肿了。娘就给我用“顺筋龙”熬水,给我用毛巾热敷肩膀,边做边嘟囔“也不小了,干活要长心眼啊,压成了锅锅腰,娶不上个媳妇,可怎么办啊!”急脾气的娘,慢起来,也是相当的温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十七岁当兵的走的那天晚上,娘包的水饺。给我捞了一碗,专门放在我面前,嘱咐让我都吃完!我吃着吃着,就吃出一个外圆内方的小钱来,我纳闷儿问,娘就光抿嘴笑,就是不说明白。后来,婚后才听妻子说,这是家乡庄户人家的论道,吃着小钱能保平安呢!我恍然大悟,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娘把我的平安寄托在那枚小钱上了!唉,真是应了那句俗话——“疼儿不让儿知道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俺娘不识字,从不踏三门四户,一辈子出的最远的门,就是到了沂水城。可怜的是,第一次去就是我用独轮车推着去的!——那是去中心医院去看病。娘拉扯一大窝儿女,辛辛苦苦半辈子,终于积劳成疾,她患上了类风湿关节炎。开始手指头疼,脚指头疼,后来胳膊疼,脚脖子疼,最后,手指头,脚指头都疼得变形僵直了。娘被病疼折磨的受不了,就忍不住哼哼啊吆。可每当我们在跟前,再疼她也忍着不吭声!她怕我们做儿女的撒急。娘的类风湿病二十多年,越是阴天下雨越厉害。怎么治疗也只能缓解,不能除根。后来竟然恶化为类风湿心脏病。娘啊,一辈子没捞着享福,却受了老鼻子罪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是类风湿心脏病这个祸害,把娘带走了。那年是2009年的正月十五凌晨,她七十五岁。</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了俺娘,再来说说俺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句俗话叫慈母严父,这话一点都不错。跟娘相比,在对儿女的管教上,爹更热衷于肢体教育。他的信条是,皮肉疼,更能长记性!而且,爹的手掌特别粗糙有力,比娘的笤箸疙瘩更具有威慑力。小的时候,娘每当举起笤箸疙瘩,我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跑。而爹的巴掌抡过来的时候,我从来都是不敢乱动。有时候疼的哭了,爹一说,不准哭!我立马就能止住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有时候也不用巴掌,而是用鞋底。我十二岁那年,在菜园地里挨得那一顿,爹用的就是皮垫子底。挨打的原因是,我感觉好奇,想看看徐奶奶家的土豆子长得多大了。惹得徐奶奶站在菜园子里跳高拍手的骂了半下午,爹知道是我惹的祸后,脱下皮垫子,没分二话,就开打。我的腚门子挨了十几下后,爹在邻居张纪春爷爷的严厉训斥下,才住了手。训了爹后,张爷爷又话白数落徐奶奶,说,孩子不就是扒开你的土豆子棵看了看吗,你的土豆子,没有少边去沿的,值得这么嗷嚎吗?徐奶奶闭嘴了,爹却蹲在菜园里,低着头,半天也不说一句话。那天我很感激张爷爷,让我少挨打,还帮我争情理!十年后,他和俺爹成了亲家,是我的岳父。这是后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晚上,我在水库边网虾子,八点多的时候,爹又摸黑到了水库边,这可是破天荒的,还给我带了一个煎饼。我吃着煎饼,爹就蹲在黑乎影里抽旱烟锅,不时传来一声叹息。我知道,爹打了我,可心里还疼的懊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家中,爹是严父,在村里俺爹可是出名的忠直老实人。我记事起,爹就是第九生产队的副队长。后来还是队里的棉花专业队长。他干活从不藏奸耍滑,队里的苦活累活都少不了他的份。每当去黄山铺运氨水,别人用挑子,爹就用独轮车推那两个大氨水桶。装满氨水足有八百斤,爬坡都是用生产队的牛拉车。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爹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的庄户活样样拿的起放的下,杈耙扫箸扬场掀,无一不精。他是生产队里的扶耧手,这也是个技术活,有的老农民,下一辈子庄户,却不会耩地。而爹的耩地技术在全村也是上手。我就是在爹生病的那年,在他手把手的教调和训斥下,我学会了耩地。分田单干后,我也成了我们那个互助组里的扶耧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还是个石匠。邻居们家垒墙建房,盖猪圈起石头,他都是一马当先,且从来都不计报酬。最多就是吃主家顿饭。晚年他啦起往事时说,”咱村里啊,每家每户的筷子碗我都摸过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许正因为如此,爹在村里的人缘很好。文化大革命那年,村里还把他选成了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爹不想当!在爷爷策划下,三叔就冒充革命群众,给爹写了张大字报。为了怕被认出笔迹,大字报是我在爷爷家的锅屋里抄写的,奶奶打得浆糊,二叔偷偷摸摸的贴到了大队办公室外的墙上。三叔的大字报给爹总结了五条意见,其中一条是——“掉下树叶怕砸破头,前怕狼,后怕虎,怕烧着,怕燎着,根本不能担负革命重任!” 爹就没有当成副主任,还乖高兴,对我说,也有你的一份功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为人老实本分,有时也确实是胆小怕事。那一年在学大寨工地上召开现场批判会,大批资本主义思想,村团支部由我主笔写了张批评稿,批评有些妇女劳力不上工地干活。我受团支部委派,就上台,口齿伶俐,抑扬顿挫的念了批评稿。出了风头,得意洋洋。可是回家后,我看到爹的脸色就像黑锅底。果然,一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怒吼把我吓得一哆嗦!“全村就你能!就你识了俩狗尾巴圈子?”看事不好,我就溜到了三叔家。晚上,三叔把我送回家,爹还蹲在桌子前抽烟锅,他对我说“咱们杜家,在村里单门独户,可不能得罪人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就是在那年的会战工地上,我和爹娘一家三口子,同时受到了表扬。那天天还没亮,爹和我就到自留地里刨麦茬地瓜,然后就挑到大会战工地附近的地瓜窖上,娘也把早饭送到了那里。下完窖,吃完饭,没有回家直接到了工地。步有利书记发现了,就在工地的大喇叭表扬宣传,“今天上工最早的是壮年组的(爹的名字),妇女组的(娘的名字),青年组的(我的名字)。”步书记裂开嗓子吆喝了十几遍。把爹和娘羞的脸红脖子粗的不敢抬头,像做错了啥事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一生为人老实本分,可晚年以后的性格有所改变,也做些很犟拗的事。爹晚年承包了一片荒山,栽满了栗子,花椒等。地沿上还种了不少爬豆,吃不了就上集卖,换点零花钱。一次他赶柴山集卖爬豆,来了个买爬豆的,讲好了价钱三元一斤,可过称好装好了后,那人又褒贬爹的爬豆孬。让爹每斤降两毛钱。爹就直接把称好的爬豆又倒回来,俩人就争吵。看热闹的人就对爹说,这是马村里的武书记呢,卖给他吧。爹说,天书记,我也不卖!小小捏捏,不实诚,坚决不卖!可转眼就以两块五价格,卖给了另一个老汉。剩下的大半斤,还直接送给了人家。那个武书记在一边也气乐了!说,真是个犟老汉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娘一辈子拉巴我们兄弟姐妹六人,人口多,劳力少,生产队时,年年都支出缺粮款,日子过的很艰难。也养成了一辈子节勤节俭的好家风。年轻时候的爹,舍不得喝酒,后来条件好了,也就喝点小酒,也不讲究酒肴。爹喝点酒,话就多。他说的最多的话,翻来复去就那么几句——“为人啊,心眼要平活,眼子常在啊!” “人啊,有上崖头,就有下崖坡!” 开始不太入耳,后来知道,“眼子长在”,就是老天有眼,人在做,天在看的意思。第二句可能就是,人生的路,有曲折,也有顺利的意思吧!总的意思就是,为人处世,要正直!人生在世遇到困难别低头,顺风顺水别骄傲。胜不骄,败不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八二年的冬天,爹为了给我盖锅屋,在山上起了一冬天石头,积劳成疾,得了肺结核病。他怕花钱,舍不得住院。就天天到陈允庆大夫家打针。后来又嫌麻烦陈允庆,就把药和针拿回家。让我给他打!我对注射一窍不通啊!他说,“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扎!”在爹的严辞训斥下,我只好拿起了针!哆哆嗦嗦,照着爹的屁股,就是一下子!扎出了血,爹还撇着嘴说“不疼,不疼!” 有时候,我就想,爹啊,小时候,你打我屁股,现在我扎你屁股,这叫一报还一报啊,咱爷俩扯平了,嘻嘻。打链霉素,吃异烟肼,一治就是小半年。爹的病倒是好了,眼睛却被药物付作用弄的大半年看不清。屁股也被我打出了两块大包,一摸崩崩硬。我在爹的屁股上学艺,后来,又在岳父的屁股上深造大半年,就成了村里的打针技术手。后来,还扎过妻子,扎过舅子,扎过外甥,扎过邻居,……好多人都夸我打针不疼呢!我感激爹,让我用他的屁股当实验田,学会了一门手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这一辈子,最突出的功劳,就是伺候了娘近二十年。娘的类风湿关节炎,开始手疼脚疼,疼过去后还能做点家务。后来就干不了活儿了,再后来,就坐轮椅,最后一年半就卧床不起了。我们兄弟姐妹都为了生活奔波,最多就是供娘吃药,时来站往的到娘跟前站站。把娘全撂给爹了!爹在坡里干一通农活,回家还要收拾家务做饭,伺候娘吃药。六十多岁的爹,学会了包水饺,蒸馒头,烙油饼,熬菜,炒菜。爹辛苦,娘受罪。老两口子相依相偎,患难与共,难舍难分!有时,娘不舒服了就掉眼泪,看到娘的眼泪,爹就心焦,说,“再淌菜水子,就把你抱到水库里。”娘就不吭声,爹就再去哄哄娘。现在想来,都是我这个做大儿子的不孝!让爹娘受罪受累!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在。后悔也晚了三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辛苦操劳一生的爹,病倒了。那是娘去世后的第二年秋天,他倒在了刨树渣子的山坡上,是脑梗塞!到中心医院住院时,爹的左侧胳膊、腿已经瘫痪,言语不清,吃饭要喂。每当扶着、架着他去大小便时,他就扭扭着嘴,喃喃自语,半天才听清楚,他反复说的那句话是“不比了,不比了!”住院的第七天,他就拗着要回家,好哄呆哄,到了第十天,再也不受哄了。不吃不喝,就是要回家,最后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半晚上。弄的病房里的人无法入睡。第十一天上午,护士把药配好后,爹又哭又闹,坚决不挂针!就是要回家!没法子,只好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后,只好让乡医上门挂针。治疗半年多后,爹就能提着马扎赶柴山集了。如果在中心院里再坚持治疗十天,也许恢复的更好些。唉,不听劝的老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五年后,2014年秋天,爹和我的女儿作伴,同一天住进了医院,都是一样的病,绝症!爹是肝,女儿是头。女儿住十一楼,爹住三楼。六年内,娘和妻子先后而去,如今爹和女儿又相伴入院,我心情懊丧极了!可是住院五天后,老爹又故伎重演,坚决出院!我就坚决不许!可我刚刚从他身边离开,他就训斥陪护的大妹妹!大妹妹哭着向我求援,我半路返回医院,就训斥爹!那是我平生第一次面对面的冲他发火!好多年后,都还后悔不已!真是个不孝之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还是走了!在村后的土地老爷棚子前,我们给爹送行,我戴着孝帽子,腰里缠着麻绳,站在杌桌子上,慢慢的举起插着香头的高粱秆,清烟缭绕中,我呜呜咽咽的喊“爹啊!您上西方大路!前去安身,随意花钱,一路平安!”连喊三遍后,倒地哀嚎!是哭爹,也哭娘!捎带着哭妻子,还有病床上已经两眼失明的女儿。</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转眼间,爹走了五年,娘也走了十年。如今看到爹娘这饱经沧桑的面容,如同看到了二老一生的善良和艰辛!爹啊娘啊,做儿女的生命里流着您的血液,容颜上打着您的烙印,性格中镂刻着您的风骨,生活里传承着您的脉魂!可人间的甘甜有千千万,爹娘啊,您只尝到了半分!这辈子做您的儿子,没有把您好好孝敬,愿老天再给次机会,下辈子让您再做俺的爹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寒冬已尽春天到,迎春花开想爹娘。养育之恩永难忘,思念爹娘泪汪汪。人间天堂路茫茫,千里迢迢两相望,梦里常叙离别苦,何日回到爹娘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爹姓杜讳树法,1936年农历9月2日生,2014年9 月12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娘姓刘讳元美,1935年农历7月2日生,2009年正月十五日逝。 </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初作于2019年7月,修改于2023年元宵节前夕)</p> <h3>俺爹</h3> <h3>俺娘</h3> <h3>和爹的合影。</h3> <h3>青松翠柏和金黄的迎春花掩映着爹娘的老屋</h3> <h3>爹娘曾经住过的老房子</h3> <h3>我的家乡团瓢峪</h3> <h3>爹是家乡的山</h3> <h3>娘是家乡的河</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