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冲

白腰海燕

<p class="ql-block">  以前,我的祖辈是生活在豆角冲的,我的父亲也是在豆角冲度过了童年、少年时光。听我的爷爷说,他们都以造纸维持生计,那个时候的豆角冲是没有电灯,交通不是康庄大道,而是高低不平的山路。豆角冲的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朴生活。</p><p class="ql-block"> 我的爷爷在豆角冲生活时,也是以造纸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后来,冷水滩造纸厂招技术工,我的爷爷便进了冷水滩造纸厂,做了一名技术工作人员。同时,在奶奶娘家兄弟的帮助之下,奶奶携全家老小在高家院子得到一处容身之地,其中的曲折辛酸、寄人篱下的苦楚,我从未听爷爷提起过。</p><p class="ql-block"> 1983年,我的爷爷从冷水滩造纸厂退休,又回到了高家院子生活,种菜、捕鱼,日子过得闲静而简朴。1983年的正月,我出生了,我是爷爷唯一的孙女儿,他对我是格外地疼爱和照顾。</p><p class="ql-block"> 前几年,在武汉,见到了离开家乡许多年的三姑父,他第一句话便对我说:“你的爷爷这一辈子,对你是最好的,小时候,你爷爷对你的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家族中只有你一个人得到他格外的关照和疼爱。”我连忙点头说:“嗯嗯,是的!爷爷对我是很好。”也许是巧合吧,我出生二个月时,因为没有奶水吃,便饿得哇哇直哭。刚好,爷爷退休闲静在家,于是,爷爷从衡阳、长沙等地购全脂奶粉、麦乳精给我吃。那个年代,山村的孩子没有几个人可以吃上全脂奶粉、麦乳精的,而我是足足吃了二年的全脂奶粉、麦乳精,以至于到今天,我还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也许是小时候,我的天真、烂漫刚好给了爷爷的退体生活的一点点缀和陪伴吧!总之,爷爷对我是格外的关爱和照顾。</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年夏天,爷爷带我去豆角冲看祖屋的情景。我们沿着江西桥村与司马源村稻田中间的小溪一直往山冲冲走去,便可以到豆角冲。一路上,是碧绿的菜畦、光滑的小桥、金黄的稻田、鹅黄的芦苇荡,还有鸣蝉在树林里长吟,蜜蜂在黄花菜上“嗡嗡”地飞翔,一只白色的鸟忽然从芦苇荡间直窜上蓝天白云深处。每经过一条溪绍、一个山角,爷爷都会详细的讲起一个个山村故事。</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我们经过桐子坳,爷爷便讲起了桐子坳的故事,以前,桐子坳里有一座驿站,驿站是一座在山林间可以遮雨挡风的茅草房,也是夜里赶山路的挑夫歇息投宿的地方。因为那个年代,山村里是没有电灯、蜡烛等可以照明的物品,于是,驿站的主人在山林里种满了桐子树,桐籽可以榨桐油,也可以点燃发光。虽然桐籽发光是昏黄色的,也会向上冒着浓浓的黑烟,但给了夜间投宿的挑夫们的微弱的照明。那一刻,我望着桐子树,倾听山风吹着桐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想起爷爷讲的故事,让我对桐子树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意来,也让我感受到了大多数山村人们的纯朴、厚道、热情。</p><p class="ql-block"> 快到豆角冲的时候,我们听到山泉水“涓涓”的流淌声,爷爷便提起了我的奶奶,因为造纸以后,要赶集卖糙纸,爷爷穿的衣裤常常很脏,奶奶喜欢挑选最纯净、最清澈的山泉水清洗全家人的衣裤被帐,总是会把衣裤被帐清洗得干干净净,还散发着大自然的清香。</p><p class="ql-block"> 造纸是比较辛苦的苦力活,首先从山林中砍伐竹子,再用石膏水浸泡、搅拌、过滤、压制、凉晒、贮藏,便制成一张张黄色的糙纸。这种造纸术,到我这一代已经非常陌生了,有一次,与老师们爬桐子坪,路过一架造纸用的茅棚,邓老师无意间讲述了造纸术的方法,让我无比的感激。而今,科技发达,加上浸泡竹子的石膏水会污染环境,这种传统的手工造纸术在大桥湾乡村是看不到了。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糙纸被爷爷挑到大桥湾街市售买,可以换取一家人的生活必须品,在豆角冲的山顶上,只住着几户人家,平时里,走路上下山都耗体力的活计。冬天里,踩着薄薄的积雪,挑一担糙纸走过湿滑的山路,到大桥湾街市赶集是非吃力艰苦的活计。正如我的老师常说“穷则思变!”不努力改变,哪里会有全家人一日三餐的温饱。</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道,家里的人要将我送去城里上学,而且是有名气的陶铸中学。也许是母亲的坚持、也许是家人的支持、也许是我的资质太笨拙了,都无从知道。总之,我再也没有去过豆角冲了,爷爷讲起的那些故事以及看到的美丽风景,只能留在我的记忆深处。</p><p class="ql-block"> 走进豆角冲,快到山顶的时候,便可以见到一排土砖瓦屋,土屋旁边还栽种一园豆角,长长地豆角挂在绿叶中间,那几间被风吹破的土屋便是父亲的出生地。2008年,我的父亲病危时,还念念不忘地想再去看一看豆角冲的土屋。这么多年过去,我的记忆中也只是豆角冲山顶那一排破旧的土屋静静地守着流年岁月。笨拙的我确实找不到去豆角冲山顶的路了,经常带我爬山、给我讲故事的爷爷也不在人世间了,父亲、爷爷都是人世间关爱、照顾我的人,悲伤之情难以自制。</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前,我在药房上班时,有一位九十岁左右的老奶奶来购药,她耳聪目明的,背有点驼。结帐时,老奶奶给我看了一下身份证,名字叫谢花秀,地址最后写的是司马源村十三组。我惊喜而亲切地连叫了几声“谢奶奶好!谢奶奶好!”,我兴奋地跟老奶奶说:“我的老家是司马源村的,我的祖辈也是生活在豆角冲的,我的奶奶叫高花秀,与您同名不同姓。”谢奶奶望着我,眼里流露出慈祥而亲切的光芒。谢奶奶高兴地问:“你奶奶叫高花秀、你爷爷叫蒋积寿,对不对?”我惊喜的回答:“对的,对的,想不到您认识啊!”谢奶奶说:“我们是隔壁邻居嘛,我现在还经常回豆角冲山顶的土屋居住,我与你奶奶的关系很好的,都是看着你奶奶的孩子们长大的!你爷爷有三兄弟,蒋积福、蒋积寿、蒋积明,我都认识的!只可惜,后来你奶奶家搬走了”接着谢奶奶讲了好些豆角冲山顶土屋的往事,都是我第一次听说的,整个上午,我都沉浸在谢奶奶的讲述的言语之中,我俩之间是隔了几十年的光阴。谢奶奶离开药店时,还特意告知她居住的地址,并叮嘱我去她家玩。我想我俩都是因为豆角冲而有的某些缘分吧!</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做为一个乡村农夫或者一个乡村女人,平凡而普通的故事不值得再提,我也不应该去问那些旧年锁事。只是因为喜欢乡村的山水,想了解一些乡村的文化、历史、趣闻,而让我对某些事充满了好奇心。可是,年纪比我大的人,会很奇怪我的提问,也许他们不知道,也许他们是不愿意说吧!他们简单地回应几句,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的兴趣了。那么,我将岁月一点一滴的记忆,我将故事一个字一个字的保存,以便留住永久的记忆吧。</p><p class="ql-block">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女人,对乡村的历史、文化了解甚少,这种文章也没有什么文化价值。那么,我只是记录些岁月的痕迹,以及爷爷讲过的故事,简单地记叙一下罢,对乡村的历史、文化再慢慢搜寻吧。</p><p class="ql-block"> 豆角冲只是一座山,虽然不高,但是可以栽种一园园青翠欲滴的豆角,长长的垂至地面。最美味的食物便是坛子里的酸豆角了,香脆而甜。然而,离开豆角冲太久太远了,我也是再也没有去过的了。也许以后,有机会,我还是想去看一看祖辈的土屋、清澈的山泉水。虔诚地感怀豆角冲的一山一水,感念着豆角冲哺乳了我的祖辈、父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