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上的昭苏,遇见夏塔大峡谷

简人(李云良)

<h3>  在新疆旅行,因为路途遥远,车费是一笔不菲的支出。缺钱的感觉直接让旅行变得局促,但最不缺的却是时间,每天有十几个小时可供尽情挥霍。这里的太阳似乎永不疲惫,日落时间总在晚上十点以后。六月是伊犁河谷的雨水充沛的季节,一抬头铅灰色的云层总像压低的帽檐,令人心忧地盘旋在天空和群峰之上。</h3><h3> 从地图上看,伊犁的昭苏县位于雄鸡尾巴的末梢上,它远在中国的西北边境,与哈萨克斯坦毗邻。我实在无法想象当年那些汉唐使节和戊边的将士,抵达这块土地上的艰辛程度。车站的售票员瓮声瓮气地告诉我:"从特克斯到昭苏票价20元,一个半小时即到!"前往昭苏的途中要翻越一座海拔三千多米的大山——那是西天山的一个支脉,有一个显赫的名字叫"乌孙山"。到达半山腰时,天气突变、冷风扑面,司机扯着嗓门唱起了高昂的哈萨克族民歌:</h3><h3> 谁不热爱自己的故乡和母亲</h3><h3> 总在思念让人难以忘怀她。</h3><h3> 我的故乡你常引起我的回忆,</h3><h3> 游子思乡心绪越来越深长</h3><h3>……</h3><h3> 我直夸他的歌唱得棒,哈萨克族司机开心极了,笑得眼睛眯成了草原上的河流一般狭长细小。每次唱毕,他还不忘运足气对着风雨飘摇的远山大喊:"嗬—嘞—"。山势越来越险峻,盘山公路蜿蜒而曲折,我乘坐的金杯小客车,居然像一头羚羊一般欢快地爬上了海拔数千米的山顶哑口。 </h3> <h3>  乌孙是个西域古国,深藏在汉唐的一些历史典籍中。汉武帝曾派遣张骞联络过乌孙、大月氏和大宛,希望能够联合他们夹击匈奴。据说玄奘和丘处机都曾经过这里,一个前往天竺,一个去谒见成吉思汗阐释长生之道。一想到我和那么多历史名人走过同一条道路,内心不免变得粘粘自喜。</h3><h3> 而昭苏是天马的故乡, 传说中的汗血宝马与彪悍的大宛马皆出自这里。昭苏大草原无边无际,它让我想到遥远的呼伦贝尔,铺天盖地的油菜花要等到八月才相继开放。那金黄色的钟声尚未敲响,但现在蓝天饱满,白云似乎唾手可得,草地上随处可见牛羊、马匹……</h3><h3> 继续前往夏塔乡,沿途居民的房屋都由五颜六色的彩钢棚搭建而成,我御风而行,恍惚闯进了一个真实的童话世界!</h3><h3> 夏塔乡只有两条短促的街道,短得像汉语中的两个短句。一个维吾尔族老汉永远坐在他的干果摊前;一群年轻人簇拥在理发店里,门口停着许多锃亮的摩托车,它们总在一阵口哨声之后,像堆麻雀一轰而起,伴着滚滚的烟尘,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空荡荡的旅馆里除了我,只有三个野外考察的大学生。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关注天气变化,但最近一周的气象预报都显示中到小雨。以致我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撩开窗帘阅读老天变幻莫测的脸。在夏塔的日子里,我无聊得几乎吃遍了街上的每一家饭馆。</h3><h3> 早晨起来,天色照例阴郁不堪,但天气预报一直提示明后两天大雨,时不我待,只能碰碰运气了!我闯进街边的一家面馆,将登山杖往椅背上一靠,俨然一副草莽英雄的模样,隔着桌子高喊:"店家,来一碗牛肉面,大碗的!我要去爬山呢。"</h3><h3><br></h3> <h3>  夏塔大峡谷距离乡上七公里,打的三十元。面对这座拥有无数户外传奇的大峡谷,脑中尽现那些江湖中流传的穿越故事,眼前的一切顿时让我心生敬畏。但从发生了几起驴友死亡的事故后,景区门口竖起了一块高大的牌子:严禁任何个人、组织穿越夏特,违者重罚!!!现在,任何人都必须在门口下车,只有换乘区间车才允许进入。夏塔也叫夏台或夏特,作家张承志曾在他的《夏台之恋》中极力渲染:"应该相信我,夏台一线的一百多公里天山北麓的蓝松白雪,确是这个地球上最美的地带……我曾一直幻想,将来有了余裕要在夏台盖一间自己的小房子,也用天山的松杉原木,挨着奔腾的雪水。"我想起户外论坛上的一句话:爱一个人带他去夏特古道,让他在生死与共中感受最伟大的爱;恨一个人送他去夏特古道,让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忏悔。</h3><h3> 我到夏塔大峡谷无关爱恨,最单纯的想法就是想看一眼木扎尔特冰川!</h3> <h3>  入眼处是雪山、草地和墨绿色的树林,山道旁湍急的河水却是乳白色的,恍惚一条奔腾不息的牛奶河。有人告诉我,那是天山融化的雪水,夹杂着冲刷而来的砂岩粉末形成的。乘坐区间车之后需再换乘电瓶车,车在开满了小黄花的山间谷地中游走,高山上云雾缭绕,山坡下是蔚为壮观的雪岭云杉。弃车徒步时,我开始思念躲在云层背后的太阳,一开始风和日丽的时候,夏塔美得熠熠生辉,可现在日光黯淡、冷风袭面,我披上冲锋衣的斗篷在迷茫的高山草甸上孑然独行,前方山影重叠,无边的寂静让人心底发虚,我甚至怀疑自己会像尘埃被风吹得无影无踪。</h3><h3> 但沿途的美景一直诱惑着我,好奇心与冒险心理驱使着我一步步向峡谷深处挺进!</h3><h3> 继续徒步至雪山脚下,可事实上离真正的雪山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此时,乌云密布,天空竟下起了小雨,我明显感觉到来自雪山的寒意,峡谷草地上的小黄花,在狂风中不停摇摆。我发现前方有一队驴友正朝着雪峰的方向徒步,那就是翻越天山,让人闻风丧胆的夏塔古道,在贯通南北疆的四条古道中,它最为险峻、高危。据说冰裂缝、冰河、滚石、悬崖、碎石……无不困绕着人们前行的脚步,从古道翻越天山主脊上的木札尔特达坂,即是南疆阿克苏地区的温宿县。</h3> <h3><br /></h3><h3> 在我站立的地方,目力所及之处,仍看不到西天山海拔6995米的汗腾格里峰,但山坡上的花草已逐渐被茂密的树林所代替,夏塔河的水流也变得越来越湍急。这是一片蛮荒的原始地带,除了几座荒废的小木屋外,人类的痕迹已很少见。茫茫四野中只剩下唯一一条进山的道路,但不时可以窥见松鼠、旱獭等可爱的小动物。别以为旱獭模样憨傻,但它的耳朵却异常警觉灵敏,它们往往蹲在草坡上的洞口前,只伸出半个圆滚滚的脑袋,任何一丝响动都会让它缩进阴暗的洞穴中。据说有的旅行者还在大峡谷深处,幸运地见到过马鹿、黄羊等珍稀动物。这是一个宏大与细切交织的地方,流水和树叶的声音听起来尤为真切,只要树林中发出声响,我就会费力猜测是野兔还是狐狸?我感到自己在如此纯静的世界里,反而显得不知所措!</h3><h3> 前方的雪峰被人形象地唤作&quot;莲花峰&quot;,它头戴威严的白雪皇冠,以五朵峰峦叠嶂的方式出现在远处的山谷中。在大自然的舞台中,高山峰峦永远是伟大的主角,它静静地横亘在那里,匍匐其脚下的是河流,草甸和无边的云杉……风起云涌,有那么几秒钟,莲花峰掀开了神秘的面纱,当峰顶钻出云雾的那一瞬间,我甚至看到了它寒光闪烁的眼神。转眼间一切神奇都化为平淡,但目睹其真容后,让我变得心满意足,我已不再抱怨昂贵的门票和徒步跋涉的艰辛。</h3><h3> 在我返程时,头顶乌云集聚,天际滚过雷霆,闪电和狂风同时开始舞蹈,我冷得发抖,已经完全顾不上当年的古道上,哪里是唐玄奘西行时翻越的冰岭?哪里又是龟兹王迎娶解忧公主的女儿弟史时行走过的遗迹?景区的班车终于在绝望中驶来,蚕豆般硕大的雨滴开始&quot;噼噼啪啪&quot;地敲打着车窗。</h3><h3> 我的夏塔之行,就在咆哮的雷雨声中草草收场!</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