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三》

远古音韵

秃三住在我家西边，中间隔条路，据我奶说，秃三他妈惯孩子，秃三吃奶吃到十二三，放学回家，先解他妈扣子，站在他妈怀里吃奶，个头还比他妈高。

秃三他妈的样子稀奇，稀奇在右眼上，馒头大一个包扣在右眼上，可没有馒头那么干净，稀巴烂，时时流血流脓，儿时不懂事，看见就害怕，秃三妈一来串门子，我就赶她走，虽然被我奶训斥很多次，可还是老赶人家，长大后想起来就后悔，秃三妈可别跟小孩计较哦！

我小时候有个玩伴叫玲玲，似乎东家西家长短她都知道，据她探来的消息，说某个夏季，秃三妈正准备在案板上擀面，突然发现案板上盘了一条大蛇，秃三妈便抄起擀面杖跟蛇大战，我不记得是蛇咬了她的眼睛？还是说那蛇是神蛇，反正从此秃三妈眼睛就开始有那个烂包了。

妈说嫁过来就没见过秃三爹，听说是农会主席，早早就走了，秃三妈还在我奶跟前烧包:你看我家妮，一看就是贫下中农！妮是土三他姐。秃三弟兄三个，一个姐姐，土三妈去世后，两个哥都成家单过，妮也嫁人，空荡荡一个大院子，三间小破屋，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秃三从此开始一个人过日子，为了糊口，开始做杀猪的营生，有点钱就喝酒找女人，我未曾注意过这些，还是玲玲说的，我俩从秃三墙外过，一个外村男人站秃三家不远处，像是等人，玲玲偷偷告诉我，那男的是大李村的，领着自己老婆找秃三来了，哄秃三钱呢！我不知道秃三的学是咋上的，一个大字不认识。

我们村好几个不认字的，还有个叫老四的，小伙子长的精神，在药厂上班相上个姑娘，跟姑娘闹别扭，姑娘给他一封信，老四快急死了，拿着信在我二哥跟前，想让我哥帮他看，又怕我哥看。

我们村东边是空军部队，西边是火车站，秃三自从做了杀猪营生，部队跟车站就是买肉的常客，自然就有了记账的需要，大哥无意中翻看秃三记账本，发现了很多火车头和飞机。秃三跟我家一直要好，一到杀猪就喊哥哥或者爷爷过去接血，顺便还送一些猪下水，除了杀猪时候他偶尔住家，长期在外，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家里大人也曾好心相劝，杀猪攒点钱，娶个老婆，好生过日子，秃三嘴里答应，似乎习惯了瞎混的日子。

秃三迷信，神神鬼鬼，他说他看得见，热天傍晚都坐门口拉闲话，秃三说我家槐树上住着“东西”我妈说他胡说八道，妈说，你说有东西，你有本事让我看见，我就信！秃三说，那你等着吧！几日后天麻麻黑，妈刚进门，突然看见一个铁道轨高矮的白色影子从院里走过，妈大声问:谁？没回音，那人继续往屋里走，妈急了，跟着追进屋里，几个房间都找了一遍，啥人也没有，妈突然打了个冷战，过一会，又怀疑自己看错了，没在介意。

过几日又遇到秃三，秃三笑嘻嘻问妈:你看见了没有？秃三年纪不大就去世了……脑袋不长毛，排行老三，人称秃三，是他真名？还是外号？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