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大桥：给神圣—罗马—帝国定个型

多年以后yc

　　一座有皇帝撑腰的桥，势必会显得气势磅礴。何况这个皇帝先是波西米亚国王，后是德意志国王，最后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何况这个皇帝是捷克最鼎盛时期执意要把布拉格从教区升格为大主教区，直至欧洲中心的皇帝；何况这个皇帝是继罗马帝国的安东尼，拜占庭帝国的君士坦丁七世之后，欧洲最负盛名的学者型皇帝。他，就是查理大桥的缔造者，捷克的国父——查理四世。

查理大桥，仿佛就是昔日恢弘帝国的一条凝固的对联通道，桥上30尊雕像，两边队列，从布拉格新世纪的新城区通往昔日神圣罗马帝国皇宫所在地布拉格城堡。

尽管这里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成千上万的游客，尽管这里曾经历过无数的天灾与人祸，但都未能冲刷掉查理大桥身上，662年来凝聚而成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归属感，神圣（宗教至高无上的意义），罗马（皇权与教权此起彼伏的较量），帝国（或苍老沉郁或明艳鲜活地诉说着帝国的兴衰史）。

　　桥上的圣者雕像，汇聚了天主教各个宗派、修会的重要人物，例如中世纪天主教的四大托钵修会：方济各会、奥古斯丁会、多明我会和圣母忠仆会里的传奇人物。

桥上的雕像大都采用波西米亚砂岩建造，泛滥着历史感的古董黄。它们分立在桥上某个特定的位置，从风起云涌的背景中，脱颖而出，从空中投下一束光。落在它们所钟爱的缓缓流淌的伏尔塔瓦河上，落在青铜色的布拉格城堡穹顶上，落在红色的波西米亚民居屋顶上。

桥头的十字军广场上，手持《金玺诏书》的查理四世青铜雕像，有脸谱化倾向，气场拔高了2米，长着正义、个性和魄力的象征性外表，仿佛这种形象的帝王，才是叙事能力强大者。而真实版查理四世的形象，据说是 “中等身材，有点驼背，留着浓密的黑胡子，衣着朴素，性格谦和。”

　　内博姆科的圣约翰。圣约翰被认为是天主教会第一位由于为告解者保密的殉道者。由于他被投入河中身亡，成了抵御洪水的主保圣人。天主教在册封某一圣人是主保圣人时，意味着那位圣人在某一面的转祷特别有效。

圣约翰原是布拉格的一位副主教，国王命人将其从查理大桥扔进伏尔塔瓦河，原因有两种说法：一说他在国王和另一派争夺权利时站错了队。另一说他是王后的仟侮神父，因拒绝透露王后秘密情人的信息，惹来杀身之祸。

圣约翰手拿棕榈叶象征胜利，怀抱十字架象征受难，头上的五颗星，据说是他在河中被人发现时，尸体头上浮现着五颗星。

圣约翰被认定为查理大桥的守护者，桥上当年他被仍下河处，有一浮雕，已被游客摸得铮亮，据说摸一摸能带来好运，但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身世和好运能有啥联系！

　　圣殇。左边是圣母怀抱从十字架卸下的耶稣，中间站立的是福音书作者圣约翰，右边轻吻耶稣手的是抹大拉的玛利亚，她一直以被耶稣拯救的妓女形象出现在基督教传说里：她用忏悔的眼泪为耶稣洗脚，用密软的黑发把它们擦干，在耶稣被钉上十字架行刑的日日夜夜里哀哭祈祷喂他喝水，耶稣死后她进入停尸的墓穴预备亲自为其用油脂净身，却意外发现耶稣死而复活。

如今很多人认为抹大拉的玛利亚可能是耶稣在世间最亲密的信仰伴侣，或者说她是未被正史记载的受耶稣教诲最得其神髓的门徒。

　　圣菲利普。圣菲利普是圣母忠仆会的领袖。该宗教流派源自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在13世纪，有七位富翁会祖，他们厌倦了浮华空虚的世俗生活，决定开始断舍离的精神追求。他们居然没有选择救世主耶稣，而是另辟蹊径，特别恭敬圣母玛利亚，这位与远距离的上帝，有着密切联系的安详纯净的女子。

这一隐修会，择僻静处，刻苦修行，迅速发展，一度遭到罗马天主教宗禁止，在圣菲利普的努力下，最终获得天主教宗座认可。雕塑中教宗冠冕被放到了圣菲利普脚旁，表示他不惧教宗权威。

　　圣诺伯特，瓦茨拉夫和西吉斯蒙德。中间手举圣体匣的圣诺伯特，圣体匣是天主教举行宗教仪式时用的圣器，内存经过祝圣的面饼和酒，面饼代表耶稣为世人赎罪的身体。他创立了普雷蒙特雷修会。

左边举旗的是圣瓦茨拉夫。波西米亚的瓦茨拉夫一世，身世颇为戏剧化，他从小由基督徒的祖母带大，14岁丧父后继位，由祖母摄政，他母亲并非基督徒，因不甘心他被祖母控制而派人谋杀了他祖母并成为摄政王。瓦茨拉夫亲政后立即放逐了他母亲，后被其异教徒的弟弟博列斯拉夫一世谋杀篡位，瓦茨拉夫一世死后被天主教封圣。

右边佩戴王冠和宝剑的是西吉斯蒙德。查理四世的儿子，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匈牙利国王和波西米亚国王，卢森堡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任期内致力于终结教会大分裂，抵御奥斯曼人的入侵。

　　帕多瓦的圣安东尼。安东尼是葡萄牙的天主教神父和方济各会的修士。传说他幻觉自己看到了小耶稣，因此在有关他的绘画或雕塑中常以小耶稣相伴，手持象征纯洁的百合花，头顶飞天螺旋。安东尼麻衣赤脚，周游各地，宣传“清贫福音”，被称为是一位走遍欧洲各地，为上帝旅行的人。  

安东尼死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有四十七个有关他的神迹，得到了当时教皇的认可，籍此他被封圣。而一个伟人被正式宣布为教会圣徒时，通常需要死后100年左右的时间。

　　圣尼古拉。尼古拉是意大利奥古斯丁会的修士，奥古斯丁会注重默观、灵修和祈祷。雕像中的尼古拉左手持百合花，右手施舍面包，身旁的小天使肩上扛着一篮面包。

尼古拉雕像不属于“美”、“力度”、“深邃”这一谱系。他很家常，但尼古拉雕像给我的一种感官氛围是：他不是在施舍，也不是在怜悯，而是在传递着人与人之间的照应与关怀，是在给冷漠的世界添一把柴火。

　　圣路德加。路德加是西多会的佛兰德修女，西多会源自于最古老的修会----本笃会。路德加曾在幻觉中见到基督向她展示伤口，雕像刻画的就是路德加正凑近看基督的伤口。她在晚年时失去了知觉，后来成为盲人和肢体残疾人的主保圣人。

这尊雕像被认为是查理大桥上最有艺术价值的雕塑。基督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腱，长满了文艺复兴风格的凸凸节节和纹理，很米开朗基罗。路德加轻柔的抚摸，景仰的凝视，饱含着理想主义者的神情，那是一种一觉醒来还是希望的神情。

　　圣达太。圣达太是耶稣的十二使徒之一，又称雅各布的儿子犹大。此犹大并非出卖耶稣的犹大，中文圣经把新约里的Juda、Judas、Jude都译成了犹大，共有六人。卖主犹大父亲名叫西门，是加略地方的人，所以又被称为加略人犹大，他为三十个银币将耶稣出卖给罗马政府，耶稣被十字架钉死后，加略人犹大因悔恨而自杀。

达太曾到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一带传教，最后被异教徒杀害。雕塑表现的是他左手拄着树枝做的拐杖，右手抱着福音书，艰难但充满信心地走在传教的路上。

　　圣伊华。伊华是律师的主保圣人，被称为“穷人的代言人”。他把钱财用来建孤儿院、医院和救济所，自己却睡在地上。雕像里他手拿卷宗，正在调解一对母子之间的纠纷。

伊华也是方济各会修士，特雷德雷本堂神父，他的许多教友认定由于他的布道，“赶走了不道德和罪恶”，“这个地方的人民比以前好两倍”。正派耿直的个性，也彰显于他的墓志铭上：“圣伊华，布列塔尼人/一名律师，却不是一个窃贼 /这是件很奇妙的事。”算是对当时律师不良声誉的一个讽刺。

　　圣约翰。新约里一共有五个约翰，这位约翰奉上帝之命，为耶稣洗礼，当他舀起约旦河的圣水为耶稣洗礼时，天空突然豁然开朗，有一鸽子形状的圣灵显现在被启开的天空中。从此约翰紧随耶稣布道，得名“施洗者圣约翰”。

雕像中的约翰长发浓密，羊皮裹身，宛如一个牧羊人，他一手拿着十字架，一手指向天空。仿佛是接到了神谕“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约翰早年曾在约旦河为人施洗礼，是基督教的先行者，向人们宣传犹太教需要改革，并预言上帝将要派重要的人物降生，此人要比自己重要千百倍，为耶稣宣讲教义打下了基础。

　　圣母玛利亚和圣伯尔纳。雕像中间是怀抱耶稣的圣母，圣母下方是天使举着主教冠冕，左边的天使托着与耶稣受难相关的圣物。她望着右下方的伯尔纳。“在危险、疑惑、困难时，要谨记圣母玛利亚，并呼号她。不要让她的名号离开你的口舌和内心。你会得到她转祷的帮助。在她的引导下，你永不会迷途”是伯尔纳的名言。

伯尔纳是中世纪史、基督教史上一个极为独特，甚至仅有绝无的人：他只是明谷隐修院的院长，但以其巨大的个人魅力左右着政局，调解者国王和贵族们的纠纷，并发动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

　　圣西里尔和圣美多德。兄弟俩是“斯拉夫人的传教士”，是斯拉夫字母的创造者，他们将斯拉夫方言进行了标准化，并作为传教的标准语。他们将圣经翻译成了古教会斯拉夫语。

左边手捧教堂模型的是兄长西里尔，高举右手的是美多德，下边顶礼膜拜，痴心永恒，不即不离的是莫拉维亚信众。整组塑像给人天大地大，人心空旷，尽在把控和凝聚之中的感觉。

　　圣芭芭拉和圣阿格丽特。手持烛台的是天主教“十四救难圣人”之一的芭芭拉（源自14世纪黑死病时期），克发烧、猝死。持十字架的阿格丽特于公元304殉道，传说她在狱中手持十字架击退了撒旦变成的毒龙。

　　圣克里斯多夫。这尊雕像描述克利斯多夫背耶稣过河的故事。克里斯多夫身强力壮，曾立誓要服侍世界上最强大的君王。他发现表面强大的魔鬼很害怕十字架，因而认定耶稣基督才是最强者，于是专门在河边背人过河，积德行善。

一次他背一名男孩过河时，发现这男孩体重惊人，便对孩子说“你重到有如世界背在我身上”。男孩应道“你背负的不只是世界，还包括了它的创造者”，此男孩正是耶稣。

　　圣约翰，圣菲利克斯和圣伊万。是桥上最大的雕塑群，为纪念圣三一骑士团的两位创始人玛塔的约翰和卢瓦尔的菲利克斯。不知为何，雕塑家同时将斯拉夫人的主保圣人伊凡也放入了雕塑群中。

圣三一骑士团成立的宗旨是救出那些被异教徒囚禁的基督徒。下方洞中雕刻的就是被锁住的基督徒在狱中祈祷，洞口由土耳其异教徒和小狗把手。洞穴上方的菲利克斯正在为一位基督教囚犯解开镣铐。左上方的圣约翰左手拿着解开的锁链，右手拿着圣经和四角帽。右上方的是圣伊凡。

　　圣母玛利亚、圣多明我和圣托马斯。头戴皇冠怀抱耶稣的圣母玛利亚站在月球上，以示圣母的无玷形象。持书的是托马斯·阿奎纳，他把理性引进了神学，用 “自然法则”来论证“君权神圣”说。天主教教会认为他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神学家，将其评为33位教会圣师之一。

左边是多明我会的创始人西班牙人多明我。多明我受教皇委托，主持异端裁判所，职掌教会法庭及教徒诉讼事宜。至今罗马教廷的信理部及教会最高法庭仍由该会掌握。

　　圣科斯马和圣达米安。科斯马和达米安是三世纪阿拉伯半岛上的双胞胎医生，常为没钱看病的穷人免费治病，因信仰基督教而被迫害。他们是医生和药剂师的主保圣人。中间的雕像是基督，底座上刻着“耶稣基督，世界的医生”，身着医院校袍手拿药罐的两位圣人，左边是科斯马，底座上刻着“希波克拉底（古希腊神医）科斯马，右边为达米安，底座上刻着“伽林（另一古希腊神医）达米安”。

查理大桥，两端都有哥特式的桥头堡，上面的那些装饰，绘画和徽标就够你研究半天，难怪这里被卡夫卡认定为此地是他此生灵感的源泉。

　　查理大桥上，有不少街头艺人，具有相当高的专业水准，他们似乎不在乎赚多少钱，一曲终了，有掌声，有微笑或尖叫，有人放下几个欧，便满足了。他们是那么地专注，那么地率性，那么地自在。自由，可能就是要丢掉一些东西，来换取更加珍贵的内在感受吧！

感谢他们的演奏，让查理大桥除了嘈杂的人声，还附着了与桥下流水一般的旋律。这些旋律和桥上的雕像一道，融入到了中世纪的和声里。

倚靠在石头桥栏上，即使周围依然人声鼎沸，却觉得整个世界安静至极。在此，我们可以从欧洲的新一半，细细地打量与寻找欧洲的旧一半。

图像拍摄：我

文字有点长，因为查理大桥就是个引线，可以从中牵扯出中世纪长长的一大串人物、历史和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