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鸟学唱

拳拳

<h3>  我回忆十九岁那年,刚参加工作的事。<br></h3><h3>可笑吗?嘻嘻。背起紫底黑格的棉被,提着小鸡啄米图案的小号洗脸盆来到了公社街,南北两排青砖瓦房,寻着了卫生院。前排七间房,中间两间是过道,其余当门诊約房等。过道里一中年男人摆弄黄豆秧子,有人叫刘院长,他直腰回答,我把介绍信递给他,他用不信认的小眼睛盯着我,问,新来的?欢迎。别扭地拉了一下手。后院甬道通向后一排房,我和张会计住一间屋,屋里仅两张床,连一张桌子都没有。</h3><h3> 天亮了,听着街上吹过的风,看着白 墙透进的雨水,坐起身与灯泡对视。张忙自己的事去了。我孤单,想家。心想第一次来农村,农村什么样啊?这就是我要待一辈子的地方吗?下了床,忒想找个人聊天。</h3><h3>昨天与侯老医生聊天,病人很少,背集八、九个,逢集多五,六个。到处冷清清旳。今天找谁聊呢?必须知道的事很多呢!</h3><h3> 走到窗前向外看,浓叶里一双黑眼睛与我对视,我吓了一跳,开了窗看见一个与我差不多大怯生生男孩,瘸行。这里是老乡的家院啊?</h3><h3> 靠院门三间北屋,东西各两间厢房,都与卫生院隔一间空地,东头是南瓜架和菜地,西头是磨道和一棵结满红石榴的果树,地上晒着地瓜干和茶豆。我叫住男孩聊天。</h3><h3><br></h3><h3><font color="#1564fa"> 朋友,怎么不去上学?请假了,病了,腿疼。我看看。你?他眼中显出疑问,摇了下头,后退一步。小兔仔子,不信啊!扶着窗沿一越而过。把那男孩跪压在小腿下,他嚎叫地像猪一样,我夸张地打着他屁股责问他服不服,他红着脸泪在眼眶里打转,是个自尊又单纯的人,不闹了。我低下头仔细检查他左腿肿处,原来是深部脓肿,放开他回到屋里,不再理他,那孩子慢慢走来,趴着窗前,一脸苦相,问我怎么办呢—我都一周没上课了。父母不得闲,我想慢慢能好,我还有两妹一弟,不忍他们为我发愁—一家五口人生计全靠父母那点工分,哎—他急得要哭了。一个男人愁成这样!小菜一碟,包在哥身上。你叫什么名子?我说。他问,你真是医生?我看着他耐心地说,你左腿化脓了,开刀放脓就好了。奥—我叫袁胜平,我问问我父母再说,他半信,走了。</font></h3><h3> 第二天,他父母得得地跑来,愁得不行。兄弟—可怜父母心,一急连班辈都忘了—你是新来的医生啊,光顾挣工分,孩子的腿再担误要残废了。救救孩子吧!</h3><h3> 小菜一碟!大叔,没问题,吃点东西咱这就办事情!我亮出大侠的风范。</h3><h3> 胜平坐在诊断床上,说话,哥我这腿可交给你了,有把握吗?袁母趴护在儿子身上嗦嗦地抖着,袁父像护雏的老鸡很紧张的样子。我心想一定要稳重,老师虽不在,我能处理好的,比起手术台上当第一助手,这不算什么。</h3><h3> 光线很好,我把用物备好。消毒,铺洞单,安上刀片,胜平死命抓住我衣服看着刀,我直起腰很耐心地说服他,他点了一下头闭上眼睛,不再反对,一付拼了的样子,头上出了微汗。打麻约,顺纹理切皮肤,两厘米长够了,用直血管鉗伸入,分开皮下组织,分开肌层,伸进脓腔。忽然,一股灰白色加杂不多血色的稠液体快速流出,像一条小蛇,约有半茶杯后慢下来,我加压,不流了,下根引流条,包扎,完事。他们很感激。</h3><h3> 从那开始我的病人多起来,那是我对病人像对朋友负责、和蔼、爱护的原因。当然,胜平和其他人的宣传分不开得。次年,徐州医学院附属医院医疗队来了,一待就是一年,我的技术和工作量有了提升,后来学习、晋级到了市中医医院,在全市还小有名气,哈哈—这是后话。当时流行刘三姐歌,我像嫩鸟才学唱,绒布鸭子初下河呵,初下河。</h3><h3> 袁胜平第二年参军了,成了一个英武的战士,这也是后话。</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