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

雅馨

文字：雅馨
图片：雅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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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已经很多年不曾乘坐，现在出行以飞机、高铁或汽车为主。2019年7月14日上午，在武山看完石岭下文化遗址和陶瓷专题博物馆，准备去定西看一私人收藏的玉器展馆和陶瓷展馆。武山到定西，坐火车方便，不到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买票时只有卧铺上铺和站票，心想马上就到，又不可能到上铺睡觉，就买了站票。

武山属甘肃天水市管辖，武山站是个很小的火车站，站前广场，当地老人在树荫下的花坛边随意乘凉，售票厅外有一群戴着草帽、皮肤黝黑的农民，这景象与大城市差别很大。候车的人并不算太多，但候车厅太小，依然吵嚷、拥挤。挤上由上海开往西宁的这趟列车，眼前呈现出久违的图景，我已经很多年没坐过绿皮火车，没有受过这样的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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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火车最密集的时间段，是1989~1993年，上大学那四年，在兰州和山东东营之间的16次往返。陇海线，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从兰州到淄博，再由淄博转乘去东营的小火车，又需五六个小时。从家到学校还好，始发站可以买上座位。每次放假回家，就像是打仗、逃荒，哪里指望有座位？思家心切，能挤上火车就行。

那年寒假，和几个同学一起回家，在淄博站，提着行李包，随着人群慌乱奔跑，男同学跑得快，人利索，先从车窗爬进了火车，我们几个女生连忙把自己的行李从车窗递进去，再急急忙忙从车门往里挤，刚把自己塞进去，车门关了，列车启动，被卡在车门口那方寸之地，个子矮小的我完全隐没，看不见同学在哪，行李在哪。

坐火车累，站在火车上呢？站在门口动弹不得呢？站在门口都没地方双脚落地，只能单脚站立呢？单脚站立，还被车门口那道缝隙不断灌入的冷风吹，冻得腿脚生疼麻木呢？

淄博上车后，一路站到洛阳，有十几个小时。随着人们不断上下，我慢慢被挤向车厢中部，那个时候，能靠在座位扶手上已觉得轻松许多。挤着找到同学，找到自己的行李，无法顾及形象，坐到行李包上，低头蜷身趴在胳膊上，昏昏欲睡，顾不得来来往往上厕所、上下车的人将我蹭来蹭去，如同一块抹布。

过西安，车厢里才松快一点，有空座了，坐上座位，剩余14小时的行程已经觉得非常知足。那年回家时，一男同学的人造革皮包硬是被挤得四分五裂，用麻绳捆着勉强没有使衣物散落，当他裹夹着那个破旧脏污的皮包，蓬头垢面地出现在自家门口，他那当领导的父母一把搂起他，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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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工作单位就是从小长大的校园，再不用坐长途火车。再以后结婚生子，孩子3岁之前很少外出，之后外出多是其他交通工具，坐火车的辛苦很少再体验。这次又坐绿皮火车，很想找一下当年的感觉，一家三口在武山登上上海开往西宁的这趟火车，进入指定的硬座车厢，过道里虽然站的有人，但走路仍算畅通，硬座座位早和三十年前不同，比较符合人体曲线，还有座套。

不愿意靠着人家座位的扶手，觉得离人太近不舒服、没有尊严，一家人决定向餐车移动，心想吃顿饭差不多就快到站了。移动到餐车，告知不到就餐时间，不能在餐车停留，只好退到餐车门口接档处，或蹲或座或靠墙站着的人已把空间占据得差不多。孩子不习惯，快要发脾气，爱人在隐忍中明显地透露出了无奈、后悔，后悔没有买卧铺，起码不会这么拥挤、没尊严。我得调节他们的心情，事实上，我并没有太烦，我们只需站几十分钟就到站了，这也是一次观察体验、重温回忆的机会。

蹲在地上这位吃泡面的藏族小伙，25岁，家在青海省互助县，在家乡的草场，他整天骑着摩托车放牧，他家有300多只羊，还有一群牦牛，这次是自己跑上海游玩。面对拥挤逼仄的火车，他没有抱怨，席地而坐，神色平静坦然。

孩子已经不耐烦到极点，在剩余不到半小时的时候非要吃泡面，说既然体验生活，就彻头彻尾体验一下站在火车上吃泡面的感觉。她进入餐车买泡面，我跟着进去，告知不能在餐车吃，我愿意花吃顿饭的钱，让孩子坐下来吃碗泡面，工作人员说那你点菜就好啊！原来可以点菜了，当然求之不得，即使快要下车，我不为了吃饭，为了让家人体面地坐一会。鱼是做好的，上菜最快，45元，米饭5元，还送了碗汤。

下车时看到车门口这对小夫妻，问小伙子咋不买有票的座？他说好多天前已经预定不上。问他们站了多久，他说从昨天早上八点多到现在，我算了一下，已经27个小时。小伙子告诉我们，这8天他一共睡了6个小时，最近3天一眼未合。见我们快要下车，他媳妇要跟着一起下，他们还有两个小时到站，那女子已经出现了幻觉，小伙子连忙拉着、搂着她，哄着说：“媳妇媳妇，还没到呢！媳妇乖！”那媳妇站着又闭上了眼睛。看得我一阵心酸，小伙子说他们在昆山打工，经常上夜班，这次也是夜班下来直接上的火车。

这些年，我很少坐火车，以为时代早已飞速发展，人们出行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即使坐火车也得首选卧铺，至少得有座位吧！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不易的人！但也许，年轻的他们就像当年年轻的我一样，不觉生活辛苦，坐上火车，就充满了希望，火车总能把我们带到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