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伤秋~文/王小刚

王小刚@

<h3>  舅舅悄悄的走了,还没来得及与至亲至爱的姐妹和外甥告别,就去了没有劳苦贫穷和忧愁痛苦的天国,在无穷的悲泣和泪水中灵魂得以飞升。 古稀之年的母亲极度悲伤,老泪纵横,哀叹不已,几乎流干了眼泪,哭着说“你舅舅,命短我不气,命苦最伤心”。要知道,外婆32岁就病逝,那年,母亲才13岁、舅舅11岁、姨姨9岁。外公一辈子嗜好赌博,本来家徒四壁,无疑更是雪上加霜,苦不堪言。好在村里人说,外公终生再未娶,三个孩子虽可怜但未遭罪;外公年轻时欠下的赌债,到八十多岁离世前已陆续还清,盖棺论定还算个好人。孤苦伶仃的漫长日子,是母亲姊妹三个相依为命艰难走过来的,多年来,只要电视上出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悲惨场景,母亲总会心灵共鸣哽咽落泪,我们也不再言语。 忆起夏天,满满伤痕中略有点点慰藉。小学那会,优美的《澎湖湾》唱响田间地头,当听到“澎湖湾 外婆的澎湖湾 有我许多的童年幻想”时,内心不仅仅是羡慕惋惜而是隐隐作痛。假期同龄人都去外婆家消磨享受美好时光,唯独我蜗居煎熬。只是偶然时光,母亲会带我去舅舅家,那时候我们家境不太好,舅舅便会把自家种的瓜萄梨果留给我们吃,有时还让熟人回村时给我们捎少许,那种无以言表的味道至今再未找寻到。直到今天,只要想起鲁迅《社戏》中那句“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时,便感恩舅舅让我在丝丝遗憾中感受到那暖暖的美好温存。 劳动最光荣,奋斗最幸福。舅舅一辈子以苦为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种植荒坡野地30余亩、各类果树数百棵,也算相对宽裕的庄户人家。知命之年的舅舅在种地之余,又在本村硫磺厂干起了兼职,我和父亲曾提醒硫磺对人体有害,不要为挣小钱舍大命,舅舅不听劝告,坚称天底下最脏最危险的活总得有人干,况且在本村干活就能捎带挣点钱帮衬三个儿子结婚成家,我们觉得有道理也就默认了,其实这为后来得不治之症埋下了祸根。几年后,这个厂子倒闭了。恰遇全县环境卫生大整治,218省道某段公路需清洁工打扫,经熟人介绍,舅舅便干起了清扫马路的活,无论春夏秋冬,还是风霜雪雨,每天清晨,舅舅都会在车流中移动前行,从不偷懒,舅舅曾说“既然答应下了,就要认认真真打扫”。十多年的坚守,矢志不渝,认真细致负责,镇村干部和左村右舍都对舅舅为人做事肃然起敬,用管理人员的话说“他扫地,我放心”。直到今年春天,舅舅病倒了,再也没力气拿起扫帚,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仍挪动着发僵的身体蠕动到村戏场里瞭望那条曾经苦心经营洒满血汗的爱恨之路。<br></h3> <h3>  贫穷限制了想象,但贫穷的思维里装满了付出和感恩。外公家境贫困,外婆英年病逝,母亲姊妹三人都没机会求学就读,过早为人母为人父,姨姨更是远嫁他乡,成为永远的心病。多年来,姊妹们离多聚少,唯有诸如嫁娶事宜才能见一面。这几年,党的政策惠民务实,农村60岁以上老人就能领取养老金。因公安登记错误,舅舅身份证年龄比实际年龄小了4岁,导致舅舅拖延4年才能享受养老金,我曾提议让舅舅求助公安更正,但舅舅固执己见,认为当初公安也不是故意的,后来也就不了了之,结果,舅舅刚能领取养老金就永别人世,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从身世成长看,其实舅舅和我们一样,是怕穷了,也穷怕了,但其精神境界不比党员差。比如,舅舅是村评乡审县定贫困户,按规定在本地住院个人只需负担10%的费用。多年来,舅舅全身是病,但从不去医院,坚称“我这辈子从来不吃药,身体也好好的”,就在今年得了不治之症,也只是在乡镇医院简单输了几天液就回家。我问花了多少医药费?舅舅说,花得不少,个人掏了七百多,剩下的国家全报销了,我看病让国家花实在不应该,我很是诧异。再比如,在本村完全符合低保条件,但坚决不要,说自己当环卫工每月能挣几百块,不想麻烦乡政府领导。有时,我们外甥逢年过节去看望,舅舅总说自己能用苦力挣钱,不必牵挂,也不想连累孩子们,没事就不用来回跑,干好你们自己的事。即使去年身体严重受伤,依然拄着拐杖到很远的田间地头超负荷劳作,风雨无阻,我行我素。舅舅就是这样的人,固执己见也好,不可理喻也罢,但那颗心永远是好的。 如今,只要路经那条熟悉的218省道某段,舅舅劳作的身影总会闪现在眼前,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因为,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亲人,依旧梦着他的梦,悲伤着他的悲伤,路过他的路,苦过他的苦,希冀毕生克俭克勤的舅舅在天际那边∽一切安好。<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