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

灰鲸

青春是转瞬即逝的流星，

记忆是云中的月光。

半个世纪，悄然而去，

模糊的记忆，留在心上。

1968年10月，秋收在望，

一场上山下乡的风暴席卷大地 ，

如同12级台风，举国震荡。

躁动的心和着时代的节拍颤抖，

激动的泪水，在流淌。

没有选择，身不由己，

来不及思索，像出发的战士，在征程上。

喧嚣的城市，人山人海，锣鼓喧鸣；

出行的人们，踌躇满志，跃跃欲试；

兴奋，茫然、激动。

送行的人们，怀着异样的感慨，

爱莫能助，不知所措，

观望、辛酸 、无助。

有领导老师的鼓励，

有亲人、朋友的叹息 、叮咛。

外婆的眼泪湿润了衣襟，

爹娘的心绪一言难鸣。

一趟趟满载着希望与理想的火车、汽车，

一群群满怀着热血与豪情的青年男女，

奔赴西北戈壁、云贵边塞、内蒙古草原、冰雪边城。

有人在张望，有人在送行，

有人在歌唱，有人在思量。

喧嚣的气氛麻木着复杂的心绪；

异样的情感徜徉在心中。

僵化的思维支配着沉重的脚步；

兴奋的汗水在忙碌的脸庞流淌。

挟裹在滚滚的洪流中，无法深思，

深陷在疯狂的浪潮中，来不及多想。

停下匆忙的脚步，擦干激动的泪水，

再看一眼生我养我的城市。

屏住急促的呼吸，拉住亲人的双手，

再看一眼不曾离开过的家乡。

小学才毕业，中学没读成，臂挂红袖标，

加入红卫兵。今日忠字舞，明日军训营，

起床早请示，晚饭先效忠。破除封资修，

打击地富农，文物遭砸抢，群专刮疾风。

全国大串联，千万人潮涌，有人挥挥手，

京城去取经。文攻与武卫，四处枪炮声，

造反与保皇，谁也说不清。挖洞广积粮，

储物兼防空，建设大三线，防御北极熊。

学生需读书，复课闹革命，只有一本书，

语录捧手中。形势瞬息变，风云急转型。

昨日旌旗手，难逃入牢笼。庐山起风云，

批林又批孔，今朝阶下囚，昔日煞威风。

红卫兵小将，战斗急先锋，怎奈虎豹尽 ，

良弓藏深坑。小将几千万，挥泪告别行

接受再教育，交给贫雇农。

别无选择，下乡最光荣。

脸上挂着光采，心中充盈着骄傲，

听从呼唤，响应号召，

“到农村去，到边疆区，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我们是祖国的花朵，

我们是祖国的未来。

花一样的年纪，

奔赴花一样的海洋，

涂抹美丽的画卷，

青春荡漾。

列车远离了城市，

也远离了炙热的风。

旅者进入了深夜，窗外不见一丝月明。

半夜醒来，不知走了多远的路，

也不知到走到了哪里。

看看身边的同伴，微皱着眉头，睡眼惺忪。

这一旅程，也许从此改变了许多以往。

开启了探索、拼搏、奋斗的人生。

不知不觉，几分孤寂，几分思虑，

几分忧郁，袭上眉梢，潜入心中。

昨天还是叱咤风云，冲锋陷阵。

今天却是迷茫旅途，魂牵梦萦。

耳边还有阵阵的呐喊，

身上抖落战斗的尘风，

莫非又是一次临时的外出串联？

身边有昔日的战友，并肩同行。

火车跑了两天两夜，

下了火车又坐好久的汽车，

怀着好奇与疑惑的心情，迎着晚霞，

终于来到了不止一次描绘的新家。

远眺，一望无际的原野，林地、牧场。

近前，山洼中一座小小的村庄。

几间新搭的土房矗立在小山坡上，

像几块不规则的积木，竖卧横躺。

新房子外墙上挂着新抹的泥巴，还没干透，

棚顶上裸露着潮湿的高粱杆，挂着白霜。

土炕上冒着潮湿的烟气，

一盏昏暗的油灯，

忽闪忽亮。

火车吐着黑烟慢慢地远离了视线，

带走了落日余晖，迎来了天边的夕阳。

远处露出了清澈的蓝天，

眼前一种从未有过的空寂与荒凉。

微风吹拂着草地，仿佛在对我说，

留下吧，这里有夕阳落日也有黎明曙光。

清新的草香仿佛带来一丝丝安慰，

锈迹斑驳的铁轨僵硬的伸向远方。

多么天真的笑脸，多么自信的眼神。

不要说什么路途遥远；不要说什么困难重重；知难而上是我们的选择，

为国献身是我们的呼声，

挥手我们就冲锋陷阵，

指示我们就无条件服从。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青年点有来自不同学校的同学，

大家忙着寻找自己的窝。

这是一个崭新的家庭组合，

只有兄弟姐妹，没有爹娘。

一口大锅，一只水缸，一堆木柴，两铺土炕。草编的门帘挡住了视线，

纸糊的窗棂遮蔽着寒霜。

青年点建在村头高地上，

拐过一道土坡，可见村后密密的松林。

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来得真早，

第一夜醒来，一片素裹银装。

雪地上隐约的车辙，是昨天来时的路，

沿着这条路，可以去镇上、县城和远方。

脚穿老毡靴，头戴狗皮帽，

绛紫色的毛围巾，老羊皮手套。

林区的装扮，城市的味道，

根植在原野，落叶在何方？

学作农家事，养猪技术活，

春秋常起圈，寒冬垫暖窝。

青草勤扎碎，泔水要加热，

夜里喂干料，注意给水喝。

猪仔多遛弯，肥猪最怕热，

春季防瘟疫，夏天避暑热。

母猪要分娩，我当接生婆，

掌灯夜守候，精心又快活，

一夜未合眼，起早下一窝，

一群小猪仔，白胖乐呵呵。

写封家书寄回家，

贴心话儿对爹妈，

女儿在这很争气，

睡的好来吃的香。

白天结伴去下地，

晚上饭后学歌唱，

出工学习两不误，

老乡热情暖心肠。

挑水劈柴，生火做饭，米饭水饺，洗菜和面。起早贪晚，一日三餐，洗洗涮涮，围着灶转。驾驭驴车，赶集上店，柴米油盐，粮面菜蛋。载誉而归，众人期盼，别无奢望，干活吃饭。

山楂树下一首歌，少女心思在诉说。

俄国女工藏含蓄，知青女孩心事多。

家书一封说婚事，二寸纸条是同桌。

炙热眼神常相遇，异乡风情话春波，

豆蔻年华难自弃，青春少女常思索。

满天星辰齐闪烁，不知光彩哪一颗。

相伴一条狗，寸步不离走，

手牵一头牛，春耕日当头。

日出早下地，工分天天有，

没有手足情，收工独自走。

眼神藏犹虑，面颊露菜容，

离乡三年多，不曾返家中。

兄妹两分离，爹妈关牛棚，

亲人无音迅，孤苦又伶仃。

青春是幅朴实的画卷，浓墨重彩头一遍。

青春是浮动的云朵，千姿百态，时隐时现。

青春是未开垦的土地，黝黑肥沃，杂草丛生，青春是生死的博弈，平平淡淡，悲壮灿烂。

领了结婚证，就是村里人，

嫁给坐地炮，为了求生存。

新房土坯跺，树枝掩柴门，

生娃过日子，转眼一春冬。

一日三餐饭，围着锅台转，

伺候家公婆，闲时针线活。

白天下地忙，收工落太阳，

生火煮晚饭，喂猪鹅鸡羊。

转眼春节到，四邻放鞭炮，

孩子穿花衣，老人抿嘴笑。

新婚整三年，探家回江南，

儿子肩头背，女儿身旁伴。

鸡鸭鱼肉蛋，男人肩头扛，

夫妻沪上行，今生第一宗。

一身新衣裳，憨笑挂脸庞，

头次出远门，高兴又走神。

公婆多叮咛，明年春耕忙，

看过亲家婆，早早返家门。

夫妻回娘家，邻里互递信，

城里大姑娘，领回乡下人。

站也不自在，坐也不得劲，

一双棉毡靴，踏进石库门。

父母忙菜饭，欣喜又惊叹，

弟妹作鬼脸，门前堆雪人。

出门乘公交，入户坐电梯，

电灯自来水，都是头一回。

老公太憨厚，无处放眼神，

疼坏我自己，他的心上人。

一幅油画，《我的前夫》，

站在画前，心潮起伏。

多少心碎，多少酸楚，

暗自落泪，失声痛哭。

十年动乱，父母遭难，

家破人走，女儿孤独。

上山下乡，流落异地，

孤苦伶仃，可怜无助。

招工无门，返城无望，

走投无路，嫁与农夫。

丈夫淳朴，不曾外出，

家境贫寒，耽误读书。

没有共性，没有恩爱，

畸形婚姻，浑噩荒度。

生儿育女，养家糊口，

度日如年，精神麻木。

十年以后，知青返城，

婚姻破碎，两全难顾。

女儿进城，儿随前夫。

骨肉分离，割舍痛苦，

别无选择，泪涌如注。

一双儿女，天各一方，

惦念冷暖，牵挂读书。

特殊年代，生存窘境，

情感波折，罄竹难书。

一截红头绳，扎在云鬓中，

莫非要出嫁，梳妆为哪宗。

下乡整二年，不曾改妆容，

云发似柴染，面颊龟裂红。

一身旧军装，粗茶淡饭香，

不问今何日？忘记儿女情。

不爱红装俏，只要武装行，

扎根在沃土，戍边尽忠诚。

阴云密布，风雪欲行，

赤脚医生，襟怀使命。

伤病疫情，就是号令，

救死扶伤，真挚赤诚。

一根银针，一把草药，

方圆百里，有求必应。

肩背药箱，驾驭烈骑，

风雪无阻，祛病救生。

思念的愁云袭上眉梢，

迷茫的情素锁在心头，

生存、生活、自由。

一纸派遣信，一页户口，把你收留。

女儿的青春短暂，转眼就是一秋。

爱情的火焰在燃烧，爱人的影子在漂游。

回家相亲，两地离愁。

就业故里，返城难求。

落户他乡，不甘罢休。

爹妈忙碌在远方，年迈的祖母在泪流。

亲切的乡音，熟悉的街巷，

儿时的记忆，童年的伴侣，

那么遥远，那么模糊，

无法期待，不堪回首。

几年下乡，平淡匆忙，春夏秋冬，漫漫悠长。炙热爱情，悄悄逼近，人生面对，婚姻殿堂。当年知青，豪情万丈，响应号召，志在四方。奋斗终生，扎根农村，爱情婚姻，不曾遐想。如今面对，只有匆忙，顺其自然，天久地长。

可爱的田野，鸟语花香，

勤奋的姑娘，遥远的梦想。

从小接受理想教育，

立志奋斗，为国争光。

从小离家老大回，柔弱姑娘长成归，

一身戎装精神抖，步履铿锵显神威。

白山黑水磨意志，摸爬滚打练精髓，

下乡八年不曾悔，如今返城创腾飞。

冬天的白桦林，一片寂静，

女知青和男人一样，是一名林区伐木工。

白天奔走在林间，勘测、选株、伐木，清运。晚上就睡在林地工棚。

偶有空闲，一个人在林子里散步，

下午的斜阳，映照着姑娘的身影。

英姿飒爽，步伐坚定，

内心世界，充满信心，

厚重的羊皮袄，

包裹不住女儿的豪迈激情。

呼伦贝尔大草原，克尔伦河畔，

一个响亮的名字，一个动人的故事，

在知青和牧民中，经久不息的传咏。

知青英雄张勇，为了救护集体的羊羔，

不畏困苦，牺牲在异地他乡，留下英名。

一九六九年四月，

张勇随天津的一千多名知青，

来到呼盟新巴尔虎旗黄花公社，落户下乡。

一位城市姑娘，背井离乡，

来到这中、苏、蒙三国交界的边疆。

张勇在生产队里作一名羊官，

每天赶着几百只牧羊奔波在草原上。

夏天日照雨淋，冬季寒冷冰霜，

为了羊群的安危，与狼群周旋，

同暴风雨拼搏，练就了胆略。

每天几十里的山路，风里走，

雨里行，练就了臂膀。

一九七零年六月三日，

中午的阳光特别毒辣，

张勇赶着羊群在河边饮水。

忽然天气突变，黝黑的乌云翻滚而来，

草原上狂风肆虐。

羊群顿时乱了阵脚，四下逃窜。

几只羊羔慌不择路，掉进了翻滚的激流中。

张勇毫不犹豫，跳进河里去捞羊羔。

眼看最后一只羊羔爬上岸，

猛然，一个浪头打来，

张勇挣扎着被洪水淹没。

当救援的的人们赶到河边时，

张勇的影子已经无影无踪。

大雨下了六天六夜，

人们在克尔伦和两岸日夜寻找了六天六夜，

也没有找的张勇的尸体。

就这样一个女知青的容颜，

永远的了凝固在呼伦贝尔草原上。

一个十九岁的女青年，

仅仅来到这里一年零三个月，

就结束了花一样的生命。

怎不让人痛心，怎不让人震惊。

知青我和他，窑洞安个家。

白天去劳动，晚上学文化。

安心过日子，快快生个娃，

一家三口人，温馨又儒雅。

男人多劳动，女人勤持家，

待到有一天，返城见咱妈。

粗旷的冬装，稚嫩的脸庞，还是个孩子。

远离了父母，独自在拼搏，飘落在他乡。

从小生活在温暖的家庭，

有父母的呵护，有姐姐的陪伴成长。

一声号令，跟随潮流，上山下乡，

来到这穷乡僻壤。

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补上农村生活的篇章。

一粒尘埃，抛洒在黝黑的土壤。

要生存，要生活，要就业。

要接受，要适应，要成长。

一夜大雪，蔽日遮天，白雪皑皑，茫茫一片。早晨起来，晴空灿烂，风无一丝，树无一颤。房檐低垂，檩椽弯弯，门推不动，窗露一半。邻里协助，挖开门洞，雪墙挡路，冰封路面。

内向性格，胆怯眼神。失魂落魄，恶魔缠身。草帽丢弃，水壶跌落。荒郊野外，四周寂静。呼叫无应，入地无门。万般无奈，苍天救人。

今年收成好，稻子已收割，

擦黑去巡逻，护秋保收获。

不怕畜生抢，不怕财狼多，

手握一杆枪，警惕盗窃者。

明天晒一日，稻谷就装车，

颗粒归仓储，丰收喜欢乐。

上海知青金驯华，

上山下乡的带头人。

为上海知青落户东北，

最早来到北国边疆。

他实地了解、考察和走访，

为宣传动员知青戍边，

煞费苦心、奔走四方。

金训华是上海吴淞二中68届高中毕业生，

上海市中学红代会常委。

1969年3月参加上海市革委会“上山下乡”办公室组织的赴黑龙江访问考察团，

首次来到北国边疆实地走访。

回沪后积极参加知青上山下乡宣传动员工作，带头报名奔赴边疆。

同年5月25日，同大批知青来到黑龙江。

落户在逊克县逊河公社双河大对。

1969年8月15日山洪暴发，

金训华为抢救两棵被洪水卷走的电杆，

毫不犹豫，毅然跳入河水中，

不幸被洪水吞噬，英勇牺牲。

一座英雄的丰碑，一个时代的吼声。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是那個時代的號角，為國家和集體的利益，勇於犧牲的信念，深植在知識青年的心中。

短短三個月的插隊經歷，

人生的苦樂還沒有讀懂。

漫長的生命轨迹，你才走了最初的一程。

自我独立的意志還沒有覺醒，

辽阔深邃的思維還很朦朧。

燃燒的激情還沒來得及喘息，

年輕的生命就匆匆告终。

時代的精神值得贊頌，

《金訓華之歌》像一团烈火，

在黑龍江畔燃烧，在浦江两岸传咏，

鼓舞了多少有志青年，獻身邊疆，热血沸腾，为国尽忠。

生命的可贵在于创造价值，

延续生命是人类不朽的永恒。

不要指责无谓的牺牲，

社会的责任何在？

人权思想是否缺失？

理想教育是否偏颇？

安全意识是否践行？

严格地说，金训华只是一个十九岁，涉世不深的青年。

面对的却是艰难的抉择。

一边是高大的英雄主义形象；

一边是贪生怕死的怯懦小人。

不能眼看着国家和集体的财产受损失，

贪生怕死不是他的个性。

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战胜了自我，淹没了危险，

拼尽了性命，谱写了英名。

前后十年，千万知青，

足迹踏遍白山黑水，

汗水洒满戈壁草场，

泪水流淌在祖国边疆。

多少人留下了终身的遗憾；

多少人，生命嘎然而止在穷乡僻壤。

一座座孤独的坟墓铺满丁香；

一段段悲壮的故事渐渐被人遗忘；

一串串苦涩的泪珠凝固在脸上。

每每提及往事，

撕心裂肺，痛心疾首，不敢回望。

细嫩的手掌拿着锋利的镰刀，

单薄的身躯在稻田中飘摇，

两脚蹚在冰凉的泥水里，

擦一擦汗水，伸一伸腰。

抬头看一看晴朗的蓝天，

远眺一望无际的稻田，

身傍是挥镰收割的姐妹，

远处有猎猎彩旗飘扬。

几分英豪，几分悲壮。

把青春献给了土地，把年华泼撒在边疆。

无私无畏，无怨无悔。

信念与理想共鸣，人生与时代畅想。

胆怯的眼神，不合体的冬装，

笨重的脚步，通红的脸庞。

下乡几年，变换了装束，也改变了个性，

昔日活泼可爱的少女，

如今变成了哆哆嗦嗦的村娘。

一封家书，几多叮咛，安危冷暖，爹妈心痛。心肝宝贝，离乡背井，远在天边，缺失亲情。有家难归，有病难医，生死病老，听天由命。

滚滚风潮，时代宿命，今生今世，难返初衷。

身背水壶，手握镰刀，

呆稚的眼神中，隐藏着俊俏。

肥大的棉裤，粗布棉袄，

简陋的服饰，包裹着窈窕。

语言不多，情趣不少，

高傲的出身，潜伏者远大的目标。

年龄不大，学识不高，

几年的阅历，练就了一胆英豪。

时间过得真慢，悠悠十年光景，

如今而立之年，不见青葱踪影。

当初轰轰烈烈，赤胆忠心热诚，

翻过历史扉页，记忆划破星空。

生活依然艰苦，前途渺茫无情，

招工返城无望，我们渐渐大龄。

上访各级机关，诉求信函纷匆，

只有渺无音信，怎奈无所适从。

十年动乱结束，国家百业待兴，

方针路线调整，知青政策松动。

有人挥笔上书，云南知青进京，

为此惊动高层，有望集体返城。

消息不胫而走，奔走相告血涌，

热泪夺眶而出，欣喜待盼天明。

多少日日夜夜，思念穿透云层，

遥望家乡父母，不能尽孝尽忠。

多少畸形婚姻，两地愁索难融；

女子嫁与当地，儿女难脱贫穷。

婚姻如何维持？如今面临窘境，

政策允许调转，夫妻无法同行。

耗费多少资源，铸就多少磨难，

一场轰然闹剧，悄然无息告终。

五十年前上山下乡，五十年后两鬓染霜。

十年拼搏，沾满泥土，终于盼来，欣喜返城。疲于奔波，艰难就业，遭遇下岗，赋闲家中。

几经串联，情趣相投，故地重游，即刻启程。

当年返城时，不愿再回后头多看一眼，

那曾经的酸楚与困惑。

如今悠闲了，

一个遥远的梦却时常在心头涌动。

熟睡中感觉是睡在那滚热的土炕；

远望时一片寂静的森林总是浮现在视线中。

口馋时总想喝一口自酿的老白干；

相聚时一个永恒的话题咀嚼不停。

这种感觉和当年的伙伴一讲，

没想道他们的想法竟然比我还浓。

恨不得插翅飞往北疆的故乡，

圆一个沉寂了多年茫然苦涩的梦。

思绪万千，心若流云，

耳顺之年 ，古稀之行。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

记忆的风车随风飘零；

平静的生活早已疲惫，

复燃的篝火悄然升腾。

高铁直达省城，一路思索，一路畅通。

和谐列车，相邻而坐，寒暄过后，一阵沉静。面面相觑，久违身影，不堪回首，泪眼莹莹。

当初暗恋的女神，人老珠黄，鬓容灰暗。

绝配的一对知青夫妻，

形只影单，难以弥合，情感裂崩。

曾经的知青点长大哥，

驼背弓腰，两眼昏花，

一身侠胆，荡然无存，

二百斤的高粱杆子是否还能挑起？

当年的民兵连长兄弟，

骨瘦如柴，鬓霜秃顶，

文质彬彬，弱不禁风。

三米长的赶车鞭子是否还能舞动？

我们都已经变老、变丑、变懒，变弱，

丢掉了当年的豪爽，拾起了怯懦和平庸。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

举着旗帜下乡，含着心酸度日，

拖着疲惫返城，流着汗水拼命…。

下了火车，又自驾汽车，

一路张望，一路颠簸。

山还是那座光秃秃的大青山，

河还是那条弯曲的库伦河。

村头建起了一座针织厂，

废弃了黄土路，

村村通汽车。

来到村头，

不见了当年的盛情与炙热，

也没有了成群的儿童。

急于寻找过去的影子，

和熟悉的面孔，

然而一切似乎都已改变了初衷。

心中的期望，如泡沫般落空。

青年点的房子已经拆除，

一片废墟，断壁残垣。

昔日的果园早已荒废，

不见了葡藤绿荫，涓涓渠流。

仅存的两处院落，大门落锁，杂草丛生。

千呼万唤，才找的两位留守的老者，

目光呆滞，三言两语，不善诉说。

显然我们当年的经历，

他们知之甚少。

历史的尘埃，随着时代的变迁，

已经飘落的无影无踪。

当年熟悉的人们，

有的病重，有的去世，有的搬迁，

这儿已经是一个被废弃的村落。

大片的土地被流转承包，

山林、河滩、草场、湿地，都变更了主人。

生产队火热的生产、生活的场景，

再也无法描摹。

沿着崎岖的山路走到河边，

一座孤坟，铺满荆棘，

一片华林，风吹叶堕，

青石墓碑上的字迹，还依稀可见，

水泥砌出的边沿，一片碎色。

我那亲密的战友啊，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十八岁的容颜永远在这定格。

多年来，你孤独的守护着这里的山川原野，

苦苦的等待着。

孤独的灵魂，何等寂寞。

今天我们来看你了，

亲爱的战友啊！

你寓意的小名我们没有忘记，

你调皮的神情时常在心中闪烁，

你顽皮的容颜还是那么稚嫩，

你当年的故事一直有人在诉说。

一千多人的队伍，

意气风发，浩浩荡荡，开赴边疆。

如今残存的老人，天各一方，

撒在京津，流落闽粤，

闯荡西北，滞留黑河。

我那嫁给农民大哥的大姐啊，今可安好？

你那憨厚的丈夫，是否还很知冷知热？

咱那痴心的小弟，当年执意留下，

为了心爱的村姑，陷入爱河。

如今你是否还留在此地？

还是早已有新的归途，新的收获？

拍一张照片留作纪念，喝一杯老酒忆忆胆魄。没什么缠绵留恋，没什么心酸悔过。

我们曾经来过，留下了：

拓荒的足迹，辛勤的汗水，

无助的血泪，深邃的思索。

今天，我可能不是最后一次故地重访；

但是我清楚的知道，这片土地再也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