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往事
孟令臣
二十多年前的北国要比现在冷得多，那个年代我国刚刚开始计划生育，所以大部分的中国家庭孩子众多，五六个孩子的家庭可以说再平常不过了，或许是早年战争伤亡过大给人们带来的恐惧，失去亲人的阴霾一时难以撒去，所以，在计划生育之初，大多数人难以接受，甚至此后的数十年很多偏远农村还宁愿背井离乡去超生。
致远出生在一个偏远的边陲小城，由于行政区划分的缘故，致远所在的区距离城市中心很是遥远，与其说是城市，更像是一个独立出来的小镇，致远在家排行老五，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既领略不到长兄的威信，也难以与身为老幺的弟弟争宠，和这个年代大多数家庭一样，虽然日子有些捉襟见肘，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好在那个年月上学实行的真正的义务教育，放在如今恐怕就难说了，说来日子混的也快，没觉得怎么样，致远已经高中毕业了，由于家里孩子多，父亲每月几十块的工资仅购家中勉强过活，更不要说买衣服，鞋子了，只能是大的穿小了，给小的，直到不能穿为止，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致远卖过瓜子，土豆。 很多时候为了让自己的营生好听一点，一旦朋友问到就说是自己做点小买卖，似乎这样说心里还感觉舒服些，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面上不说罢了，转眼致远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谁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一个整天在街头叫卖的小贩子呢，致远开始范起愁来，父亲是个老邮政，在这个地面上也算是老人儿，父亲看出了致远的心事，一天，父亲叫过致远说，今天爸爸带你去我单位，看看有没有你能干的活，找件好点的衣服，经过一番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可以拿得出手的衣服，爸爸只好说，去把你哥那件新衣服拿来，现在的人不会理解，那个年代有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很可能被叫做富豪，衣服即便有些大，还算新一些，也只好这样了，爸爸带着致远小心地敲开了邮局领导办公室的门，领导很热情，爸爸说这是我家小五儿，领导看了看致远说：不错的小伙子啊！都长这么高了，经过一番客套，爸爸和领导说，你看小五儿这也大了，老在外面卖瓜子连个对象都不好找啊！我寻思看看咱们单位有啥活，好歹有个工作，成个家我也就放心了，领导似乎有些为难，想了一下和爸爸说，咱们单位的情况你也知道，每家都孩子多，也都想进来，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尽量想办法先给咱家孩子安排个临时工啥的，先干着，有机会呢，转成个正式工，你看行不行，爸爸高兴地合不拢嘴，领着致远千恩万谢的离开了领导的办公室，现在看来那就是领导的托词，把不大懂，这话就是临时的一个台阶罢了，此后，致远依旧做着自己的小买卖。
一个偶然的机会，法院对外招聘正式法官5名，早年还没有司法考试这样制度，只要上了班就是法官，这样的制度如今已经都成为历史了，招聘告示前人山人海，一时间成了小镇的头号新闻，招聘竞争更是异常激烈，托关系的，打听题的，找枪手的，很多人看到这个场面都打了退堂鼓，而在致远的内心里这却是一次一辈子都难得的机会，因为凭自己的家庭情况，安排工作的机会几乎就是零，于是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抓出人生中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致远偷偷地报了名，找出被冷落在深宫多年的课本，艰难地开始了复习，白天依旧在街上叫卖着瓜子，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开考的日子显得异常隆重，考场的所有角落都布满了警察，到像是早年的法场看上去有些瘆人，考场里试卷已经躺在课桌上等待着考生，老师宣读了考场纪律和注意事项，考试开始了，那一刻似乎时间已经凝固了，这时要是有些许的声响恐怕会吓一跳。 ，致远凝神审阅着考题，小心地填写着答案，突然，一个考生被流动监考在考卷下发现了一份写满字的纸，经过监考老师的查看后，对这名考生说，你站起来，许是考生太过在意这次考试了，竟然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一下子昏了下去，瞬间考场内一阵骚动，警察立即跑了进来，大声说：大家不要乱，在自己的位置不要动，继续考试，于是七手八脚地把昏迷的考生抬了出去，很多考生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致远的思绪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额头上渗出了些许的汗水…
总算是考完了，致远没敢和任何人说，因为心里根本就没底，接下来便是艰难的等待，那段日子心里五味杂陈，每天依旧在风雨中的街头上叫卖瓜子，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终于等到了发榜的日子，致远怀着前所未有的忐忑不安，躲避着路人跑到了大榜前，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致远好不容易才挤到跟前，发现大榜竟然是三张，原来说的5人只是致远所在的行政区需要的人数，而张贴的大榜是整个城市被录取所有人员名单，大榜是A4纸打印的，而且字很大，就这样致远似乎还是觉得小，因为找了一整张的录取名单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致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当找到了第二张中部的时候，致远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被列在录取名单中 当时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致远再次确认好几遍，便快步向自家的方向跑去，因为他要第一时间告诉爸爸妈妈，自己有工作了，并且有可能马上就成为一名人人都羡慕的法官了…当天晚上妈妈还做了一顿丰盛的好菜，爸爸还买了酒，可以说举家欢腾，几天后，致远身穿一身崭新的警服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那时候法官穿的还是和警察一样的警服，心里别提多膨胀了，说来也巧，就在致远路过邮局的时候，刚好邮局父亲的领导从里面出来，迎面看到致远，致远高兴地先打招呼，领导看看致远，心里若有所思，冷静地说：小五啊，你跟我过来一下，把致远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你爸省心呢，咱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你这警服在哪里弄的，我跟你说，这衣服不是谁都能穿的，弄不好要贪官司的，致远高兴地说：我自己的，我现在是法官了，单位发的，领导冷冷的一笑说：你这孩子跟谁学的，咋学成了这样了呢？当我老糊涂了是不？前几天你爸还领着你到我这里给你找临时工干呢，这才几天你又说自己是法官了，我可跟你说，你这身衣服你马上给我脱了，我这是为了你好，听不听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转很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人们总是习惯用自己固有的思想来判断一个人的生活轨迹，然而这一次大家都没想到，肖家的小五真的就成了一名真正的法官了，这经历仿佛成了当地的一个神话，一个家徒四壁的穷小子竟然自己考上上了法官，看来这工作也不都是找人，应该说致远的事迹在某种程度上还提高了百姓对政府威信，慢慢的当法官的身份在人民心中再一次被认可，随之而来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介绍对象开始多了起来，虽然当上了法官，毕竟家境这个硬伤一时间无法治愈，家里孩子多，没房子，致远每每相亲都显得惴惴不安，几经取舍，致远终于开始恋爱了，女朋友是这个区数一数二的美女，普通人家，女孩叫雨菲，听上去倒是多了几分书香气息，雨菲非常听父母的，只要父母看中了，本人不敢提什么意见，雨菲的爸爸看了致远没说什么，这段日子是致远人生中最快乐的，雨菲人很随和，两个年轻人蓝天白云，男追女跑，致远也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甜蜜，然而，这个看似美好的人生旅途却并非致远想象的那样走上了康茫大道，古人说：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这句话在致远这里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时年的雨菲还在学校就读，与致远自然聚少离多，就在致远与雨菲相处的时候致远发现，给雨菲介绍对象的媒人仍旧接踵而来！ 最可怕的是还有个事当地权利显赫的高干儿子，由于小镇人口不多，消息保密程度自然也就很差，一点小事瞬间就会家喻户晓，眼见着对象一个月难见到一次，这边的情况的又纷繁复杂，这段日子搞得致远魂不守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在致远觉得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的时候，一个利好消息给致远带来了莫大的鼓舞，一个朋友闲聊中提到，雨菲的父亲拒绝了高官儿子的提亲，说，我们老百姓家和人家门不当，户不对，姑娘嫁给人家怎么能有好日子过，并直接回话说，我家姑娘已经有对象了，跟老肖家的小五处了几个月了，话说的没留一点余地，听到这些，致远陷入了深思，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一定要将这份幸福牢牢地掌握自己的手中，从这一天起，致远每天下班，都到雨菲的家里坐坐，即便是雨菲不在家，致远也会自己找点活，扫扫院子，劈柴，给未来的丈母娘打个下手，这之后致远发现，这一个办法果然奏效，很多来给雨菲介绍对象的媒人，一看一个小伙子整天来，一打听，人家有对象啊！也就悻悻地作罢了。
致远暗自庆幸自己这个办法的高明，既拉近了自己和未来丈人和丈母娘的关系，还有效地遏制了竞争对手发展事态，然而，事情有些事情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个星期天的下午， 一个朋友主动找到致远说，大法官，你这当了法官了，咱这哥们也都忘了是不？找你一次都快赶上见总理了，日理万机呗，致远一听这话是有意见啊，忙回答说，哪啊！我这就是天天上班，这不刚上班吗。有些东西不懂，时常加下班自己研究一下，省的什么都不会，让人说不是也不好吗！朋友说，今天有时间不，一起整点啊！话说到这个份上，致远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欣然应允，人们常说，酒后吐真言，酒过三巡致远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只言片语间自然显露出这段日子的春风得意，让朋友一脸的羡慕啊，就这样谈天说地，推杯换盏，具体喝到几点，怎么离开的，致远已经断片儿了，梦里的致远和雨菲开始张罗结婚的物品，邀请哪些朋友，谁来押车…突然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了，致远一下子张开眼睛，原来是雨菲的爸爸，致远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雨菲家的炕上并且已经是早上了，怎么回事？致远仔细回想着自己昨晚喝酒后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自己在雨菲家住了一宿，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正不知如何是好，雨菲的爸爸说，快起来吃饭一会迟到了，致远胡乱吃了几口，借口上班着急便匆匆离去了，此后的几天，致远都没干再去雨菲家，因为不知道那一夜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回想雨菲爸爸脸色，致远一片满然。三天过去了，躲着也不是办法啊，再说也不能就这么放弃老婆吧？于是致远硬着头皮偷偷地来到了雨菲家门外，看着雨菲的爸爸出去了，致远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刚巧雨菲妈妈出来，看到致远忙说，致远来了啊？快进来，好点了吧，以后可不能这么喝酒，那天你吐了一地，把我和你叔吓够呛，后来你一个劲叫你叔老丈人，还说自己没事儿，这我们才放心点，和谁喝的啊，致远听到这里，似乎有个地缝都要钻进去，这可怎么办？说话雨菲的爸爸进来了，致远慌忙地站了起来，似乎自己一下子成了陌生人，雨菲爸爸说，好点了？致远点点头，来一起吃饭吧！致远窃窃地坐下了，屁股也没敢坐实，小心地应付着雨菲爸爸的问话，雨菲爸爸说：不要怕，叔也年轻过，也经历过这样那样的问题，不就多喝了几杯吗！不过我想问你个事儿：您说：致远忙回答，你有没有想过与你喝酒的人为什么会把你送到这里来，致远心里一颤，就是喝酒嘛！哪有什么想法，雨菲爸爸说：不对，叔和你说，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把你送到你自己家去，你现在和雨菲还在谈对象，可以说，是考察阶段，后果你朋友不会不知道，听到这里，致远如梦方醒，怎么回事，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阴谋？ 雨菲爸爸接着说，这样的事不算什么，但是要有记性，你是大人了，做事要有自己的分寸，叔欣赏你的诚实才肯把女儿嫁给你，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你放心吧，只要雨菲毕业，你们就找个日子把婚结了，一番话说的致远止不住哭了起来，后来致远才知道，那个找自己喝酒朋友王一凡，王一凡的一个铁哥们早就对雨菲垂涎三尺，可是雨菲上学不在本地，本想要毕业的时候让家里来提亲，没想到这个时候家里竟然同意雨菲和致远搞上了对象，自己眼见无孔而入，经过多方研究，才找到铁哥们王一凡出手相助，好在致远人实在，轻易就上了当，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没想到的是雨菲的爸爸并没有介意，反倒弄巧成拙，让人家把事儿还定下来了，这有点象间谍片里面的情景，斗智斗勇。在那个花开满园的盛夏，致远和雨菲举行了婚礼，婚礼上穿着得体的雨菲似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致远却穿了一身警服，倒也干净，大家开玩笑说，穿工作服结婚算上班吧，致远高兴的就只笑，经历了风风雨雨致远总算如愿以偿了，也成熟了，婚礼上当雨菲的爸爸说，你可要好好对我宝贝女啊？致远一下子眼泪夺眶而出，含着泪对着老丈人说，爸，你放心，你能在那么多比我条件好的人中把雨菲嫁给我，我肖致远绝不…… 我肖致远绝不辜负您和妈的信任，保证让她幸福…一番话让很多人都留下了眼泪，而在致远的心理，这不是一句应付场面的话，而是在内心深处经过深思熟虑后对岳父，岳母的一份承诺，致远要让这份承诺响彻大地，为了这份承诺。致远在之后工作和生活中，洁身自好，即便是在很多难以脱身的场合，致远也会说媳妇管得严，在看似笑话的语言中却蕴含了致远遵守承诺的坚定和赤城。N年后每当致远谈起岳父，还不忘记岳父多年前的信任，致远说，不是岳父的信任没有自己的今天，不是信守这个承诺，自己可能不会在这个战线上崭露头角，有多少法官因为一时的利欲熏心，一时的放纵是自己陷入深渊，而致远只因源于对岳父的承诺，对妻子的爱，通过自己小心谨慎的工作态度从一个小法官，成为一名司法战线出色的干部，其实人生的意义不过如此，伟人说：有能力时，就做点大事；没能力时，就做点小事；有权力，就做点好事；没权力，就做点实事；有余钱，就做点善事；没有钱，就做点家务事；看来把心态放下才是成功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