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听蝉鸣

李艳丽

<h3>夏日听蝉鸣</h3><h3>今日入伏,窗外杨树上蝉声正闹。天愈热,声愈盛,长鸣不息,悠远冗长,似为酷暑呐喊助威。傍晚时分,一阵黑云,大雨倾盆,半小时后,雨声稀疏,晚霞渐出,最是捉爬叉猴的好时候。</h3><h3>时光不再人易老,蝉鸣时节忆年少。</h3><h3>小时候,雨后的傍晚,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们,披着塑料布,光着脚丫(雨靴、雨伞是没有的),提着瓶子,走进树林。大家的眼睛盯着每一寸土地,每一根树干,心里默念着“爬叉猴,露露头,睁开眼,叫我逮”。雨后的土层松软,爬叉猴容易出洞,小爪子探出地面,不规则的洞口一点点变大,不一会,两个前爪就抓住地面,露出三角头,黑眼睛,既而,上半身出来,四个细长爪出来,肚子出来。然后开始在地面上爬行,速度还挺快。不知道是眼睛管用,还是触须会扫描,它总能准确地朝着树爬去,然后上行,上行。</h3><h3>不下雨的傍晚,捉爬叉猴时一把铁铲是必备。有洞没洞都要挖几铲。在前一天的空洞一尺见方的范围,用铲挖一遍,因为大家都知道爬叉猴有对脸的。碰到挖出的新洞,用手探探有没有,大家围成一圈,伸头碰脸,挤挤压压。伙伴们了解它们的习性,拿来一个小树枝,伸进去,爬叉猴就会抓住树枝,轻轻地一拉,就被带上来了。当然也有比较聪明的知了猴,只要你一动它,马上就缩了回去,这就需要把洞挖开,或者往洞里灌水淹它,不一会它就自己爬上来,干干净净,一点泥土都没有。还有更狡猾的,你明明看到它的小眼睛小爪子了,欣喜地伸手去掏,它却快速掉进洞底,我们叫它跳井。洞主就会急问,谁跪了,谁跪了,大家互相看一圈裤管,看看谁的有土。据说一跪,爬叉猴就跳井,很难再挖上来。有时实在挖不出,性子急的就干脆用小棍一阵猛捣,捣烂完事。大家还知道逢单日子,爬叉猴出单只,逢双日子出一对(不知道有没有道理)。捉爬叉猴的季节,树林的土被挖了一层一层又一层,树根裸露是常有的事。</h3><h3>入伏以后,大的爬叉猴不多了,不过还有一种叫伏了的小爬叉。它的洞又细又深,还最爱跳井。这种小伏了出洞早,爬树也不高,很快就蜕变。伙伴们一般不逮,嫌太小,有时逮到,只是把玩一番,连鸡都不喂,据说鸡吃了会慢慢消瘦至死(更不知道有没有道理。就像小时候吃枣,一颗枣不能俩人吃,否则,来年树就不结枣了。)</h3><h3>傍晚是捉爬叉猴的好时候,饭后到睡前又是一段高潮。大人孩子全出动。树林子里,沟渠荆条丛里,人碰人,脸碰脸。见面只问捉了多少,只看瓶里数量。见别人的多稍有嫉妒,见别人的少就有点庆幸。</h3><h3>我不是捉爬叉猴的料,总是眼羡别人瓶里的满满当当。家里人说我没有捉爬叉猴的眼。黑暗中又害怕摸到蛇,所以摸得胆怯、畏惧。只有做梦解馋,梦里满树,满地到处都是,逮都逮不及。好在家门口有棵大黑槐树,院里有两棵枣树,常有爬叉猴光顾,家人总是给我留着,让我去捉,尚有惊喜。有时半夜爬起来还要围着这三棵树转几圈,幸运时会碰到刚蜕变的嫩蝉,与爬叉猴壳将离未离,白筋新断,身子软软的,白里泛绿,带着水,沾着露,羽翼未展。小心翼翼地把它捏下来,放到蚊帐里,它就会四个爪子挂住蚊帐,一动不动。我就瞪着眼看它展翅,变色。可每次都等不到就又睡着了。等早晨醒来,它已经通体漆黑硬朗,振翅飞翔,吱吱鸣叫了。</h3><h3>蜕变后的蝉大家一般不吃,嫌肉少。现在想想,肉怎么就少了呢?只是蜕了一层皮呀。出洞前都要蜕三四次皮的,蜕一次长大一些。这最后的一次,不长身体,长翅膀,长鸣囊,能飞,能歌,能繁殖,确实不该再被吃。</h3><h3>捉爬叉猴是夏季乐事,吃爬叉猴更是最爱。爬叉猴的食用方法最简单。夜里捉来,洗净,放盐水里腌渍(没有谁会留意爬叉猴在盐水里如何挣扎,挣扎至不再挣扎,那也应该是痛苦的吧,远远大于四次蜕变时皮肉的剥离。要不,我们吃的油煎爬叉猴哪一个不是身弓爪缩,痛苦状),积攒够一盘,油煎即可。爬叉猴倒进热油,吱吱啦啦,先膨胀,再紧缩,至焦黄,酥脆,香气四溢,飘满厨房,飘满院子,飘满街巷。等不及盛盘,先捏个尝尝,烫手,烫嘴的。吃得豪爽,一口一个,不怕扎嘴硌牙,满口留香;吃得细腻,小心翼翼地去头,去六爪,去焦皮,然后吃肚,肚子肉嫩软;最后吃背,背上肌肉紧实,是最好吃的。</h3><h3>爬叉猴的肉营养丰富,民间素有“唐僧肉”的美誉。话说唐僧是金蝉子转世,为东土大唐高僧,喻有“金蝉脱壳”之义,人们便将脱壳变身的蝉,比喻为长生、再生的象征。金蝉肉因这又有了深厚的文化内涵,倍受人们欢迎。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知了猴也成了一种高价商品,有人专门养殖,一斤卖到七八十元。</h3> <h3><br></h3><h3>我老多年没捉过爬叉猴了。爬叉猴也没小时候多了,感觉捉爬叉猴的人比爬叉猴都多。有时我都担心这个物种被捉绝。少捉一只猴吧,能多留一只蝉,多听几声蝉鸣:在树荫下,在窗台前,在夏天的午后……无蝉鸣不成夏。</h3><h3>夜幕降临,雨声已停,偶有蝉振翅起飞,从这棵树飞向另一棵树,留一串蝉鸣在暮色里滑过。蝉也不易,在地下蛰伏四、五年,饱尝黑暗之苦;有朝一日破土而出,再受脱壳之苦;一瞬展翅,只为了夏秋两季的高歌。蜕变、羽化、重生,精彩而凄美,让人心生敬佩。人生如斯,来则快乐一生,无论长短;活则从容面对,不卑不亢。</h3><h3>“新蝉忽发最高枝,不觉立听无限时。”夏季蝉鸣偶有聒噪,却也不失为一种天籁之音,或长或短、或高或低。</h3><h3>你听,那蝉歌,时而热情奔放;时而抑扬顿挫;时而轻唱低吟,时而高歌猛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