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流年似水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又是一年春草绿，又是萱草花开时，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八个年头了。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似乎没有生病的记录。母亲一年到头总是健健康康忙里忙外，见到她，总感觉她有做不完的家务活。即便有个头疼脑热，往往是休息一会又开始干活了。唯一的一次是1998年母亲做子宫切除术，在医院呆了一星期，第三天母亲就吵嚷着要回家，什么鸡猪要饿瘦了，田里稻谷都压弯腰了。当时正值农忙，稻谷抢收回来以后，要马上把秧苗抢插下去。好容易出院了，回家第二天，母亲就出现在打谷场上。可是，毕竟是做过大手术的人，没休息好身体怎吃得消？中午母亲回到家，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外渗，可她只坐在堂屋里，默默地坐着，没叫一声累，没叫一声疼。

　　为培养我们兄妹四人，母亲总是想方设法贴补家用。若干年前，杨祠食品所还是一个不错的单位，职工也有七八人。母亲清晨到田里劳动，收工回来，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就赶忙去洗食品所职工的衣服，不论北风呼啸还是烈日当头，母亲一直坚持了下来，每月就是那么三五块。母亲洗的衣服干净，一件衣服洗洗清清反复几遍，后边等着洗衣服的婶婶们以为母亲手上的衣服洗干净了，可是母亲又把衣服提起来，看看衣袖，摇摇头，又把衣服甩到水里洗了起来，所以食品所职工都很信任母亲，有什么零活，第一个就安排给母亲做。      

       1984年，我上初中了，因为离家远，一个星期才回家一趟，周日下午就得赶到学校。有几次我闹情绪不上学，想在家多睡一晚，凭谁劝说也不听。这可苦了母亲，到周一早晨，母亲四点钟就起床，没惊扰父亲。她先做好早餐我吃，然后送我到南凉中学，周围万籁俱寂，伴着似有若无的月色，伴着一两声狗吠，我和母亲急匆匆地走过田间小路，翻过一座小山，又过了一条河，有时赶到学校天色还未大亮。唉，我那时真是太任性，丝毫没考虑母亲一个人走回去是不是也孤独害怕，沿途几个村子里的狗有没有朝母亲狂吠？一想到这些，我就追悔莫及，我那时太不懂事了！    

    

　　母亲是村里劳动的好手。插秧自不必说，刚下田时，她们插秧能手一字儿排开，一声令下，都齐刷刷弯下腰，左手把着秧，右手插秧，田里安静极了，连一向爱说玩笑的容姑也闭口不言。可是没过一会儿，母亲就把那群女人远远地甩在了后边……  

        最让我称奇的就是母亲做的布鞋布靴。记得家里有一个厚厚的本子，里面夹着的都是布鞋布靴的花样，小孩子的，大人的，男人的，女人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用纸裁出模样，要做鞋了，母亲拿出一副鞋样，在衬布上放好，然后用剪刀沿着鞋样边沿剪出鞋面，又粘上衬里，一针一线缝好边沿。鞋面做好了，母亲像变戏法似的拿出千层底，又一针一线地把鞋面纳在鞋底上。多少个夜晚，我一觉醒来，总是看见母亲就着昏黄的油灯，一针过来一针过去，朦胧中母亲的背又佝偻了许多……

　　母亲的勤劳手巧在村里是妇孺皆知的。记得读小学四年级时，语文老师（和我同村的，辈分比我大，我得叫她姑姑）布置我们写作文——《我最熟悉的人》，当时母亲的第四个孩子——我的小弟弟已经5岁，活泼可爱，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提笔就写了小弟弟的各种乖巧可爱，姐弟间的各种趣事，写完了还自我欣赏，以为语文老师又会像以前一样表扬我。哪知，杨老师生气了，一下子就把我的作文本甩到了地上：“这么浅薄的事也写进作文里？为什么不写写你妈妈？”杨老师又列举了母亲平时的种种辛劳：清早出工田间劳作，放工回家浆洗做家务，晚饭后穿针引线纳鞋手上不停空……我羞愧极了，恨不得一下子钻进地缝里去，粗心大意的我每天都能见到母亲的辛劳的身影，每天都穿着母亲做的千层底上学，却熟视无睹，无视母亲的辛劳，更缺少细腻感受母爱的心思。我愧对母亲的养育之恩!

母亲没有进过学堂没有读过书，她的哥哥——我大舅是读书考学做了教师的，在母亲的眼里，能跳出农门能成为国家的人是无上的光荣，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法宝，于是，母亲毫不犹豫地送我到离家较远的南凉读初中，因为舅舅在这里教书，她希望我在舅舅的管教下能有更好的成绩；在姐姐辍学以后，母亲对我更严格了，几乎每天都问我的学业问我有没有进步。其时班上有很多复读生，刚进初三每次考试我都掉在他们的后面。母亲很严厉地问我：“为什么会考得这么差？是不是不想考学了？”母亲不会讲深奥的大道理，每次批评也只是三言两语，但是她会板着脸，神情严肃，在她看来，当时没有比我的学习更重要的事情了。当我后来超过所有的复读生时，母亲对我的态度才恢复到从前。   

　　如果我现在做到了勤劳持家，那也是母亲潜移默化给我的影响，母亲用她的一生告诉我：家庭对女人而言是居第一位置的；如果我在工作中做到了尽心尽力，那也是母亲对我严厉的结果： 认真做每件事，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是做人的本分。    

        母亲，如果有来生，请让我继续做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