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馆”略考

山漢YU

<h3>楼堂馆所,这个词近年来见诸国内媒体频率很高,多数时候是戴着“严禁开工”、“立即下马”等前后缀出现,所以我们知道这些个楼堂馆所实在已经是建滥了!</h3><h3>但仔细琢磨,“楼”,高楼林立,笋楼烂尾,的确已成了都市病;“所”,高端会所,私人会所,也成了某种隐晦的代名词。唯有堂馆,似乎和民众的日常生活关系不大?是的,堂,馆,真的是建筑中的别类。</h3><h3><br></h3><h3>近日去台北,特意浏览了那里的一堂一馆,有些小小的感触。</h3> <h3>凡事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在我的概念中,堂,一定是巍峨壮观的;馆,一般为小巧玲珑的。所以先去看看馆。</h3> <h3>(一)国父纪念馆</h3> <h3>中山先生的青铜像端坐在纪念馆庭园中,眉宇间见不到想象中开国伟人之威严,倒是多少流露出些许愁绪和不甘。当然,初创的共和国未及弱冠之年,伟人即萨手人寰,那种抱憾是任由再伟大的眉宇也掩饰不住的。</h3> <h3>庭园中央就是为海峡两岸共同景仰的伟人的纪念馆。</h3><h3>这是一座略带中华传统建筑风格的却又稍显怪异的建筑物。</h3><h3>说其怪异,那是因为从建筑型制来看。</h3><h3>中华建筑最突出的外在特征就是大屋顶,大屋顶从唐代起就已形成严谨型制,宋代有了国标级营造式法,清代更有了国标级营造则例。</h3><h3>此馆的大屋顶无论从屋顶线形,举架坡度,屋角曲翘,都不能说是严谨意义上的中华传统建筑。更为怪异的是,正面主门上的屋檐,像是刻意被掀了起来,主入口看起来如同一只张开的巨嘴,正在发出喊声。</h3><h3> </h3> <h3>走近来细看,被掀开的屋檐又像是一顶冠冕,虽然未必堂皇。</h3><h3>这不由得令我好奇:谁人大作?意欲何为!</h3><h3>原来,纪念馆的建筑设计师是一位现代主义设计大师。当时蒋家父子特别是老蒋一定要把纪念馆设计成清式大屋顶,表示既有传统韵味,又有正统帝味。建筑师不同意,说中山先生抗清反清搞革命,难道他希望把自己摆在一个被他推翻的腐朽王朝的大屋顶下面吗!</h3><h3>小蒋同意了此一说法,但老蒋还是固执己见。没辙,建筑师出此高招,虽然用了老蒋期望的大屋顶,但把屋顶掀开一个大口子,寓意中山先生的民主革命虽然推翻了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大厦,但也只是把封建社会扯开一个口子,几千年的封建余孽绝不是一两场革命就能根除的。中山先生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为后来者留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h3><h3><br></h3> <h3>这位建筑师不得了!他叫王大闳,曾取得剑桥哈佛两个建筑学硕士,更是贝聿铭的同学,业内称其为现代建筑运动最后一代大师(之一),后现代运动第一批骁将。</h3><h3>他对国父纪念馆设计有着强烈的理念,他认为应在平和中显伟大,在朴实里见高尚。所以,设计摈弃一切浮华夸张和华丽奢靡,力求简朴,纯洁,秉直。</h3> <h3>外廊列柱没有装修,完全是原味混凝土,坚韧挺拔。门窗立柱同样,刻意雕凿过的混凝土表面,那种天然肌理显露出的是傲然于世的自信与洒脱。</h3> <h3>甚至于室内楼梯扶手和望柱,都是清一色清水混凝土剁斧石,自然天成。</h3><h3>其实这一切在于建筑师来说,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讲究起源,讲究根。</h3> <h3>这就是文化层面的事了,在“中山碑林”可窥一斑。</h3> <h3>“能争汉上为先著,此复神洲第一功”,同盟会联合创始人黄兴墨迹,内容讲的是中山先生功勋,书法传递的,则是中华文明精髓。</h3> <h3>黄花岗“三林英烈”之林文手书“时有落花随我行”……慷慨悲歌,是中山先生那代人在辛亥革命中反复显现的中华传统仁人志士之胸襟。</h3> <h3>当思绪从历史隧道中返回,看到的是中山纪念馆廊道里街舞节奏中扭动的青春身躯,以及大妈舞漠视一切的嘈杂。</h3> <h3>中山先生的沉思,未能阻止身后孩子们的游园喧闹。“共和”,就是都能舒坦地在一起吧,也许这正是他的追求目标。</h3> <p>端坐在冷冰冰石椅上的中山先生,头顶不像是建筑师设计的华盖,脚下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遗嘱: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p><p>……多么的朴拙,纯稚。</p> <p><br></p><p><br></p><p>(二)中正纪念堂</p> <h3>堂和馆,区别在哪?看了牌楼一目了然。</h3> <h3>中正纪念堂建筑群以“大中至正”牌楼为序曲,上演的完全像一出盛装宫廷剧。牌楼的“五间六柱十一楼”型制非凡夫所能享用,尽管阿扁陈给它贴上“自由广场”标签,仍然无法掩饰帝王的张扬。</h3> <h3>穿过牌楼,左侧是国立音乐厅,标准的清式歇山重檐大屋顶。</h3> <h3>你能把它和现代交响乐构想在一起?那就是你的本事。</h3> <h3>牌楼里面的右侧,是国立戏剧院。清式廡殿大屋顶完美绝伦,令人无法抗拒她的引力。</h3> <h3>但当你接近她的侧旁,忽然觉得她是在自由广场一侧对着你放肆嘲笑。</h3> <h3>无论做怎样的标榜,你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一景能作为“民族、民权、民生”的道具。</h3> <h3>昂贵的纯白天然大理石,自从文艺复兴之后,滥用此材已被招惹道德拷问。</h3> <h3>须弥宝座,卷云石鼓,一代王朝的基座标配,未曾托稳过任何一个王朝。</h3> <h3>远眺此堂,两侧建筑似乎是对王朝的庇护。</h3> <h3>走近端详纪念堂,尽管里里外外包裹着大理石,依然掩饰不住内里的懦弱和底虚。</h3> <h3>老蒋也曾告诫自己,搞民主社会必须依靠“伦理,民主,科学”,大理石后墙上,其言凿凿其信旦旦。可是,总感觉他自己做人有点不太厚道……</h3><h3><br></h3> <p><br></p><p><br></p><p>(三)考工带考理</p> <h3>让其国父呆在“馆”里,他自己正襟危坐在“堂”上,堂馆之间孰贵孰贱?这样做合适吗?“馆”的拙朴低调,“堂”的虚妄张扬,这拿“伦理”怎么来评估?</h3><h3>所以,尽管有一种情怀叫做“大中至正”,但是,革命不能光听他喊口号,重要的是要看他怎么行事。“闻其言而观其行”……</h3><h3>还是离不开老祖宗的智慧!</h3> <h3> 2019年7月12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