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我永远归不去的根

萍聚

<h3>文.作者:郭怀初</h3><h3>图为:郭怀初先生和他的夫人</h3> <h3>编辑:杜华萍(萍聚)</h3> <h3> 有这么一个地方叫东升,在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人民公社年代,叫东升大队,在公社改为乡政府后,叫东升村。这里就是我的出生地。地方不大,在地图上很难找。她坐落在慈利与桃源两县交界的地方,隶属于二坊坪乡,归慈利县管,位于黄石水库库区,属于水库水域范围,而水库又归属于桃源县管理。以前只有六个生产队,现在是六个组,户籍人口一直只有五百来人。还不及现在城里的一个住宅小区。且居住分散。人们喜欢独占一地,建独栋的房子,有的一户人占一个湾,或一个山嘴,不得已也就三五户一个院子。主要是避免牲口家禽糟蹋别人的蔬菜、庄稼,发生矛盾。不像湘西州这边,人们结群而住,屋檐相连,上下相接,一个村落几百上千人甚至几千人。</h3> <h3>这里属于丘陵地带,山连着山。山体不高,垂直高度顶多二十米左右。田土多半在山下,当然半山坡也有,丘块面积不大。最大的稻田也就三四亩,但极其少见,一亩以下的占大多数。一条岭岗几乎将所有的小山连成一体,就如同一株小树枝的枝干枝条。从各个山岗下山,多走几步就是小河。这里水连着水,一条条小河延伸到十几里远的黄石水库大坝。因处在黄石水库里,面积宽点的坝田平地都被河水覆盖,只有在冬季,水库水位下降时,才露出地面。这些田这些地,都已经纳入水库管理范围,从行政隶属关系上属于桃源县管理,但是也是当地村组从前的田地。水库从 1958年开始兴建到1968年完工,没有听说给当地什么补偿。当地人将淹没区的田土叫甩亩,大概是丢掉的田土的意思吧,每一块每一丘都归属不同的主体。能够播种的,在下次春夏雨季来临前,也抢播一些应季作物。如油菜、萝卜,甚至早稻。当然,在雨季来临时常常有的没成熟,没来得及收获,被水淹没。没收成的,也没有人怨天尤人,只是觉得运气不好罢了。</h3> <h3>这里的山适合植物生长,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烧柴用柴高峰期,每家每户的山都是绿色盎然,除田、熟地、道路外,没有裸露的黄土,植被覆盖率应该在百分之八九十以上。人们烧柴也很随便,砍柴时整块一起砍,不刻意砍梗子柴,枝枝叶叶都是煮饭炒菜的薪柴,且上世纪八十年初就开始用节柴灶。冬天取暖,挖一个枞树篼,盖一些落树叶或杂草在火坑里点燃就行了。很少人烧木炭。因此用量低于自然生长速度。前总理朱镕基在湘西号召退耕还林时,这里就已经是一片葱茏了。只要刮风,到处松涛阵阵。在雨季下雨山溪发水时,到处流水潺潺,山水漫过森林,漫过田畦,干净清澈,少有泥沙,没有水土流失。这里山体矮坡缓,流水落差小,没有瀑布景观。所有的流水都较为平缓。</h3><h3>上天给予这里的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差。</h3> <h3>由于修建水库,面积宽收成好的田土都被水库水域淹没,将人们逼到更高处的山上,雷公田成了这里的主要耕地资源,且人均资源少。当年母亲和妹妹两人责任田还不足一亩。面积窄,土质差,光照不足,产量不高。遇到天旱,经常减产。靠种田养家糊口,实在不易。但这里的人们勤劳肯做。他们精耕细作,在稻田种水稻,冬季种油菜。旱地里做红薯、玉米、油菜,尽量多播种农作物,连淹没的甩亩地都抢种庄稼,希望多些收成。这里比较偏僻,1985年才通电,2007年才有硬化的通村公路。之前,照明靠煤油灯、枞树油结。交通靠双脚步行或者小木船。从村部到乡政府将近二十里地,在通公路前都是靠双脚一步一步走到目的地赶场、看医生、购物。上交派购猪以及病人送医院都是双人用竹篙绑了架子抬着去。曾经一段时间,家家都有小木船。通过水路划船主要是做农活,到桃源的黄石镇或者到临近的龙潭河镇赶场,走亲戚。农闲时也用来下河结网捕鱼。但人们仍然乐观面对生活。</h3> <h3>这里也有许多优越的地方为当地人自豪。这里植被资源丰富,到处是中药材。如黄姜、半夏、天冬、荆芥、金银花、六边黄、茯苓等等,只要有人收购,人们就能采集它,增加收入。我们小时候的学费许多都是来自这些副业收入。渔业资源也很丰富。河里的鱼的品种很多,青、草、鲶、鲤、鲫应有尽有。因水源干净,鱼的食料资源多,因此生长快,口味好,下至常德,上至慈利,人们都喜欢吃这里的鱼,说是这里的鱼有一种甜甜的味道。记得我小的时候,这里乌龟很多,父亲时常晚上从田间地头捡七八只回来。团鱼也很丰富。三四斤重的团鱼经常爬到岸上寻找产卵的地方。池塘里放水打鱼时,用脚踩塘泥寻找团鱼,收获七八只十来只是常有的事。但当时乌龟王八都是人们不屑的东西,不能登大雅之堂,所以也少人问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村子里一些能干的人,与黄石水库管理处签订协议,将水面用渔网拦断,或单独,或合伙,放鱼苗从事养殖,增加收入来源。我的几个表兄弟都参与进来,如姑姑家的二哥、三哥、小明表弟,大舅家的二表哥,六姨妈家的庄二阳表哥。放鱼苗后请人守库,不投饲料,过一段时间后拉网收鱼。每条一年长个三四斤。</h3> <h3>一年一家增加十几万收入司空见惯。小明表弟,个子小,体力差,凭力气做农活,能糊口就不错了。但他通过水产养殖,发了财。家里修了两层小洋楼,买了小汽车。去年底因大舅舅去世回老家,碰到他两口子开着奇瑞车参加大葬丧事,实在潇洒。</h3><h3> </h3> <h3>这里人们头脑灵活,谁家都没有光靠守着点自留地责任田过日子。所以当地人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差。在生产队吃大锅饭时期,东升的人们就将这块地方称作“鱼米之乡。”虽然穷,但比起有的地方来,还是好些。从我小时候董事起,这里就没有一个人乞讨过。现在国家扶持农村政策多了,老百姓得到的实惠更多,许多人除一般地区人们享受的政策外,还享受着库区移民补贴。现在村里除边远的包家台、二胡丘外,都通了水泥路,家家户户都自己花钱将水泥路修到了家里。比起有的地方人们等上面给钱修路来,这里人的观念又进了一步。绝大多数人家都修起了两层的楼房。在群山怀抱的小山岗,在空明澄碧的小河边,呈现着一栋栋楼房,掩映在丛林中,隐蔽在山脚下,夜幕下,户户点上电灯,犹如镶嵌在这片土地上的一颗颗明珠。白天,整个东升就像贴在大地上的一幅活的山水画。每一户都有洁净的水泥路连接到山岭上的村道上,连到镇上,通往县城,与全国的公路联网。每一个归乡的游子都能开着自己的小汽车到这里寻找到自己的根。</h3> <h3>这里的人们爱好干净的环境,走到每一家都没有随处乱扔的垃圾。这里的老百姓也饲养家禽,但在路上,在房前的坪场,在屋里,见不到鸡屎等一些扫兴的脏物。表哥庄二阳把鸡围拦在屋后面,鸡活动地在后面山上树林里,喂食也在屋后固定场所。多年坚持,鸡也就没有光顾屋前房里的习惯了。舅舅家里养鸡,他们是在屋后的竹园里用纱窗围一个区域圈养。我多次给湘西这边乡亲讲,希望他们也学学改变一下生活习惯。</h3><h3> 这里的房子不仅外观漂亮,不逊色城里的别墅洋房,室内也装修得好,且干净整洁,与城里基本接上轨了。前年腊月,我到大表哥满汉初家住一晚,他家新修的二层楼房,新床新铺盖,落地窗帘,大理石地面,冲洗式卫生间,热水随时供应。感觉象是在城里住星级宾馆的标间。</h3><h3> 这里人们生活条件改善,不是靠做非法生意,也不是征地拆迁补偿一夜暴富。他们勤劳,也有智慧。他们虽然住地较偏远,没有城市喧嚣,没有工业污染,天空蔚蓝,将这里环境说是世外桃源,也还比较恰当。但人们与时俱进,与市场接轨的意识一点也不落后。舅舅家1982年在当地修了第一栋火砖屋,房子布局为四间卧室一间堂屋,与现在的四室一厅布局也算吻合。我以为走在了时代前面,超前十多年。大表哥的儿子读书不多,从做厨师起步,现在在长沙拥有自己的餐馆,将几个弟弟带到了长沙共同创业,搞得风生水起。八十年代初,这里并不通公路,但这里有几个人在县里买汽车跑运输,成了慈利依靠运输最先致富的第一批人。我家邻居表姐家里通过买汽车跑客运,现在在县里成了拥有县公共汽车公司的民营企业家。舅舅那个组一个小伙子,只身闯入演艺界,在张家界组建了魅力湘西演艺队伍,将节目表演到中央电视台,这几年还带领团队到国外演出。真正从这里走向了世界。</h3> <h3>这里民风淳厚,人们各自的东西不管放在哪里,自己不取走,基本上没有人拿。偷鸡摸狗的事很难发生。因为如果谁有这些不良习惯会被所有人看不起,自己也抬不起头。山上的树、柴,地里的庄稼,果树上成熟的水果,这些都物有其主。除主人或者被许可的人是没有人动的。真的是“道不拾遗夜不闭户”。这里人们也有矛盾和摩擦,但都讲道理论是非,没有人瞎起哄,更不会起地皮风。不会发生兄弟被欺负了,一个家族一个寨子去闹事。他们首先弄清谁是谁非。尽量通过说理解决。</h3> <h3>这里的人比较容易满足,也就出不了地位显赫的达官贵人。老一辈没有几个人在外面做官,现在也没有做高官发大财的人。虽然前面讲了有些也有了一定经济基础,但也没有王石马云之类企业家。做学问的也不多。只有表弟家巨一人,读到博士,当教授,带研究生弟子。我、表哥、表姐等等少数几个人虽然也通过考学,离开农村走进了城里。但在城市化进程中也只是由农民变城市居民的大海中的一滴水而已。不过,只有五百来人的小村里,在当时特定条件下,无疑都成了当地人们教育孩子的时励志的角色。或许是山环水绕山清水秀的这块净土给予我们的一点灵气。否则,我们又怎么能从这么僻壤的地方走出去呢?</h3> <h3>我是一个不给自己留退路的人,其实,历史也不会重来,留也无用。从小学升到初中,因此,从大队走到公社,从初中考到县一中,于是从公社又走到县城,高考使我将农村户口转到省城,大学毕业后又捧着一纸派遣单来到湘西,为了改善条件,又将两个妹妹嫁到了湘西。将家里的屋、责任山田地以极低的价格处理给了邻居,将母亲接到了吉首。注定在湘西生根繁衍。现在家乡破旧的小屋因通路拆掉,成了硬化的水泥路的路基。家的实物不复存在,家人都远离了故地。再也回不到生我的家了。从十六岁离开县城走到省城,现在已经五十出头了,每次回到东升都感受到家乡在变美,人们的生活在变好,心中充满喜悦。</h3> <h3>但是少年时的伙伴都已经变老。较自己年轻的晚辈认识的已经寥寥无几。真正在用生命感受贺知章的《回乡偶书》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东升是个小得不值得提的一个小山村,在这次合并村的进程里,也许行将消失。虽然我的叶永远归不了“东升”这个根。但我的思想、我的魂永远留在这块土地,时时找寻我儿时的欢乐,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共享这里的进步,关注这里的发展。</h3> <h3>举头望,无尽灰云,那季节叫做寂寞,</h3><h3><br></h3><h3>背包, 塞满了家用,路就这样开始走。。。。。。。 ——《落叶归根》</h3><h3><br></h3><h3> 献给天下所有漂泊在外的游子,有空常回家看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