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一直想着写写我父母历经一甲子的爱情,特别是在全家老少四代齐聚高原、庆贺二老“钻石婚”的喜庆日子里。</h1> <h1> 而当我的手指落在键盘上时,脑海里跳出的却是“朱家尖”这三个字,挥之不去。</h1><h1> 记得去年初春在宁波,我们和表弟要带患病初愈的父亲去四明山兜兜风,而父亲却瞒着母亲私下里让表弟更改了行程,执意要去朱家尖。看到车没有往山里去而往海边开时,母亲似乎明白了父亲的心思,嗔怨道:“去过多少次的地方,还去什么啊?”父亲好脾气地笑而不语。母亲当然知道,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的地方,盛载着太多初恋的回忆。</h1> <h1> 东海之上,长桥卧波,来往车辆川流不息。当车子驶过舟山收费站,汇入海风荡漾中奔腾不息的车流时,母亲的情绪明显被带动起来了,毕竟这是她六十多年前无数次舟楫相渡来来往往的海面,如今长龙跨波涛、天堑变通途,当年要历时一两天的行程,居然谈笑间就到了。母亲感慨万分,这雄伟的跨海大桥完全颠覆了舟山群岛千百年来非舟楫不能往来的格局。</h1> <h1> 一踏上朱家尖的土地,父母眼角眉梢都是深情。虽然这片土地沧桑巨变,早已不是当年的军事前哨,而成为了“舟山旅游金三角”的核心区域,但他们依然能根据大致方位准确判断找寻当初战斗、工作、生活的军营和学校的原址。母亲指着大青山下那一排排别墅群告诉我和姐姐:“那是当年你爸他们部队驻扎的地方。”父亲忙说对对对,又指着广场另一端说:“你妈的学校应该就在那个位置,离我们部队大概300米左右的距离。”</h1> <h1> 军营——学校,这两点一线300米的距离,成就了一段多么纯粹美好的姻缘啊,站在那儿仿佛能闻到爱情的芬芳。</h1> <h1> 话说当年,父亲在山东老家参加革命后,在华东野战军第三纵队(后改编为第三野战军第二十二军)戎马倥偬,先后挥戈淮海、横渡长江、挺进浙东,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以及解放舟山群岛的战役,此后,就随部队长期驻守在舟山群岛。</h1> <h1> 而母亲在宁波鄞县师范毕业后,作为进步青年主动要求到艰苦边远的海岛上执教育人,先后在普陀山、朱家尖及舟山本岛沈家门等地当老师。</h1> <h1> 在那军爱民、民拥军的年代,舟山群岛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军民鱼水之情,我想这种鱼水情谊或多或少影响和左右了那一代青年的择偶方向。而我的父母,一个是“最可爱的人”,一个是“辛勤的园丁”,他们于1956年相遇在青山醉雾、十里金沙的朱家尖,相爱在青春勃发、人生最美的芳华里。这样自由恋爱的拍档与上世纪50年代大多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组合相比,无疑是令人羡慕的。</h1> <h1> 我们无从知晓父母间的恋爱细节,然而当他们故地重游徜徉在大青山海岛生态公园时,关注的分明不是眼前新打造的沙雕艺术、海上栈道、沙滩运动、游艇海钓等一系列现代滨海休闲度假资源,而是透过这些新景观找寻当年的足迹,沉浸在对于过往的种种回忆之中:仍然钟情于千步沙金色细沙与湛蓝海水交织的缠绵,钟情于乌塘潮起潮落时海水冲刷礁石发出的潮音,钟情于黛瓦白墙间自然古朴的小渔村,钟情于大青山苍翠的山影、峭立的绝壁。他们边走边指认哪里曾是部队守岛时修筑的军营、坑道、车库等军事设施,哪里曾是母亲所在学校的教室、琴房、操场……</h1> <h1> 这时父亲又老调重弹,“不识时务”地对母亲说:“如果不是当年我们解放军登岛作战解放了你们,你现在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呢。”母亲此刻的表情我就不做描述了,类似这样的玩笑我们小时候听得多了去了,也知道母亲几乎秒速的神回复。总之,呵呵呵,在他们一个南腔一个北调、相互表达情感的特定语境里,就算是打趣抬杠,明眼人也能看出满满的情义(在此不作赘述)。</h1> <h1> 看着父母激动地找寻着、回忆着,叙说着、感慨着,我们的双眼也不由潮湿了,激动着父母的激动,感慨着父母的感慨。是啊,当时光在这一瞬间重新组合时,平淡的往事变得立体起来,这里留下过他们的身影,见证过他们的爱情,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他们的爱情是如此充沛丰盈,灌溉着他们的日常,伴随着他们从江南到西北、从风华正茂到耄耋之年,用60年的情感历程诠释了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h1> <h1> 1959年,作为军人的父亲刚结婚三个月就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一腔热血支援大西北建设,母亲没有任何反对和犹豫,义无反顾相伴相随,坐着那老旧的绿皮火车沿陇海铁路一路西进到达高原古城青海西宁。这一来,就是一生的坚守,无怨无悔。现在人们每天开口闭口都在讲“初心”,再看看父母这辈人不与组织讲条件、一切听从党召唤、哪里需要哪里去的“初心”,真的是弥足珍贵,我们难以企及!</h1> <h1> 我到现在依然很难想象,五六十年代一个江南女子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到大西北生活的种种艰难与不适。面对水土、饮食、风俗、语言等方面的巨大反差,面对缺氧、干燥、风沙蔽日的恶劣环境,面对超乎想象的贫困和饥饿,母亲坚持了下来。我们始终相信,这份坚持来自于对父亲的爱,对家庭的责任和担当。</h1> <h1> 听父母讲,到了西宁才知道江南与高原的天壤之别,那时的西宁城很小,被四方的土城墙环绕着,东西南北各有一座不高的城门楼,城墙内外分布着破旧的土坯房,城里没有柏油马路,全是坑坑洼洼泥土路,花草树木很少,南山北山全是荒山,倘若刮起大风,满目黄沙遮天蔽日。更难以想象的是生活的艰辛,纵然来之前做足了吃苦的思想准备,但身处的窘境还是令他们始料未及。特别是1960年前后众所周知的自然灾害,边远贫穷的青海更是有钱都买不到食物。面对定量配给的少得可怜的副食品,母亲把南方人特有的细腻发挥到极致,每顿饭都精打细算,计划好每天的定量。尽管这样,难免有捉襟见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他们的胃从那时就落下了病根。</h1> <h1> 想起小时候,我和姐姐曾私下抱怨当父母的重男轻女,对哥哥尤其偏心,后来才知道其实那不是心偏而是心疼。哥哥是1960年底出生的,母亲怀孕的时候正是生活最为困难的时候,加上初来乍到没有一点家底,连日常的温饱都很难解决,更不要说有什么营养了。“先天不足”的哥哥生下来后也常处于嗷嗷待哺状,囟门始终是软软的,很长时间后才闭合,整个人瘦小得和小猫咪似的,让母亲心疼落泪。据说有一天,邻居李叔叔和王阿姨看着饿得啼哭不止的婴儿,就把一直珍藏着也舍不得吃的一包白糖送了过来……这份雪中送炭的慷慨馈赠父母常说常新,惦念至今,感恩至今,我们兄妹打小都知道“一包白糖”的故事。自然,我们和李叔叔两家两代人的情谊几十年来也一直延续至今。</h1> <h1> 因有哥哥的先例,生下姐姐和我后,母亲就把我们送到宁波外婆家生活。有外婆的精心照顾,又请了一个奶妈哺乳,我们的生活质量比哥哥高出许多,但父母的心也被隔山隔水的想念扯得生疼。那时候父母常出差,但他们最喜欢到浙江及周边省市出差,能抽空绕道来看看外婆和我们。在我和姐姐的记忆里,对父母的来来去去到不是特别在意,在意的是父母的到来意味着有好吃的糖果和点心、好玩的布偶和漂亮的衣服,足以让我们在小伙伴面前炫耀显摆。期间,外婆也曾几次带着我们一路辗转往来宁波和西宁,父母开玩笑地说,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都贡献给国家铁路建设了。</h1> <h1> 直到上学后,姐姐和我才先后回到西宁真正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我很快发现,别人家多是严父慈母,而我们家却是慈父严母,父亲的好脾气那是公认的,他不但“无原则”地迁就孩子,还特别“无原则”地迁就母亲,我们几乎没有见过父母之间吵架红脸。有时母亲絮絮叨叨抱怨我们兄妹不省心时,父亲总是会打圆场帮我们开脱甚至主动承担“罪责”;母亲做得一手好饭菜,父亲插不上手,但会把买菜洗菜切菜、剥葱姜蒜等前期工作准备好,把炉火烧旺,母亲炒菜时在一旁边聊天边打帮手;母亲上班远,冬天天寒地冻下班后还要等很久才能挤上公交车,父亲就会顶着呼啸的北风到车站迎接;作为南方人,母亲认为再不好的大米煮出来的饭都比再好的面粉做出来的面食好吃,父亲总是想方设法给母亲蒸碗米饭。</h1> <h1> 这样的待遇也时常延伸到孩子们这儿。记得我刚到西宁吃的第一顿饭是面片,那面居然粘牙,粘粘糊糊实在难以下咽。父母试探性地问我:“米饭好吃还是面片好吃?”我讨巧地说“一样好吃”,可当下一顿再是面食时,眼泪居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父亲马上变戏法似地端出一碗白米饭。说来很多人不理解,可那时青海物资紧缺到别说大米、就是面粉也是限量供应,主食以杂粮为主,很多人家做饭都搭配着玉米面和青稞面,顿顿吃会肚子发胀难以消化。所以,当年我父母“最伟大最艰巨的一项工程”就是挖空心思屯积大米,或是找部队的同志买特供的大米,或是让认识的列车员从上海和南京带大米,绝不嫌多、多多益善。我不知道别人家的床底下放什么,在我们家绝对是放大米,我家厨房里最大的不是面桶而是米桶,幸亏西北气候干燥能长久存储食物,如果在南方早就生虫发霉变质了。那时,母亲从满满的米桶里舀米的神情绝对自带“丰衣足食”的知足,而父亲显然因母亲的知足而倍感知足。</h1> <h1> 在我们看来,父亲对母亲的“迁就”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但其实,母亲对父亲才是真正的“迁就”。母亲天生是个当老师的料,可到青海后因为乡音难改,不得不离开了她热爱的教育岗位,这也是母亲心中隐隐的痛。母亲全力支持父亲的工作,父亲单位工作忙,时常下班了还在开会,母亲总是一边抱怨一边把饭菜热在炉子上,等父亲回家后一家人才动筷开吃。父亲调编办工作后,如有人到家里来托父亲帮忙办事,母亲总会客气地婉拒人家带来的礼物,实在谢绝不了时,也会准备更多的物品回个礼,主要不想让父亲背上“人情债”而影响正常的工作交往。母亲的很多同学朋友都在宁波,主动提出帮忙调回宁波的事,但考虑到父亲工作生活等各方面的因素,母亲放弃了几次调动的机会。单是语言关父亲就过不了,那叽里呱啦的宁波话会使父亲边缘化,虽说当年部队驻扎在宁波,但南下部队日常交流基本都是山东腔,生活习惯也是北方习惯。说到底,母亲的迁就,主要还是不忍让父亲受任何的委屈,她内心比谁都通透明白,所以才能理性从容地做出选择、担起责任,才能心甘情愿和父亲一起做了“永久牌”的高原人,哪怕父亲在文革中受到冲击时,也没有丝毫的动摇。她用旁人看来最大的“舍”,换来了我们家庭最大的“得”。这坚如磐石、纫如蒲苇的坚持,是爱情的土壤里扎下的根、结出的果。</h1> <h1> 对此,父亲当然是懂的,却不会用多情的语言向母亲表达,只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放低姿态”,默默地呵护母亲呵护我们这个家。一直到前年,在母亲八十大寿的宴席上,父亲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向母亲献上了最美的花朵,表达了最深的爱和祝福。父亲动情地讲起当年和他们一起报名支援大西北建设的人中,有恋爱马上分手的,也有结了婚又离婚的,还有一起来了吃不了苦跑回去的,而你们的妈妈不离不弃、相扶相携,经风雨共患难,乐观而坚强地面对困难,用爱和温暖支撑起了这个家……这分明是催泪啊,儿孙们被感动得一塌糊涂。</h1> <h1> 这“迟到的表白”,触动了我们兄妹内心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在我们兄妹眼中,母亲是家里的磁石和中坚,在南方女人简洁清新的外表下蕴藏着无尽的能量,有着强大的精神内核。母亲是个完美主义者,对待工作极其认真,干起工作有条不紊,是单位的业务骨干;她积极要求进步,参加工作后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但因她叔叔是国民党“潜伏特务”,所以每次政审都不合格,直到1978年叔叔平反出狱后母亲才如愿入了党,期间近三十年间始终不变对党的信仰。她敬老爱亲,从拿到第一个月工资起,每月按时给外婆寄生活费,50多年从未间断;逢年过节总会给山东老家的爷爷奶奶寄钱寄衣物;对父亲的照料也是特别用心,父亲的穿着总是那么得体干净,走出去显得特别体面。母亲爱美、爱干净,比如一方小小的洗脸毛巾,从不会因用久了而发黄变污,只会因为洗得太过而发白变薄。虽然生活在沙尘飞扬的西北,家里也是打理得窗明几净,甚至灶台上也不见些许油腻,邻居们都夸我家“从里到外都透着清爽”。母亲日日晨昏间所做的这些琐事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的做作和刻意。</h1> <h1> 最美的日常,是人间烟火。母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烧得一手好饭菜,可以说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一些看起来很普通的食材在她的手中都能变成美味佳肴。每年春节父母都要宴请同事和朋友,几个凉菜、几个热菜,先上什么后上什么都有讲究,那程序的规范、菜肴的精美引得人垂涎欲滴。且不说那咕噜咕噜热气腾腾的什锦铜火锅,象征年年有余的糖醋鲤鱼,意喻来年步步高的肉丝炒年糕,低调奢华的鸡汁百叶包,单是一道绵软细密、香甜可口的八宝饭就足以吸引眼球了:从热气腾腾的蒸锅里取出,往漂亮的盘子里一扣,只见米粒饱满晶莹剔透、由各色果脯围成精美的图案,衬着中间那个红红的“福”字,喜气,吉祥,温暖,勾人食欲,暖人心窝,那是年的味道、家的味道,这种味道无可替代。而父亲最主要的职责是陪好客人,不停地给客人斟酒、夹菜。</h1> <h1> 母亲对子女要求很严,不怒自威,这可能源于曾经当老师的职业本能。记得小时候,我们一放学就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得天昏地暗,父亲在阳台上喊三喊四是不起作用的,只要眼尖的小伙伴一声通报:“你妈下班回来啦!”我们便飞也似地狂奔上楼,强压着心跳气喘,人手一本书假装斯文地阅读,看得母亲赏心悦目,当然父亲从不会戳穿我们。只要是学习上的事,母亲绝对会满足我们的需要,并尽可能给我们创造良好的学习条件。我们小升初是教育局分配入学,那时也没有择校这一说,母亲提前打听到我被分到口碑一般的市十二中时,马上到教育局找人,就凭人家大笔一挥,我就被“挥”到了师资力量雄厚的名校一一青大附中,并且分到了一位非常优秀的班主任老师的班里。每每聊起这事,我都会感慨母亲英明的决断,母亲则庆幸那时的学籍管理没有什么电脑联网,然后对如今那些为孩子择校而绞尽脑汁的家长们深表同情。当年我家住在新华书店楼上,一放学我们便钻到书店柜台里,新上架的小说基本上都是先睹为快,这不知羡煞多少同学呢。什么《金光大道》《艳阳天》《激战无名川》《沸腾的群山》《桐柏英雄》《欧阳海之歌》《分界线》《西沙儿女》奇志篇和正气篇等等,这些年代感极强的小说我们的同龄人都耳熟能详,曾看得热血沸腾,满是革命英雄主义的情怀。也偷偷看过家里父母藏的一些文革前的禁书,比如《三家巷》《上海的早晨》《青春之歌》《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什么的,估计母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文革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是书籍出版的高峰期,但一些国外文学名著仍然很难买到,母亲总会第一时间从书店内部给我们买来,甚至还帮我们同学和老师买了很多套极紧俏的《数理化三角丛书》等。</h1> <h1> 现在想来,母亲对我们的爱是深藏在心底的。有母亲在,在那个谁也不富裕的年代,我们真不曾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我们最喜欢母亲出差,说是因为少了约束自由自在,其实是盼着N多天后母亲返程时我们争先恐后跟着父亲去火车站接站的场景,那大大小小的行李好比百宝箱,总能给我们带来许多惊喜和欢乐,有漂亮的衣服围巾花手绢小钱包等各色物品,有大白兔话梅糖太妃糖云片糕等各种美食。有一年居然带了一大盒上海天山回民食品厂新生产的那种细细长长的泡泡糖,装在一个朴素方正没有任何装饰的上下套纸盒里。玫红和奶白相间的糖纸上有一个卷发小姑娘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剥开糖纸,里面躺着象牙白色的糯糯香甜的神奇东东<font face="-webkit-standard"><span style="font-size: 17px;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span></font>当时的那种狂喜和雀跃真的是刻骨铭心。直到现在我仍然惊诧瘦弱的母亲是如何背着沉重的行囊一程又一程挤上拥挤不堪的火车的——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刚吧。</h1> <h1> 得益于渗透在骨子里的干练基因,母亲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生活,都能让我们过出满心的欢喜来。每到周未,母亲就会做元宵、春卷、麻花、烧麦等各种好吃的,给我们几个馋猫打打牙祭。尤其是我家的元宵更是名声在外,当年北方元宵不是一个个包的,而是在一个大筛子上滚来滚去滚出来的,煮到锅里外面都糊糊了里面还是夹生的,别提有多难吃了。而我家的水磨元宵粉是外婆从宁波寄来的,猪油芝麻馅是母亲自己做的,但凡我们兄妹三个要好的同学朋友到家里来玩,母亲总会以一碗元宵招待,再洒上几丝糖桂花,那一个软糯香甜啊,我们那些发小、闺蜜、哥儿们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唇齿留香,回味不已,那是物质贫乏年代意外的“福利”啊。</h1> <h1> 母亲手很巧,我们从小到大的毛衣都是母亲织的,她不是上下翻飞、飞针走线的快节奏,而是安安静静、从从容容地用心编织,针脚细密,花色别致,平整合体,件件都是精品,几乎和买的一样。母亲买了很多毛衣编织的书,每看到喜欢的新花样就专心致志地去研究,我们穿的毛衣常会成为左邻右舍的样版。给儿女们织完又给孙子辈织,外孙女还记得上小学时外婆给她织的小背心被数学老师脱去,在办公室研究了一上午还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外婆在她心里越发无所不能了。如今,母亲又开始给重孙辈编织了,还会特别时尚地织一些萌哒哒的卡通图案,慈爱之心都在一针一线之中。</h1> <h1> 父母在同一年离退休,也是在那一年,我调动到海南。父母到车站送我,汽笛鸣响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背转身去拭擦泪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母流泪。真正离开家了,才特别想念父母的好,才特别想念曾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家,常打电话和父母煲煲电话粥,听听父母带孙子的辛苦和快乐,听听他们上老年大学习字画画唱歌的收获和体会,聊聊读书看报买菜烧饭做家务等简单朴素的生活日常。</h1> <h1> 母亲有时会给我碎碎念:“你爸这个人啊真是讨厌。过去大家都上班,早出晚归的忙工作、忙家务,没觉得他那么麻烦,现在分分钟呆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觉得他那么啰嗦絮叨呢。”对这样的嗔怨我基本上是打个哈哈一听了之,实际上这是变相秀恩爱晒幸福呢,不外乎父亲的周到和殷勤没把握好度,关心变成了“干涉”。近些年又开始抱怨父亲看手机玩微信了:“一天到晚看手机,一问说是看新闻,哪有那么多新闻可看啊……”其实她不知道,我们经常以年近九十的父亲熟练把玩微信、发个朋友圈晒晒自己的书法作品、时不时与儿孙们视频交流作为“活到老学到老”、与时俱进的典范激励自己呢。母亲抱怨归抱怨,丝毫也不影响对父亲生活起居的悉心照料。出双入对的父母早已成了大院里的一道风景,只要哪一天父亲或母亲单独外出,碰到院里的人总会关切地问另一人“怎么没有一起出来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等等。我们的父母用最简单纯粹的生活诠释了“老来伴”的最好模样,那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相濡以沫,是经过时间沉淀才有的独特情感。</h1> <h1> “父母德高,子女良教”。父母生养了我们兄妹3人,并始终潜移默化地用真用善用美滋养着我们的生命。虽然我们仨性格各异、兴趣有别,没有功成名就,更没有大富大贵,但都积极工作、向上向善,正直真诚、热情乐观,学会包容、懂得感恩。可以说,我们身上所有的美好都来自于父母。天长日久,烟火岁月,这种美好让我们一生受益。</h1> <h1> 我始终相信,有情人总会受到上天的眷顾。结婚60周年,是为“钻石婚”——60年来,我们的父母情深意长、感情笃厚,至真至情,令人仰止。无论是爱情的炽热还是亲情的恒温,他们都是彼此的温暖,是温柔陪伴一生的人,自始至终“相看两不厌”。这是父母的福份,更是我们做子女的福份。<br> 世间什么都将老去,只有真爱永远年轻。此时此刻,唯有深深的祝福:祝父母福寿绵长!相伴永远!</h1><h1><br></h1> <h1> ——谨以此文,致亲爱的父母相濡以沫的爱情!</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