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学

岑来明

我 的 大 学

——回顾大学生活，展示学生记忆

山今

上世纪八十年代，与建国初期一样，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改革开放处于伊始阶段，秩序重建，朝气蓬勃，满怀希望。工业、农业、商业（萌芽）、高等院校、科研单位等充满新机。

以下是本人我的大学速写或素描。

 

一、新生入学

1982年高考过后，经过漫长的等待，我先于9月2号安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之前收到录取电报，合肥中学同学发回家乡的。之前的江苏人民广播电台公布的分数线已经为自己吃下了定心丸。兴奋了几天，没有请客吃饭或播放电影，给老师、亲戚发了点喜糖。忙着迁移户口和置办新棉被、新衣服，就像过年——被中学老师戏称为“脱掉草鞋穿上皮鞋”。

我对大学没有太多好感：高中阅读苏联作家高尔基《我的大学》，留下些许不甚美好的阴影；反特故事片里的反面和灰色人物，大多与大学有关。还不憧憬，为了温饱无忧的“农转非”而已。

然而，我喜欢大学的学习环境：教室里神采飞扬的老师、聚精会神的学生；图书馆、阅览室争抢看书的位置；树林里有朗朗的读书声，公园里还有英语角。即使食堂打饭，也有手捧书本或单词本默默背诵的莘莘学子。

那时，高考制度刚刚恢复不久，我们属于第六届。每年包括大中专在内，全国只招收28万名学生，高中生的6%可以升学，本科、专科、中专各占2%左右。现在，录取率十倍以上，是全民教育的普及，也是产学研体系中的产业。

火车站、汽车站，停着挂着红色标语的迎接新生的专车。多数同学第一次出远门，由家长或亲人送行。学校还有个优良传统：大三师哥师姐迎接新生、向导吃住，不至于盲人摸象。

不久，母校为82级13个系一共800名新生在操场上举行了庄严隆重的入学典礼。背景音乐好像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等。

二、校园概貌

我的大学坐落于包公故里合肥市（古代庐州府，《孔雀东南飞》里叫庐江府）。建校于1928年（出现过著名校长刘文典和作家郁达夫等），1958年安徽大学从安庆市迁往合肥，一个学校分为几家，省委第一书记兼任校长（红军长征时的谍报专家）。

安徽大学的正门和教学主楼，悬挂着由毛泽东亲笔题写的校名，龙飞凤舞，大气磅礴。老师和同学的校徽并无二致：前者红底白字，后者白底红字。

安徽大学是一所综合性大学，文理科兼备，当时，法律系、外语系和无线电系在华东地区颇具盛名，都有民国时期和建国初期海归的正教授，如法律系陈盛清先生是中国法制史顶级专家，《中国大百科全书》法学卷编委兼中国法制史分科主编。其它10个系只有副教授。

从北往南先是邮局和商店，后是篮球场，左边是男生宿舍，右边则是女生宿舍，再往南是一片葱茏的小树林和景观池塘，然后是图书馆。西边大操场附近也有男生宿舍。所以，食堂也有两个。

每个宿舍有四张床，分上下共八个铺。学校发放叠被和蚊帐陪伴了我整整四年，毕业时很多同学遗弃或焚烧了。

安大的教学主楼是一座典型的俄罗斯建筑，庄重典雅，沉稳厚实。里面回廊很多，回环往复，甚是复杂，颇像迷宫。我们的阶梯教室是位于西面的324，偶尔也会在325。汉语言文学类的专业课，都是在这里完成。

拱卫主楼的是文科东楼、文科西楼、理科西楼，理科东楼的位置被外宾招待所取代。

安大的图书馆也是苏联专家援建，藏书甚多，仅次于省图书馆，拥有50多万册。古籍来源有三：清末名臣张之洞个人藏品、华东师范大学划拨部分、管理员到全省旧书店购买等。

三、学业情况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基本上都是心无旁骛，一心向学的好学生。多数时间囿于食堂、宿舍、教室、阅览室，却比高中阶段轻松惬意。早晚和周日，有跑步、打篮球和踢足球的身影，散步聊天的更多。

汉语言文学专业不仅仅只有令人愉悦的诗歌、小说、影视，还有枯燥的现代汉语、古代汉语等语言类课程。语言学概论、汉语训诂学尤其乏味。

选修课具有自主性，文科生选修《遗传学概论》等，理科生选修《大学语文》等。最精彩的当属省市主要领导的形势报告和侯宝林、徐中玉等大师的学术讲座——一睹名人风采，聆听真知灼见。

一些公共课程，都是几个系的学生在一起上大课。几百名学生挤在一间超大的阶梯教室里听课，讲台上老师翕动着嘴唇，课桌下不少同学做小动作。座位经常稀稀拉拉，本人作为年级团支书、党小组长不敢缺席。

大三、大四课程少，理科同学组织实验、实习，文科同学除法律系实习外其他系可以大量阅读课外书——我拜读了法国人写的《中国文学史》（教师资料室赠阅的）、《世界科技简史》（中科大同学赠送的）、《中国哲学史》和《西方哲学史》等大部头的著作，至今后三本和所有上千册读书卡片还保留在办公室柜子里。

每学期学校安排一周社会实践课（劳动课）,我们在花房，培土、浇灌、修枝，知道了十几种花名和简单的培育方式。

教室、宿舍的卫生自主解决，大部分人自己洗衣、洗被。将这个差事交给妈妈处理的同学，后来成了房地产大老板。

接到去警校当教师的通知，临时抱佛脚，对着字帖练习了一周鳖爬的字，对着录音机练习了几次普通话。角色意识大致具备，不想太丢人。

四、课余活动

与紧张忙碌的高中阶段相比，大学生的业余生活非常丰富多彩。刚开学没几天的一个周末，学校就组织我们这些新生去攀爬大蜀山。大蜀山除了绿树成荫，山顶上有一座发射台外，几乎没有什么美丽的景点。爬到山顶电视塔附近可以歇息。

我们男生既会去逍遥津公园游玩，此园与教弩台相邻，领略三国时期张辽大战逍遥津的战场。更会到合肥十来所高校食堂品尝饭菜，名义上是去看望中学同学。我们小组还通过函授班军官学员介绍到营房参观、联欢。在肥另一位中学同学约我听了一次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和喝了一次西方小说中的咖啡。

入学第一年的元旦前夕，学校在操场上举行了迎新年篝火晚会。高校文艺调演和学校联欢晚会，也会不时地在学校第一食堂里上演。那些文艺骨干分子风头很健，唱歌、跳舞、管弦乐……有一样精通，都能够吸引众多爱慕者的眼球。体育爱好者也是如此，跳高、跑步、篮球、排球等，在学校运动会展现雄姿。凡在这些方面的出类拔萃者，都不乏追求的人。五四青年节、国庆节等也有类似活动，主要以年级为主，规模和气氛稍减，却可以互动。本人参加过抗战40周年合唱团。

大学里的社团组织五花八门，千姿百态：文学社、艺术团、武术协会、舞蹈协会、社会学社、围棋社、同乡会……司空见惯，比比皆是。我当时参加的是社会学社，在荣民泰教授指导下，开展过一次暑期民情调查。

足球队的同学让我给他买个足球，中文系两年20%的团费留存被他花完。他要观看世界杯足球赛，我把团总支办公室21吋匈牙利黑白电视借给他搬到宿舍。作为团总支组织委员，能够用公章为他开具出门证。

还有客串的。外语系有位美丽女同学，因为参与拍摄电视剧，被泼诸多脏水。本系78级大师兄由于在校担任电视剧编剧，经历过类似遭遇。象牙塔里并非一片纯净，让人心酸。

大学西边有江淮仪表厂电影院，周末偶尔光顾；食堂和文科东楼四楼时常也放电影。文科东楼有次失火，本人首次使用灭火器参与扑火（《安徽大学报》记录了这个历史）。奥，在此四楼封闭的内部片播放现场，有个师妹说她困了要我这个他们84级汉语班的党代表带她出去。于是，我抱着她顺着正在装修的脚手架滑了下去。

公开的爱情，在八十年代的大学校园并不常见。当时很传统很保守的，恋人之间仅限于拉拉小手而已，或者下晚自习后在教学楼拐角或操场边上窃窃私语。公开谈恋爱，轻则批评教育，重则遭受处分，发生性关系者一经发现一律开除学籍。

但是，团委、学生会也为同学的未来牵线搭桥。合肥炮兵学院和电子工程学院基本上都是男生，我们大学外语系、中文系女生比较多。大一时，合肥炮兵学院和电子工程学院曾经与我们中文系联谊过。大二时，与男多女少的中科大联办过歌舞晚会。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不像我们皆为皖系。

五、衣食住行

八十年代初期，物资生活还不是那么充裕，吃的东西也不算丰盛。我当时每个月有十八元的助学金，学校全部兑换成饭菜票发给我们。极少数领导干部子女不享受这个待遇，大三以后，我和两位班长“劫富济贫”，从自身开刀，将18-20元的削减一两块，让那几个同学共享每个月几元的改革成果。

大一、大二的时候，课程比较多，经常到中午十二点才下课。肚子饿得咕咕叫，有心急的同学就会敲两下陶瓷的饭缸，“铛——铛”，清脆的响声提醒老师赶快下课。公共课老师尴尬地说：“你们饿，我也饿；你们是人，我也是人。”下课铃一响，同学们马上一窝蜂似地涌向食堂。五分钱一份素菜，两三毛钱一份荤菜，如牛肉、香肠、烤鸭。比中学食堂稍微丰富。

那时，方便面刚刚出笼，简装一大包里有十袋方便面面饼。日常生活食品不是很多，只有茶叶蛋、萨其马和馄饨、凉面等。新学期和节假日回校，寝室里的同学都会把各自从家中带来的美食，分而食之，尤其是寒假春节过后回校，几乎是徽菜、淮扬菜的大汇聚。秋季开学，徽州同学还会带来猕猴桃等山货。合肥特产麻饼、烘糕、寸金、白切这四大名点，自己在同学家享用过。发表几篇杂文，监督函授学员考试，稿费、监考费用于买香烟了。

五分钱车票可以环游合肥城。放寒假回家，几个同学凌晨也能步行至火车站、汽车站。

六、深情离别

毕业论文是序曲，缓缓地做着告别的准备。

合影留念是过渡，抒情的。

毕业纪念册和毕业晚宴是高潮，悲喜交加的。毕业纪念册由画家韦君琳插图，书法家王同学、篆刻家倪同学现场补白。人手一本，同学们互相题写毕业赠言，基本上都是对未来的美好祝愿，素日关系密切的同学也会幽默几句。毕业晚宴在第一食堂，菜肴丰盛自不必说，居然还提供了啤酒。86届800名毕业生齐聚一堂，那场面十分壮观。笑声与泪水齐飞。

班主任赵老师为我单独饯行，辅导员潘老师专程到我单位探望。至今，心里暖暖的。极具人性的插曲，难得的。

尾声，悠扬的。1986年7月13号那天晚上，月明星稀，校方连夜给我们颁发了毕业证书和派遣证，以便同学们能够赶在7月15号之前到单位报到，拿到当年七月份全月的工资。合肥火车站、汽车站挥手告别了一拨又一拨青春逼人的面容，各自开启了新的人生——多数荣归故里，少数留在省城，个别人数年后旅居国外和北上广。

 

 

由谷的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