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理医生在吗?》

湖心月

<h3>(每个人都知道死者生前从没停过笔,都服帖过他的学识和才华;那日夜流动的笔,流去了那个不见天日的所在,终使那份卓越成了一场荒芜吗?)</h3><h3>工作越变越大,无可避免地压榨了生活,我好些天没能看小说了。今天打开严歌苓的书,就被这句话抓心了。</h3><h3>与闺蜜们讨论严歌苓,她的自律令人肃然起敬,她每两天游泳一千米,每天固定时间写作,从不间断。</h3><h3>她笔下花开。</h3><h3>每一枝花都施施然开枝散叶,绵绵缠绕,故事温柔浪漫,又让人揪心裂肺。</h3><h3>十一岁少女对父亲的朋友有着隐秘的爱恋。</h3><h3>他叫贺一骑。一个骑者,独行侠。匹夫。他迈脚从女孩家的栅栏迈过来了,一个这样的符号——逾越,冒犯,侵入。</h3><h3>这样的相遇在女孩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随后的一次朗读会上,贺一骑的《紫槐》是朗读会的压轴。这天来了一群少年宫话剧团的男孩女孩,将《紫槐》配乐朗诵。</h3><h3>那是一篇好极了的小说,含蓄美丽,有不动声色的残酷。</h3><h3>女孩完全听懂了,她握住拳头,泪珠在眼眶渐渐成形,滑落。灵魂与灵魂在此处相遇,那是一种深彻的懂得。</h3><h3>他惊异地看到了她在为作品落泪,看到了沁出情感和爱慕的秘密过程。</h3><h3>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慕会开始得那样早,能越过种种巨大的不可能。</h3><h3>这样的故事,会让人联想起《洛丽塔》和《荆棘鸟》,但故事并未象那样去行进。中国人的克制与隐忍,让这段感情找不到任何表达与交流的出口。但是它依然存在,还蓬勃发展,从少女到少妇,到中年。她断续在释放诱惑,他始终在克制抵挡。一直到暮年,中风,卧床。那只手没有老人斑,没有皱纹,还带着少壮的气息,如果醒来,还可能温柔去触摸。但是,一个人的灵魂,终于被自己的躯体给关押起来了。</h3><h3>誊恋是一种温暖如水的情感,他的皱纹与白发她一直珍惜,完全懂得。然而,他只能给她“此生没法子”那种眼神,回复她“但愿有来生”那种笑容。</h3><h3>那个始终暗暗在为她的童年和青春做伴的男性就真的过了时令。</h3><h3>泪水如烈酒一样在她眼中燃烧,烧过就好,她想做个正常人。</h3><h3>父亲与贺一骑的友情,那是另一个故事。在父亲就要被划成敌我矛盾时,贺一骑保护了父亲,父亲感恩图报,就以合作小说的形式,愿以才华酬知己。但是因为父亲的身份,他们不能成为真正的合作,而是长成了畸形的寄生。四年时间,父亲收到了稿酬,却在文坛寂寂无闻。</h3><h3>当贺一骑被批斗时,父亲终于没克制住内心的冲突,给了朋友重重一掌。人性是复杂的,恩与义交织,还有怨相缠。</h3><h3>像世间一切最亲近的人之间必然蕴藏破裂在他们相处中,他们必须忍受阵阵的痛。那些诚意,那些护理,一次次使情谊带着破裂生还。破裂还是成熟了,经历了相互的开发利用、相互的援助和勒索,经历了那个耳光,经历了那么无限度的谅解,它成熟了。</h3><h3>严歌苓对文字的运用出神入画,对心理的分析入木三分。对人性的复杂从不回避,你若感羞涩,她再把帘幕拉开几分。</h3><h3>她的作品好看,是因为,她一贯如此,对自己都狠。</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