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是熟悉的味道(原创)

沙粒 • 谢

<h3><br></h3><h3> 宁夏吴忠师范,我人生道路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77年恢复高考的春风,将我吹进了这个大门,从此,我的记忆里就有了以下的故事。</h3> <h3><br></h3><h3> 这些故事中40年的大脑里不断酝酿,越来越醇厚,有时在风的日子里回味,似乎有一种醉了的感觉。恩师宋永厚校长的一段视频,将40年前的故事一一激活,在这七月的风里,我们又一次嗅到了那熟悉的味道......</h3> <h3> 风还是熟悉的味道</h3><h3><br></h3><h3> 时光荏苒,物换星移,转眼之间,四十年已经从我们的脚下轻轻滑过,昨天的日子仿佛还像浓烈的酒一样,在记忆的窖藏之中不断酝酿,但是,四十年前的那一个个少男靓女们已经鬓发苍苍,不再年轻。忙碌了大半辈子,过点闲适的生活,是人思维的本能所致,但是,真正静下来的时候,反倒觉得过于平静,心中难免有几分寂寥。端起一杯清茶,坐在阳台享受那一份温暖的光的时候,风从窗户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张开鼻息嗅一嗅,风里似乎带有那熟悉的味道。 </h3><h3> 四十年前的我们,有人说是被风儿夭折的一代,但是,这一代人还是顽强地生存了下来。77年的那个冬季,寒风中带有温润的气息,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份,一起走进了关闭了许久的考场大门。诚然,幸运者只是那人海中的几个,你、我、他,大家最终走到了一起,踏进了银南地区的最高学府------吴忠师范。</h3><h3> 记得我是班里最后报到几人中的一个,那天是1978年3 月18日,是学校规定的最后一天报名日期。接到师范录取通知书时,我还正在给孩子们上课,是过完春节后的新学期。当同在一个村的知青一个个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兴高采烈地离开知青点时,我的心已经彻底冰凉了。一边叹息自己的命运不济,一边将已经收藏好了的复习资料重新整理好,做好了再复习一年的准备。吴师的通知书是一同下乡的战友从公社邮局拿回来的,当他将那密封的信递到我的手中时,看到信的落款,我并没有出现令他高兴的模样。此后的若干天,我一直生活在矛盾之中,一种不甘心强烈地刺激着我。直到最后的日子,看到知青战友扛着铁锹走上乡间小道的背影,我定下神,骑车回城办理了户口迁往吴忠的手续。</h3><h3> 3 月18日,我还是骑着我的那輌红旗加重自行车到师范报到的。报到的那天,我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旧军装,那是几年前,父亲托关系让人从武装部买回来的部队换装后弃用的军装。车架上驮着我的行李,小布包里的简单的洗漱用品,其中有一只铝制长方形的饭盒,是两年前下乡插队时,县里赠送的纪念品。因为是最后一天报到的,所以,宿舍里的大通铺最边靠门的位置就留给了我,可以庆幸的是,我还不是最后一位,第二天,来了马玉山,他睡到了我的左边,也是最靠边的一个,这样,我的身边就有了一个高大的汉子,一个能挡风御寒的人了。</h3><h3> </h3> <h3> 融入到一个新的集体并不是十分容易事,大家来自七个不同的县,仅是口音就出现了不同。记得坐在教室里的第一天,孙守虎班长给大家作介绍,当念到孙海燕的名字时,他用中卫方言将“孙”的音发成了 suī ,“海燕”两个字的音也不是四声调,而是 hāi yǎn , 三个音调是拐着弯从舌尖齿缝中挤出来的,不仅如此,他生怕大家听不懂他的口音,又在后面作了一次强调,“燕,燕子的燕”。前半句大家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笑,当后半句一说完,全班才哄然大笑。我边笑边在教室里扫视那个叫孙海燕的同学时,她已经将头深深地埋在两臂间,看不清她的颜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的中卫方言,觉得很有趣。<br></h3><h3> 同一个集体中,来自于中卫的同学13名,占到全班五分之一,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才逐渐了解到中卫考入师范学校的学子多,与此地浓郁的文化底蕴分不开。我们班51名学生,大部分居住在三个大宿舍,男生两个,女生占了一个。每个宿舍中拥挤着十多个人,绕着墙一大圈,有时夜里翻身都觉得很困难。同舍中有三个中卫同学,王宝华、朱爱民和周继光。周继光的个子小,大花眼睛,厚嘴唇,说起话来,中卫腔极浓厚,平时我最爱学舌于他,一年多光景,竟然会说上几句,像模像样的。可惜,继光学友很早去世,唯有他的浓浓的家乡语腔深深留存在我的脑海中。</h3><h3> 王宝华学友是我另一位特别怀念的人。宝华与我相处的时间相当长,学习与工作共计五年光景。他的 一生也极其短暂,但他的点点滴滴让我终生难忘。宝华生前来自一个林场,听说那时已经成为一名场部的干部。他的性格有点特殊,他属于比较内向的那一种,遇到事情容易感情用事。记得上学期间,他喜欢吸烟,因为一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回到宿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大半盒香烟,狠狠捏碎,还不解气,随后又将它扔进了屋子中间的火炉里。毕业后,宝华因为特殊原因,随我们一起到了灵武,工作恰好与我分配到了新华桥中学。由于他的性格内向,平时不大喜欢与其他老师打交道,灵武又没有亲人,所以显得很孤独。我与宝华的宿舍紧连在一起,偶尔我会到他的房间里聊聊天,但他不多到我的宿舍。只是进城需要骑自行车,才向我张口。他于82年7月调回到中卫,临走的前两天,恰好有一位同事工作调动到平罗,那天晚上所有住校的老师们都被邀请到那位老师的房间吃酒,我也参加了。中途我出来小解,突然发现宿舍前有一团火一明 一灭的。我着实吓了一跳,心想所有人都在吃酒,有谁在夜里蹲在这里。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宝华。于是我与他聊了几句,我问他为什么没有去吃酒。他说,人家没有请呀。话语里有几分失落。我对他说,这没有关系,你不是过两天也调回中卫吗,你也搞个局,大家坐坐。他答应了。第二天,他从街上买了些菜和酒,但是不会做。好在我的房间刀具齐备,我找来了几个女生,让他们帮着将菜准备好。但到了请人的时候出了问题,大家都以马上放假事情多的理由拒绝了。记得当时到场的有同学魏生金,还有一个体育老师,外面请来了华二学校的校长,总共四五个人,算是给宝华饯行。可以说,宝华是满怀着憧憬来到灵武,而却带着无限的失落离开的。后来去中卫本想见他一面,但几经打听,无人知道他的下落,直到此后的若干年,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人世。从他短短的一生来看,他的人生充满着悲剧色彩。</h3> <h3> 以上两位早逝的学友的确让人伤感,但我们一年半的学习生活还是充满着快乐。</h3><h3> 我 们的班主任李锦章先生是一位很严厉的老师,他身躯高大,有着陕北汉子的威武。他有着一张大方脸盘,皮肤黝黑,络腮胡须。他的着装与他的性格极其相似,平时一身中山装,连脖领上的风纪扣都扣得紧紧的。他喜欢吸烟,烟瘾很大,嘴巴里总是叼着一根褐色的雪茄,远远就能嗅到那刺鼻的烟草味。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遇到自己不喜欢听的课或上自习,有时会打瞌睡。李先生查自习总是悄无声息,但是,只要那股浓烈的烟草味飘来,我就知道他来了,立马精神振作起来。李先生讲课虽然属于照本宣科,总是喜欢一支胳膊肘支在讲桌上,半弯着身子,一边读讲义,一边让大家记,但是,我对他的带班严谨和对学生的负责态度极其赞赏。他针对我们将来工作的特点,提前让大家进入了实习阶段,他让每一个同学自己准备一篇文章,或是一首诗,写好教案给大家讲,这种“兵教兵”的办法对我们一年后的工作着实有帮助。还有他创新的考试新模式,开放式的抽取试题,每个学生抽取的都不一样,这在当时极其新潮,弄得大家极其紧张,但结果出来后,大家却非常满意。李先生的性格倔强,敢于与保守的势力作斗争,那种敢做敢为的精神时时感动着我。我们这个班是学中文的,需要开拓视野,当时的学习资源极其有限,先生总是想办法为我们解决学习资料的问题,至今在我的书橱中还保留着他从中华书局为我们搜罗来的《古文观止》、《古诗源》等。鉴于学习的需要,面对刚刚复苏的电影市场,他毅然决然地将大家带进电影院。在那个时候,学校的管理制度既严刻又教条,校方不允许大家私自看电影,每上映一部新的片子,都要让学生部先试看,没有男欢女爱的镜头时,校方才有组织地让大家观看。这显然与李先生的想法大相径庭,于是就出现了先生带领语文班勇闯校长唐德荣的一幕。后来,先生得了肝癌,也许与先生这种刚正不阿的秉性,肝火旺盛有关。先生不幸于1983年去世,当时我和紫云、石晓燕等同学在宁夏教育学院读书,得知消息后赶到吴忠师范,参加了先生的追悼会,算是最后送了先生一程。先生对我们的教导我一直铭记在心,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回忆了先生生前的点点滴滴,也是学生对先生的怀念。</h3><h3> 教书有好先生,同窗也有好学友。我们这个大家庭里的趣闻也较多。我那时还小,并不太懂风花雪月之事,但班里的一些情窦初开的男女们已经悄然行动,除了当时动静较大的一些绯闻,我所知甚少,直到后来走上了工作岗位,与几位学友聊起班里风月场里的掌故,才惊得伸出舌头,这也许是语文班学文的一种奇特现象。人们喜欢将文人称为“骚客”,一开始,并不大理解,久而久之,就明白了。我虽然不能列入文人行列,但班里却有“骚客”,宏伟兄便是第一个。在学校里,这位老兄会诗兴大发,高声朗诵几首,偶尔,也写一些,他的创作高峰是在工作以后。我曾领略过“骚兄”激情发作后的精彩表现。工作后不久,80年代的样子,有一年出差到孔子故里,恰好与冯鑫、邓宏伟二人同行,会议结束后游玩泰山,然后直奔青岛。在青岛的海滨浴场,宏伟兄在荷尔蒙的作用下,定要将浴场里的一个个身穿三点泳衣的姑娘们看个够,直到我们三人离开浴场,宏伟依然嘴里念叨着:“美,太美了!”然后对我们两人说:“你们两个在外面等等,我再进去看一趟。”说完,又一次扎进了浴场里。我二人苦笑了一下,站在街道边苦苦等待,闷热潮湿的海边气候真的不好受,直我们每人两根冰棍化进了肚里,邓诗人才心满意足地从浴场大门里走了出来。当时我们很纳闷,为什么诗人会对浴场的靓女感兴趣,难道是为了创作素材的需要?后来读作品多了,才知道像郭沫若、徐志摩这些文豪莫不如此,没有这样的情,何来笔下的佳作?这样一想,对班里当时出现的一些风月之事也就不足为奇了。</h3><h3> 这段时间,有同窗在群里谈及当时偷吃苹果之事,我个人也觉得非常有趣。那时的吴忠师范校园里,都是平房,在教室前和操场边的空地上,栽种着许多老苹果树,因为学校是1956年迁建,估计这些树都有二十年左右的树龄了。那时的果树结果繁多,到了果实有些许糖分时,我们这些馋嘴猫就按捺不住跳动的心,总会想着法儿偸几个解解馋。学校里规定的晚自习是十点钟结束,好像是十点半熄灯。大家为了学习,往往在学校熄灯之后,还要点上蜡烛再看一会书。我们语文班这样的同学也有几个,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到了苹果可食用的时候,我常常是最后离开教室的。熄了灯,外面漆黑一片。摸出教室门看着四周没有人,就悄无声息地窜上了门前那棵老树,蹲在结实的树杈上,伸手一模,指尖就会触到凉凉的果实。轻轻在根的蒂部一拧,果子就滑落到了手心,绝对安全,不会有半点声响。每次偸果子,总会摘个一二十个往背心里一塞,因为背心下面由皮带扎牢的,果子不会掉下去。溜下大树,潜回宿舍,悄悄躺下,然后开始分享到手的成果。这时,黑暗的房间里没有言语,只有“喀嚓喀嚓”的咀嚼声。因为我们这个宿舍里没有班干部,因此不怕泄密,大家偸吃苹果就成了公开的秘密。说起偸摘苹果,还有更绝的招数。我们班里有好几位戳天的大个子,尚海就是其中的一位,他的篮球技术堪称一流,偸摘苹果也不逊色。学习期间每天都有课间操,课间操是在每个班的门前排成队形,听着广播来做操。最后有个整理动作,手要向上举。尚海在做这个动作时,惹得我差点笑了出来。随着双手一举一收,他的手举上去的时候,恰好指尖能够到树叶下的果子,他将手一张,抓住一两个猎物,随着动作的收势,猎物轻而易举地落进了他的手心,当双手接近上衣口袋时,果子又悄然滑进了口袋。再看他的表情,双手虽在行动,但是面部却极其认真,心无旁骛的样子。我因为站在他的旁边,这一切看得极其真切,是否还有其他同学窥视到,我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即便当时还有看到的,也会像我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回想起这些生活细节,真觉得十分有趣。当时晨起秦渠,用功读书的场景自然难忘,但这些小细节恰似生活中的佐料,没有了它,自然没有了味道。</h3><h3> </h3> <h3><br></h3><h3> 吴忠师范的学习生活非常短暂,78年3月入学,79年的7 月离校,只有一年半时光,但就是这短短的一年半成为51名来自不同地域的学子们人生重要的转折。在此后的人生道路上,有的从政,有的为商,而更多的则是坚守三尺讲台,默默耕耘了一生。2012年,有赖几位热血学友的操劳,全班同学除几名或有事缠身,或年久失联,其余40多位得以相聚,堪为幸事。兰一农庄,贺兰山下,熊熊燃烧的篝火点燃了40多颗曾经年轻的心,觥筹交错之间唤醒了沉睡数十年的友情,期望40年到来的时候,伴随祖国成立70周年的礼炮声,大家能重聚黄河岸边,再叙休闲生活,未曾想到就在大家策筹备之际,崔熙平学友于6 月22日病逝,消息即出,群里默然。33年聚会后,王淑霞大姐已经驾鹤西去,没想到又一位同窗命赴黄泉,甚为慨叹!诗人邓宏伟书就的一幅挽联恰能表达我等悲恸的心情,“昔日同窗心系校园多趣事,今朝学友魂归天界少知音”。袁国荣兄更是以一首《悼念熙平同学》抒发了对同窗的思念,“聚散转身四十年,耕耘人生入终点。临别犹念重逢日,深情永存寒窗间。”每当看到33年聚会合影照中端坐在中排正中间煕平那面带微笑的面容,給人的是唏嘘不已的感觉。</h3> <h3><br></h3><h3> 有人说,世上有两种情非常特别,一种是战友情,一种是同学情,战友情是将生命捆绑在一起的血的情谊,同学情则是一种你我之间亲密无间,即便相互产生一点小的误解,在以后的生命长河中可以化解的友爱。对我们这五十一位阶级兄弟来说,一年半时间拧成的一道索已经将彼此的心紧紧凝结到了一起。<br></h3> <h3>  </h3><h3> 从师范毕业后,我的一颗燥动不安的心也曾让我有一种飞离讲台的冲动,但是几经尝试皆以失败而告终,最后只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静下心来教书了。前后四十多年的教龄,真正站在讲台给孩子们教书的时间并不多,最多的日子是做教学研究工作,也有几年一边教书,一边在基层做学校管理工作,从最底层的教师,到班主任,再到教务主任、副校长,最终成为校长,一生与教育结下了不解之缘。一生虽然平平碌碌,但职称也混到了高级,另外还有一个特级教师的光环罩着我。退休之后,耳顺之年,似乎一夜之间明白了许多道理,面对着一袋子的红皮证书,心中突然空落落的。一日闲暇,放下茶杯,以《江城子》词牌给自己画了一张像,放下手中的笔细读几遍,当读到“红锦映面,利禄笑追逐。耳顺羞知忘宠辱,何必问,雅与俗?”时,方才有点释怀的感觉。自己虽然在走进吴忠师范之前已经从教,但那只是一名民办教师,真实的身份是农民,而后支撑我在教学之路上走下去的动力,一半要归功于吴忠师范,因为从走出校门那天起,我的身份是堂堂正正中学教师,是师范的学习改变了我的身份,实现了人生的蜕变,这也是我在离校40年写这篇文章的动因。</h3><h3> </h3> <h3><br></h3><h3> 塞外夏天的风是火热的,塞外风的味道是熟悉的,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当那七月的风吹来的时候,总让我的心有一种灼热的感觉,而今天这风似乎更加撩拨我的情怀,在邓宏伟诗人的影响下,我也尝试写了一段顺口溜,算是对以上千言裹脚布的收束。</h3><h3> 吴师毕业四十年追记</h3><h3><br></h3><h3> 惊雷一声炸寒冬</h3><h3> 万千学子颂邓公</h3><h3> 拨乱反正昌国运</h3><h3> 蟾宫折桂几代逢</h3><h3> 吴师演绎群英会</h3><h3> 良院目睹三人行</h3><h3> 秦渠奔涌汤汤水</h3><h3> 垂柳摇递朗朗声</h3><h3> 如饥似渴苦求索</h3><h3> 茶余饭后趣事浓</h3><h3> 青涩人偸青涩果</h3><h3> 痴情妹恋痴情兄</h3><h3> 先生抗命怼校长</h3><h3> 铁嘴激情侃电影</h3><h3> 点点滴滴款款忆</h3><h3> 丝丝缕缕依依情</h3><h3> 转瞬寒窗一年半</h3><h3> 风流云散奔前程</h3><h3> 学归一统成大道</h3><h3> 业分三行任纵横</h3><h3> 别离师范四十载</h3><h3> 聊作小诗思群朋</h3><h3> 你我闲吟黄昏颂</h3><h3> 桑楡树下做媼翁</h3><h3><br></h3><h3> 完稿于2019年7月4日</h3><h3> 灵州古城闲斋</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