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桃花源主

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一条河，两岸杂树丛生。而我家这一段却长着一片芦苇。春天雨后，芦苇噌噌地往上长，黄雀把几杆靠近的芦苇用草丝绑在一起，和着泥巴一圈一圈编成纺锤形的巢。我悄悄地注视它们，等有三四个蛋了，就偷偷地拿走，丢在妈妈烧晚饭的粥锅里，煮熟的鸟蛋是半透明的香香的，那是我的额外营养......一天天，芦苇长高了，芦苇叶也放开了。 每年端午前，村里的女人就来摘芦苇叶回去包粽子，有时几个一起来摘，她们说说笑笑把黄雀们惊得扑啦啦飞起。小伙伴们也来拍我马屁------讨好地和我说：“哎！放学后去你家剁一根芦柴（芦苇长大了我们那里叫芦柴）做钓鱼竿吧！”我们用芦柴做钓鱼竿、做笛子、做望远镜、用芦叶卷成哨子。。。小小的一片芦苇地，是我儿时的乐园。

但，乐园也只是在白天，夜幕降临后，我是不敢靠近甚至看也不敢看那片黑黢黢的芦苇丛的。夏日的傍晚，妈妈早早就把长方桌搬到院子里，旁边 还要放一张凉床，晚饭后，一家人坐在桌边或凉床上乘凉。 那时，船是主要交通工具，白天来来往往的船流不息。晚上偶尔也有船行过，会惊得栖在岸边的青蛙、癞蛤蟆、还有水老鼠扑通、扑通’往河里跳。每当寂静的夏夜里忽然响起“扑通、扑通”’的水声，我都吓得卷成一团，满脑子想的是毛茸茸的“水猴子”和黑乎乎的“鬼”......妈妈看我缩成一团，以为我冷了，要爸爸把我抱回家里床上去睡。那是乡下还没有风扇的时代，燥热的夏夜我汗津津的翻来覆去也不敢再睡到外面的凉床上了。白天，脑子里还想着夜里鬼怪跳水的声音，想看看“水猴子”和“鬼”白天躲在什么地方，叫几个小伙伴一起壮壮胆子看看吧！“斜头”比我大两岁，是我们中胆子最大的，他沓着一双破鞋带着我们扒开芦苇找，从路边搜到水边，没发现“水猴子”和“鬼”，却看见芦苇根上有一条蛇蜕的皮，湿软软的，像刚蜕下不久.“有条大蛇”！“斜头”大叫一声把我和另两个伙伴吓得一屁股坐在芦苇上，“快拿个棍子来！”，我吓得站不起来了，有一个马上起来跑出去拿来一根棍子交给''斜头"，蛇也被“斜头”的叫声吓得急忙盘成一团摆成“八卦阵”，昂起头吐着长长的信子，我看着那蛇和八九岁的我胳膊差不多大，头左右摇晃，长长的信子前端的叉看得清清楚楚。我两只手薅住芦苇根还没站起来，“斜头”拨开芦苇，抡起棍子“啪”一下打在蛇头上，蛇头晃了一晃，“啪！”又是一棍子打在蛇的“七寸”处。“斜头”胆子真大，迅速上去一只手抓住“七寸”，一只手捏住蛇头把蛇拖到了路上。好大一条蛇，有我人长了！“街上饭店有人收蛇，我去卖了它！”“斜头”说完沓着破鞋就跑了。

“斜头”把蛇拿到街上“东风”饭店，卖了四块钱，高兴得在饭店门口蹦了几下，他想吃一碗阳春面，又想买一双日思夜想的“解放鞋”，“斜头”在饭店门口咽了咽口水转身走进了供销社。熟悉的柜台，熟悉的位置，“解放鞋”9.20元，“斜头”摸了摸口袋，“还差一大半呢！再去捉几条蛇吧”！以后的日子“斜头”天天去捉蛇，可再遇不到我家门前芦苇丛里那么大的蛇了，小的人家饭店不要，稍大一点的也不值钱。满地里找蛇，他脚上的鞋快破得不能穿了。断断续续的他又有捉了几条不大不小的，卖了三块五，有七块五了，还差一块七！有一天，他在坟地里看到一条蛮大的蛇，心想：东风饭店的师傅说了，活的要贵一点。他与蛇斗智斗勇终于把它活捉了！捧回家放在装化肥 的“蛇皮袋”里，“这个好！蛇皮袋装蛇，又透气，闷不死。”“斜头”一边说，一边把口袋扔在肩膀上，沓着他那双破得快不能穿的鞋朝东风饭店走去。心里思忖：“这蛇不算小，又是活的，肯定不止一块七”，心想走快点，破鞋又不跟脚，“奶奶的！我卖了蛇就把那解放鞋买回来穿上，要是这条蛇再能卖四块就好了，多了钱就给我爸爸买顶大凉帽，像三爷那个！”。。。。。“啊吆！啊吆！”“斜头”忽然在路上大叫起来，把口袋一扔，捂着肩膀大叫------蛇不知什么时候把“蛇皮口袋”钻了个洞，在“斜头”肩膀上咬了一口，“斜头”光着脚拼命往家里跑：“爸爸！妈妈啊！我被蛇咬了啊！我要死啦！”......“斜头”的爸爸急急忙忙把他背到街上的医院，挂号、配药、挂水，刚好用去七块五！我妈妈说“斜头” 是杀生害命作孽，捉蛇卖了七块五，被蛇咬了救命花掉七块五，这条蛇是帮那些被“斜头”捉了的蛇来“讨债”的，还好是“讨债”不是"讨命”！

妈妈说蛇是最会报复的。前村有个农妇在地里割麦子，太阳晒得人脊背热辣辣，农妇手里的镰刀“歘、歘”地贴着地面飞快地割麦，突然她“啊--啊---”地大叫起来，原来镰刀割到了一条蛇，刀尖在蛇背上划了一道深深 的口子，蛇缩成一团，农妇吓得不敢动，慢慢的，蛇左弯右绕地“游”走了......第二天清晨，农妇睁开眼，惊骇地发现：她头顶的蚊帐上挂着一条蛇，蛇头正对着她的脸，但，蛇已经死了。她推醒丈夫起来看，原来夜里蛇把蚊帐钻了个洞，它头探进蚊帐，身子下到一尺左右时，蚊帐的纱布勾进了蛇的身体，因为，蛇背上有个深深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