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乐的美篇

动心乐

那些年，我与蚊子的“战争”

作者：邓新乐

1

初夏的天气，恰如一只调皮的猴子，老天给它一点温度，它就会顺杆往上爬，哪天如遇它玩性大发，还会到处窜来窜去，直闹到夜深人静时，还不肯罢休。对于这种腻歪，人们就像对待玩性不改的孩子一样，一边皱眉叹气，一边狠命吹着风扇，有的甚至还提早吹起了空调。

如果说，对夏天的“痛苦”记忆，一半来自那白花花的太阳，来自那闷得像蒸笼一样的天气的话，那么，另一半就是拜蚊子所赐。爱屋及乌，恨乌也及屋，从小到大，我因恨蚊子，而恨整个夏天，半个秋天；我也因恨蚊子，而恨差不多四季如夏、蚊子终年不绝的广东天气。一到夏天，我就忧心忡忡，备受煎熬，一到广东，我就觉得水土不服，被热气和蚊子包围得四面楚歌，苦不堪言，不到一月就想逃回来。

一想起蚊子，就仿佛想起一个给自己造成巨大伤害，而不愿提及的人，一辈子真没少被它们烙煎饼一样受尽煎熬，经常恨得牙痒痒，手心拍得通红，却又无可奈何。当然了，那大都是过去的记忆，这么多年，在空调和蚊香的双重呵护之下，夏天原有的清爽和恬静，还是常伴左右，不过，也有例外。

比如前几天，恰逢搬了新宿舍，白天忙着备课、教学，到了睡觉前，才发现蚊子成群，想要买蚊香，店家都睡觉了，只好硬着头皮睡，祈祷好运来，希望那天的蚊子都是瞎眼缺心眼的。可是，它们灵动八方的触角，怎会忘记我这送到嘴边的唐僧肉呢，一时被蚊子东咬西咬，身上到处是包包点点，而且奇痒蔓延。一个晚上，就是和群魔乱舞，与“蚊”共舞。醒了睡，睡了醒，不停地瘙痒，不停地涂抹清凉油，不停地起床追元凶，追到最后，一个也没追到。早上醒来，蚊子倒是一个个膘肥体壮，有的甚至肥得都飞不动了。而我呢，则是头晕脑胀，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再比如，大家在一起吃早餐，正欢快着呢，突然发现自己手上脚上，不知何时起了两三个“红包”。还有，有天早上开车，刚打开车门，屁股还没坐热，就连被咬了好几个包，一大早就被送“红包”，真是让人醉了。更可恼的是，我到哪，就成了哪儿的天然蚊香，就咬我，不咬别人。办公室蚊子多，又恰好我不在的时候，许多女老师都笑着说：“要是邓老师在，该多好啊！”更好气的是，有年深秋，被一只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蚊子，差点咬了一口，幸亏突然刮来一阵风，它才万般不舍地怅然离去，我至今还记得，它那仓皇随风而逝的场景。你看，蚊子似乎成了我的天敌，虐我到什么地步了，呜呜……真是无语。

2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从小到大，关于我跟蚊子之间的战争，就充满了悲壮感，我也因此而“百战成名”。每次出远门时，无论是妈妈、姐姐，还是老婆，给我准备的一个必备品，就是清凉油，青草膏，因为亲人们似乎都听到，蚊子在远处的狞笑和磨牙声。

听妈妈说，小时候，为了对付蚊子，用麻，晒干了，一丝丝，掺一点点棉花，请人织成麻布，再请裁缝师傅缝成麻布蚊帐。这种蚊帐比起市面上的白色纱布蚊帐重多了，洗晾都不方便，挂起来还要用两根竹篙撑起。但是，为了省钱，只能这样。麻布蚊帐，给了我太深的印象，颜色像白像黑又像黄，但晚上做梦时，它却能为我们保驾护航。

其实，这件事，妈妈记忆最深刻，当一天繁重的劳动好不容易结束时，她带着一家人在地坪里的树荫下，或者在塘边乘凉。她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睡眼朦胧，却又时不时睁眼看看，为我们驱蚊散热，实在撑不住了，便带着我们四姊妹，躲进麻布蚊帐。虽然麻布蚊帐不太通风，但当时是土砖瓦房，还不至于像今天的红砖楼房这么热。

多年以后，每当妈妈提及这段生活时，我的脑海里就会有一个感人的画面涌现：田里土里家里，丈夫孩子自己，她有数不完的劳累，数不完的苦痛，以致夜深了，还摇着蒲扇。哪个孩子一惊一哭，她都能立即醒来，侧耳细听，用手摸摸，看他们是被蚊子咬了，还是发烧了，或是被噩梦惊醒。遇上蚊子入侵时，还得用手电照着，深夜与蚊子大作战，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其实，父母，特别是妈妈，才是我们真正的守护神。没了他们，在那种艰难困苦的年代，在那种没有空调蚊香等消夏神器的护佑，甚至清凉油都省着用的年代，我们要被多少噩梦惊醒，多少艰难吓破胆呢？不说别的，肆虐一夏半秋的蚊子，就会搅得我们天翻地覆。

3

现在的小孩子寄宿得早，有的小学就开始寄宿了，我们那时候高中才寄宿。在宿舍集体生活，人气飙升，而且卫生总是青黄不接，这就成了蚊子醉生梦死的舞台。

感觉那时的蚊子，都像高三的学子，特别饥渴。那时候，伙食不好，我现在对于那些南瓜干菜插菜包菜之类的东西，之所以反胃，基本源于那个时候。那时不但菜质不好，而且味道不好，不但味道不好，而且量少，几经百米冲刺的人一通搜刮，最后去的文弱女生，有时连汤都喝不上。在这样没油水的地方，蚊子居然还过得滋润，这就证明蚊子太聪明了，它们深知学生都正青春，热血沸腾，而且埋头钻书，有时懒得理自己。于是，毫不客气地笑纳一切。不过，班主任在这方面挺好的，经常用灭蚊片，把整个教室熏一遍，等我们进去啃书时，少了许多蚊子的聒噪，身上也少了许多坨坨。

那时候的高考是在县城一所中学参加的，晚上住在宾馆里，虽然条件普通，却没有蚊子，只是在考场，却神奇般地出现两三只蚊子。刚开始有点担心，怕它们会趁机偷袭，但出乎意料的是，最后它们居然自动消失了。可能它们也觉得考场气氛过于严肃，不敢造次吧。

4

高考之后，休息一周，马上就是气喘如牛，挥汗如雨的双抢了。突然发现，学生和农民，其实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农民在土里刨食，七月迎来丰收，丰收再播种，等待再一次丰收。学生也是一样，在书里刨食，七月看收成，然后根据七月的收成，又播什么样的种，等待下一次的丰收。学生和农民对蚊子的态度，也是如出一辙。拼命劳作时，没空理它们，一旦某天休息了，蚊子的来龙去脉，又能如数家珍，与蚊子的战争开始白热化。

在等高考成绩的时候，忧心忡忡有时表现为另一种形式——闲极无聊。这时候，盯住一样东西也可以看半天，蚊子，就是在这时首当其冲，闯入我的视野。有的蚊子，你一进房，它就冒冒失失地冲过来咬你，有的甚至还吹着喇叭，这往往是快速作死的节奏；有的蚊子，明晃晃慢悠悠地过来打劫，结果往往中途就遭遇绝杀；有的蚊子被手掌的气势吓破胆，逃之夭夭；有的则久经考验，轮番轰炸，在你头昏脑胀时，一针见血；有的看似销声匿迹，实则迂回再迂回，吮吸于无形；有的围而不歼，待你睡着时再慢慢享用……现在腾出手来，能消灭它们的，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准狠，让它们顷刻间化为一滩液体；不能消灭的，吓也要吓它个半死；以车轮战对车轮战，它悠闲，我也不赖，穷追猛打，直到它遁了影踪；决定“睚眦必报”的，逮一个杀一个，坚壁清野；发现不了蚊子的，就四处赶出来，赶不出来，就守株待兔……

高考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有人得了颜如玉，有人得了黄金屋，有人一举两得，我却什么都是屈居人后。想想蚊子砥砺我斗志的时刻，想来真是辜负对手的美意，不过这么多年，我真得感谢蚊子，感谢像蚊子一样的所有艰难困苦。如果没有它们的步步紧逼，没有它们的百般煎熬，没有它们的砥砺斗志，我想，要在城市的万家灯火里，有自己明亮的一盏，这是做不到的；幻想要一部“坐骑”，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更无法实现。别的不说，就连晚饭后，来一场轻松的散步，或者追一追热播剧，也不可能实现。

那些年，我与蚊子的战争，让我的人生充满悲壮，但更多的，是人生的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