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渐行渐远的记忆(下)

老铁王

<p class="ql-block"><i>  小镇的端阳节,应节美食除了粽子和煮鸡蛋、咸鸭蛋,还有一种特色美味,是其它地方少有的。这就是:一种叫做“麦醪糟”的小吃。尤其以刚刚收获的新麦,酿造出来的为最好。将新收获的麦子在没有晒干前,就用碓窝(一种石臼)将皮舂掉、蒸熟凉冷、加曲发酵即成。看似简单,其实很不简单。加什么曲、加多少曲、发酵多久,学问很大,也很考验技术。只有技术娴熟者,做出来的麦醪糟,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满口甘甜。否则,不软即硬,或酸或苦,甚至有浓浓的酒味,老人和儿童吃了会醉倒的。而酿造麦醪糟技术,又以小镇东边的“旱坝川”人见长。据说,这门手艺还载入了县志,有上千年历史了。</i></p> <p class="ql-block"><i>  旱坝川,位于在小镇的东边,沿着东吕路(乡镇公路),东行约两公里就到了。</i></p><p class="ql-block"><i>由于地处卧牛山的东部,这里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故有民谣:“卧牛山,卧牛山,吃在东槽口,拉在旱坝川”(东槽口,原属桂花乡的一个贫困村,自然条件恶劣、土地贫瘠)。整个川道夹在平缓的两山中间,在约一两公里宽、绵延几公里长的坝子里,是成千上万亩肥沃的农田。虽然叫做“旱坝(也叫汉坝)”,由于五六十年代初期,在坝子西南方向的平定河上,修建了一座水库用来灌溉,旱坝川也算是旱涝保收的优质农田了。八九十年代,这里一直是镇上乃至县上的小麦主要产区之一,也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米粮川。</i></p><p class="ql-block"><i> 记得在读我中学期间,每年“三夏”大忙的时候,学校经常组织我们到这里帮农民抢收麦子。甚至为了贯彻“工农相结合”的教育方针,学校还在川道边上的山峁上,建起了一个校办农场。从初中到高中,每学期我们都要在这个校办农场劳动一两个周,或收麦子、种玉米,或插红苕、种大豆,农技老师领着我们干农活,算是教我们一门功课,收获的粮食又用来补贴学校的食堂,可谓一举几得的好事情。</i></p> <p class="ql-block"><i>  在杨柳吐絮,桃花盛开的时节,站在农场的山峁上,眺望整个川道:只见一片片绿油油麦田的连在一起,春风拂过,绿浪一波一波闪闪发亮。过了小满,麦子一天天成熟了,整个川道又是遍地金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阵阵麦香……。到了收麦子的季节,川道里更是热火朝天,到处都是忙碌的收麦人。只见一二十人一字排开,镰刀挥舞、人头攒动,只半晌功夫,一大片麦子已经放倒在地。紧接着是来来往往的运麦人,肩膀扛、背笼背,不大功夫,就将收割好的麦子全都运到了打麦场,等待夜晚来临,才集中用脱粒机进行脱粒。 </i></p><p class="ql-block"><i> 那时,陕南山区没有什么“收割机”,全靠人工收割。农谚有“麦熟一晌,龙口夺粮”一说。在大集体时代,夏收基本是全村老少齐动员。加之,附近机关单位和学校的支农活动,一般五六天也就收割结束了。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以后,虽然一家一户分散耕种,但到了麦收时节,纯朴的村民互帮互助,也就七八天基本结束了收割,很少有误了农时的。</i></p> <h3><i>  陕南的夏收要比关中平原早十来天,芒种前十来天浅山(海拨较低)地区的麦子就开始收割了。芒种过后的农事,主要是“种(种大豆、回茬玉米、插红苕等)”和“管(早玉米等作物的田间管理等)”,所以陕南的“三夏(夏收、夏种、夏管)”大忙,可以说在芒种后、端阳节前基本过了大势,陕南的农户,也才能有闲暇时间隆重地过端阳节。而关中,此时还正在抢收,因而在陕南农村,过端阳节要比关中农村隆重的多了。</i></h3><h3><i> 旱坝川的端阳节,除了和镇子上居民一样插艾草、吃粽子等,更是少不了用新麦面粉蒸馍馍(花卷或馒头统称)和酿醪糟。如果这时,你有幸路过,定能从袅袅炊烟里,嗅到浓浓新麦蒸馍香,及浓浓醪糟香;更能从插在家家户户大门上、窗子上的艾草里,感受到农家平实、温馨的节日气氛。</i></h3> <p class="ql-block"><i>  在刚刚实行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头四五年,我曾经在南区,一个叫做“神河”的镇子上工作了好几年。每年三夏路过汉坝川,我一次次目睹了这里的“三夏”大忙: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忙,是一种为收获成果、播种希望的忙;更是一种幸福的、踏实的忙。也深深的体会到:农家的端阳节,是在忙收忙种的过程中、是在庆祝丰收的喜悦中,具体体现幸福的一种形式。它是真实的,不是抽象的。也正是这样,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由农耕社会到现代社会,经由上千年传承,才变成了今天的传统节日。至于纪念屈原、赛龙舟等,也许只是后来附会给端阳节的一个文化而已。中国的传统节日的起初,莫不与农耕文化息息相关。可曾几何时,就在不经意间,这些都已成过去。端阳节原本意义,已愈来愈加模糊,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i></p> <p class="ql-block"><i>  今年端阳节的前一天,正好是忙种。因为要到老家县城看望亲戚,从家里出发时,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嘱咐我,让看有没有新麦子酿的醪糟,顺路买点回去,老母亲在镇子上生活了好几十年,过端阳节时,还是记得很好这一口的。开车从市区延十天高速南行三十多公里,在旬阳收费站下了高速,进入引线不久,便是汉坝川的地界了。</i></p> <p class="ql-block"><i> 因有老母亲交办的任务在身,就刻意地留心起周边的景物。只见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在成片成片的高楼之间,是几块零星的橘柑林或者杏子林;在公路边上,有好几片白墙围起的若大的院子,院子里是蓝色彩钢瓦搭建的厂房。就连那个过去用来蓄水灌溉的大池溏,也被改造成一个很大的、长方形的水泥池子,据说里面大量饲养着了供人们食用的“王八”。同样的旱坝川,同样的季节,既没有了往日田野的壮阔,也没有“三夏”大忙的热闹。有的,只是水泥建筑的刺眼光芒,及与季节、与乡村不太协调的寂静。由此,不由得让人生出几许淡淡的惆怅。</i></p> <p class="ql-block"><i>  联想起前段时间,从官媒上看到的几则新闻。一说:中美贸易战,中国反击美国,对策是要对美国的出口中国的农产品加收关税,使美国农民出口到中国的农产品受限;另一说:中国近几年从外国进口粮食呈逐年增长趋势,尤其是小麦、玉米、水稻三大品种,现已成为全球粮食进口第一大国;还有一说:中国可耕土地面积逐年减少,为确保不破十八亿亩可耕土地红线(现在又说确保十六亿亩),国家采取了很多强制性措施……。结合所见所闻,土地、粮食,乃至于“三农(农业、农村、农民)”真还有点让人不安。 也许,有点杞人忧天了,还是想办法给老母亲找麦醪糟去。</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