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我的战友任志强</b></h1><h3> 作者: 曹 辉</h3> <h3> 好久好久没见到任志强,一点音讯没有,有说他不在了。人不在,却还被念叨,说他一些好,是不容易的。前不久我去探望唐德宇,他说,那时常到电影组找你的,一是任志强,一是支宪民。接着他又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当领导的没提其他广州兵,却说任志强如何好(任是通讯队报务员)。他与我交往五年多,我时常想起他。</h3> <h3><font color="#010101"><i><b>初识在闷罐车上</b></i></font></h3><h3> 我们相识在开往溆浦的闷罐火车上,新兵,绿衣蓝裤棉绒帽,没领章帽徽。记不太清,好像是因为吹口琴,打拍子,(四分之三拍,打三角手势) 任志强吹口琴,节奏打得好,且能拍出颤音,我向他请教。自此,便有了快乐时光和割不去的思念。</h3><h3> 任志强长得娃娃脸 (那时我们十七、八岁),脸盘不大,五官很标准,精致,眼神透出着机灵,鼻梁端正却是左右有些暗淡的雀斑。文静,内向,话语不多废话自然更少了。他性格温和,估计参军前不是打架逞强的主儿 (文革后期,我们这大小的男孩,不少人染上打架的恶习,以能打为荣) 。 </h3><h3> 但,任有一特点,用今天的话来说,他绝对是个吃货,想吃,爱吃,能吃。老实说,在那年月,嘴馋也不容易呀,何况是当兵的。部队生活,思想,行动都要一二三四地操队列,吃东西也极少有撒丫子乱来的。</h3><h3> 能有什么吃的呢?吃完了家里带的五颜六色,七软八硬,无非就是溆浦的桔子,桥江的桃子,小卖部的花生、冰棒,内场面包房方师傅的合桃酥,还能有什么?</h3> <h3><i><b>刚到部队的第一个夜晚</b></i></h3><h3> 踏上溆浦地面,已是半夜。汽车把我们从县火车站拉到机场,夜黑如染,不辨左右。车没进新兵连宿舍,停在机场北头,四野空旷,却立着一间房子 (后来才知道,这房子是给机务大队休息的,不住人,堆放了破旧杂物)。排队,前行,几十人进去,闹哄挤一阵,难免有磨擦,实则为铺位争吵。任不屑于这类事,拉我出房门说 : "走,这里没意思,我们到外面等天亮吧,不就两个小时嘛。" 两人蹲坐在黎明前的黑夜里,吃着挎包里广州带来的食品。</h3> <h3><i><b>做飞机模型</b></i></h3><h3> 尽管有的人把部队生活说得如何多彩,也还是要做点消磨时光的事。一时间,战友之间有传制作小飞机模型的。所谓心灵手巧,所谓耐得住寂寞,所谓精工巧匠,就都显现在这架透明的有机玻璃小飞机上了。</h3> <h3>(任志强绘制的图纸 一 )</h3><h3><br></h3><h3> 任不仅提供原材料,图纸,还告诉我,如此这般地,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示范着,用截断的钢锯片刮出雏型,用细砂纸打磨。任说: "越到细小地方,越是接近完成时,越不可大力不可过急,否则,前功尽弃。" 他用旧布蘸着牙膏,边打磨边说: "抛光时用力要均匀,凸起处易,凹处则难,这是细心活儿。" 那段时间里,他聊天、散步,手总是不闲着。</h3> <h3>(任志强绘制的图纸 二 支撑小飞机的架子)</h3> <h3><br></h3><h3>如今,我只有小飞机的几个部件和他画的图纸。</h3><h3><br></h3><h3><i><b>向往幸福的画儿</b></i></h3><h3> 那会,画画写字是电影组业务学习的基本项目,我至今后悔,没听组长的话以达到最基本的能写会画的要求。当然,我也学老兵画画。一次。对着一张文革前大众电影杂志的封面《五朵金花》剧照 (好漂亮的女子,还是彩色照!) 画了张素描,这画虽不怎么符合素描的笔法,却也没把美女画丒。</h3> <h3> 我有了几分得意,于是略有些炫耀地拿与任志强看,还说: "换个角度,她是不是看着你?" 任一定要这幅画,我就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母:</h3><h3> R:</h3><h3> ZNXF</h3><h3> 那意思是: "任,祝你幸福。"</h3><h3> 后来,这幅画不知怎么又回到了我手里。</h3> <h3><i><b>匕首与书的交换</b></i></h3><h3> 探家回部队,任带了很多吃的,糖啦饼啦干果啦,很多。而我更馋的是他带回的几本书,内部发行的灰皮书《人世间》《落角》《白轮船》《多雪的冬天》。这可是比吃还带劲的东西。这些书是任的宝贝,每本都被他精心齐整地包好了书皮。当然,他借给我看,除了附加条件,还约法三章: 不折页,不涂抹,不借与他人。那附加条件是,把我的宝贝,我自已做的匕首借他玩一个月。如是,刀子离开我,书却在我手上了。现在,书的内容记不大清了,可翻开当年的笔记本,从书中抄下的一些文字,仍清晰地牵引我回忆溆浦军营的点点滴滴。</h3> <h3><i><b>约定不抽烟</b></i></h3><h3> 任志强不抽烟。在新兵连时就与我郑重约定: 我们不学抽烟。他哪知道我在学校时就抽过烟,吐烟圈还成串呢。我应了他,不学。</h3><h3> 有一次在汽车连厕所解大便,他发现我在抽烟。任志强很是恼火,几天不理不睬。</h3><h3> 如今,过去四十多年了,我突然生出一个问题,任喝酒么?是那种每天不离酒,接待应酬歺桌办公的酒交谊,他喝么?俗话说,烟酒不分家,打交道套近乎的烟,他拒绝。那,酒呢?年轻时,是战士,可以。当走向社会,置身于商海或迎来送往的公务,在他,或许代表着某一方,能拒绝歺桌上的那杯酒么?四十多年过去,我们常常聚会,战友屈卫民,雷恭伟以酒为乐,豪饮称仙,自是一种人生境界。如果任志强在,这酒,喝么?现如今,当个吃货是多么容易的事哈。 </h3> <h3> 部队分内外场,我们俩都在内场,内场是机关所在地。虽说出操不在一起,可三歺却都朝一个方向走,大灶、通讯灶一墙之隔。天热时,我们端了碗蹲在屋檐下,屋旁的桃树开花了,桃树下,风摇着绿色秧苗,时有穿黑衣的瑶族女人从田埂走过……</h3> <h3>再就是晚饭后的那段时间,或散步走向田野,或窝在小小的广播室里,任陪我值班。在广播室,他挑选唱片 (按说,这是违反制度的),指"令"我放哪张哪张,都是他喜欢的歌或舞曲,有《草原女民兵》《老房东查铺》,他听了,整个部队,广播线所到处,也就都听了。</h3> <h3><i><b>“我们来写歌吧 “</b></i></h3><h3> 任要代表部队去参加比赛,我想,他在业务上是一等一地拔尖了。他的业务与阿拉伯数字分不开,他说削铅笔也是学习业务练基本功的一项,笔削得长而尖,数字倾斜着写,是速度极快的手书体。他教我,自此,我改变了美术字类型的写法。</h3><h3> 说到数字,音乐的简谱也是使用阿拉伯数字。任的识谱能力强,拿着歌谱他哼个三两遍,就能把整首歌唱下来。记得当年朝鲜一个歌剧团到广州演出,我们在溆浦无从享受。我同学马宪获有全剧的五线谱本,任听说后,再三要求,马宪哥哥把五线谱译成简谱,马宪每与我通信,抄上一段 (三五页信纸呢! ) ,我就给任。他喜欢朝鲜歌曲。那会我们都喜欢,抒情调调,不那么硬梆梆。</h3> <h3> 有一天,任突然说,我们来写歌吧。于是,我写词,他谱曲。第一首,也是仅有的一首,他写出后,打来电话: " 喂,我完成了,灵感来自于十四点二十四分,你上来看看吧。" 他正准备去值班。</h3><h3> 那是首什么样的歌,已没有印象,反正不是铿锵有力的进行曲,也不是高亢激昂的颂歌,很可能是绵绵抒情的朝鲜味,要不,就是打三角拍的活泼调调?记不得了。日记里只写了: " ……解决了单句的难点,但还应推敲。在初稿上他很自豪地写上C词,R曲。"</h3><h3> "嘀嘀嗒"收发报的数字,和"都来咪"的音符数字相交于任志强的溆浦军营生活里。</h3> <h3> 任是在我之后离开溆浦离开部队的。回广州后,我们虽有来往,却不多。我在公司机关搞宣传,一有电影就找他来看,给电影票。改革开放之初,他调到深圳工作,我去找过他,在他家过了一夜。仅此。那时没手机,联系方式一如过去,写信。随着年岁增长,信也少了,各自成家,忙自己的了……</h3> <h3> 过几天,战友又要相聚一处了。每当欢笑围绕我,我都下意识地在心里念叨: 他没来。是的,他没来,欢声笑语中少了两个好战友的身影,一个是任志强,一个是陈寅荣。他们什么时候回到这欢乐的大家庭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