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白鹿原》中有关方言的探讨与鉴赏（卞寿堂）

瞿文华

小说《白鹿原》中

有关方言的探讨与鉴赏

作者：卞寿堂

《白鹿原》被公认是一部乡土气息十分浓厚、地方特色极为突出的小说，这与作者完全采用了地方语言的表述形式有直接关系。这就像“国画”一样，正因为使用了中国的笔、墨、纸，才画出了迥然不同于西洋画的“中国画”。小说使用的语言是以白鹿原地区为主的、地地道道的关中农村语言。小说作者陈忠实就生长在灞水之滨的白鹿原西坡根下，他凭其“先天”优势，把这种地方语言使用得生动真实，丰富流畅，恰到好处。

本篇从《白鹿原》使用的大量方言中，选用100多例有代表性的词句，按其形式分为成语、俗语、歇后语、惯语等四个部分。对每例略加注释后，分别引用原著中的句子作为例句，从中不仅看出《白鹿原》扎实的地方语言工夫，同时也足以看出关中地方语言那种丰富多彩、蕴涵深厚、粗犷浑朴、生动形象的独特风格和眀显的地方特色，使人觉得有滋有味，极耐咀嚼。

一、地方成语

失牙摆嘴：比喻口舌之争。例：“你爷爷就在白家干了一辈子，连失牙摆嘴的事也没有一回。”

毛乱草势：形容环境不整洁，或人的情绪很烦乱。例：“哥呀，我的心里总是毛乱草势的。

人五人六：形容得意神气的样子。例：“你是人五人六的乡约，你钻到婊子的窑里来做啥？”

一心注定：专心一意。例：“那货死了，你也就一心注定在县上干你的差事。”

㞗上割筋：形容事情难办。例：“舅跟你要俩钱，比㞗上割筋还疼！明日哪怕饿死也不寻你了。”

痴熊闷种：心窍不开的笨蛋。例：“凭你这号痴熊闷种还想给我当长工。”

胡吣乱呔：胡诌乱捏、胡说八道。例：“她胡吣乱呔的瞎话要是传到冷先生的耳朵，他还怎么和他见面说话？”

豁脚扬手：失态性的大动作，形容张狂的样子。例：白嘉轩瞪着眼瞅着鹿三豁脚扬手的大动作，那剩下的半碗饭摔到地上……

狗㞗猫吊：不值一提的人或事情，也说成“猪㞗猫吊。例周团长说：“这回就要摆摆阔气，抖抖威风，看地方上哪个狗㞗猫吊的东西还敢在你头上垒窝？”

不成景戏：混不出好光景。例：白嘉轩闲时研究过白鹿村同辈和晚辈的所有家庭，结论是所有男人成不成景戏的关键在女人。

翻搅攻掘：腹中痉挛发呕难受的样子，也比喻多种难事的折腾。例：腹腔里似有一条蚰蜒在蠕蠕拱动，接着变成无以计数的蚰蜒在空荡荡的腹腔里翻搅攻掘……

缝联补袂、烧锅燎灶：泛指农村妇女的针线和灶锅间两大类活计，说明女人一生的辛劳不易。例：“你跟我一辈子缝联补袂，烧锅燎灶一辈子……我下辈子还寻你。”

二、地方俗语

只怪自己肉臭，甭怪旁人用十八两秤戥：由于自己本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别嫌人家用下眼看待。例：“这事哪，我也不全怪你，只怪她肉臭，甭怪旁人用十八两秤戥。她一个烂女人，死了也就死了。你爸养你这么大可不容易。”

把先人羞的龇牙呢：这是在“羞先人”一词基础上加重语气的说法，意为做了缺德悖理的事，连先人也不光彩。例：老人鹿泰恒也说不出有力的安慰他的话，只管苦中嘲笑说：“啥叫羞了先人？这就叫羞了先人了！把先人羞的在阴司龇牙哩！”

用尾巴蜇人：在背地后暗着整人。例：鹿子霖在被推出房门时差点栽倒，气得浑身直打哆嗦：“我要当着岳书记的面把事弄明，是谁在背后用尾巴蜇我？”

一头蹬脱了，一头抹脱了：想同时讨好两方面或同时办成两件事，结果两方都得不到信任或一件事也没办成。例：鹿子霖一头蹬脱了一头抹脱了——两只船都没踩住。先是共产党儿子整了他，现在是国民党白鹿区分部再不要他当委员……

叫他说个啥：是说要有个交代，暗含威胁的意思。例：“凡是参加农协的，不管穷汉富户，男人女人，老的小的，都要叫他说个啥！把弓上硬，把弦绷紧，把牙咬死，一个也不能松饶了！”

非逼到辕门不结：逼到绝路，不留余地。例：鹿子霖咬咬牙在心里说：“就是要你转不开身躲不开脸，一丁点掩瞒的余地都不留……非把你逼上辕门不结。”

拔根㞗毛勒死了：表示一种极端的轻视和鄙弃。例：“甭看我三老汉熬一辈子长工，眼窝里把你这号败家子还拾不进去！我要是把人活到这步光景，早拔一根㞗毛勒死了……”

魂给鬼勾了：形容心神不定，丢三忘四，行为怪异的样子。例：人说魂给鬼勾了，大约就是这种木讷迟钝的样子，因为自那次劫难以后，鹿三就判若两人了。

嫁出的女子泼出的水，卖了的骡马踢过的地：表示事情已成定局，不可挽回。例：车老板刚刚被人救醒，强撑着面子说：“嫁出女子泼出的水，卖了的骡马踢过的地，由新主家摆置，我一句话没有，一个屁不放，你看着办去。”

人头里的人：有脸面的人。例：“你而今在保安队干上了，和先前不一样了，而今是人头里的人哩！”

下巴底下支砖：专门噎人呛人，让人难堪说不成话干不成事。例：他们是专意给陶部长下巴底下支砖头，给眼睛揉沙子…伤他的脸，杀他的威风的。

放一百二十个心：可以尽量放心。例：媳妇向他要卖地的银元……孝文说：“放一百二十条心！银元我装着你甭管。”

拉枣棍子：指要饭吃的。例：看着他一步步滑溜下来，先是踢地接着卖房随后拉上枣棍子沿门乞讨，以致今天沦落到土壕里坐待野狗分食。

押老宝：用不变的老办法老经验套用已经变化了的事情。例：有人怀着侥幸心理在干燥的黄土里撒下谷种，迟早一场雨，谷苗就出来了……然而他们押的老宝落空了，扒开犁沟，捡起谷粒而谷粒在手心搓捻一下，全成了酥酥的灰色粉末儿。

认不得姓啥为老几：不知天高地厚。例：田福贤顺应着岳维山的邮夷口气嘲弄说：“是人不是人的只要腰里别一把枪，全部认不得自个姓啥为老几了！”

人狂没好事，狗狂一摊屎：比喻人太张狂了必定要倒霉。例：“我看那人这一程子又张张狂狂到处窜，人狂没好事，狗狂一摊屎喀！”

拿尻子笑：完整的说法是“不拿嘴笑拿尻子笑”，比喻做事有悖常理，让人笑话都不能正经笑话。例：白孝武说：“你救黑娃让原上人拿尻子笑你！”白嘉轩坚定不移地说：“谁笑我是谁水浅！”

腿上的肉虫不得死了：比喻可以不走的路却要走，可少走的路要绕着走。例：张总督挽着朱先生坐下，亲昵得怨嗔道：“先生你是腿上的肉虫儿不得死了？放着汽车不坐硬走路！”

逮不住雀来掏蛋，摘不下瓜来拔蔓：比喻一种避难就易，欺软怕硬的行为。例：县府抓不到共产党儿子就抓老子，正应验了“逮不住雀来掏蛋，摘不下瓜来拔蔓”的俗话。

能站得起也能圪蹴下：比喻能高能低，能屈能伸的大丈夫气度。例：“修下监狱就是装人哩喀！能享福也能受罪，能人前也能人后，能站起也能圪蹴得下，才活得坦然，要不就只有碰死到墙上一条路子。”

肚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只要自己干净硬棒，就不要怕别人说什么。例：“哪怕他说你是共产党哩！你是不是你心里还不清楚？肚里没冷病，不怕吃西瓜。”

三、地方歇后语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例：鹿子霖对田福贤发泄道：……兆鹏把你推到戏楼，也没松饶我喀！他把我当你的一伙整，你又把我当他的一伙怀疑，兄弟我而今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就是坟里那几个蔫鬼鬼子——上下转呢。例：白嘉轩喝了几盅酒，感慨起来：“怪道人说各家坟里就是那几个蔫鬼鬼子上来下去轮回着转哩！说不定哪一代转上来个败家子蔫鬼鬼子就败火了！”

尿去了屙下咧——拿不住稀稠。例：姜政委对廖军长的摇摆不定有点生气，用一句粗话讽刺说：“尿尿去了屙下屎来——连稀稠都拿不住了！”

丝线缝麻袋——太细了。例：那女子聪明过人，没上一天学却能熟背四书……张团长认为这种女子对黑娃来说，是丝线缝麻袋——太细了倒糟糕。

钟鼓楼上的雀儿——震惯了胆大。另有一种说法：钟鼓楼上的雀儿——见过大世面。例：“㞗咧，没啥害怕的喀！人说钟鼓楼上雀儿震惯了胆大，我三天听不见飞机响耳根子还闲得慌慌！”

给个麦草当拐棍拄——不知轻重。例：鹿子霖恼羞成怒：“给你个笑脸你就忘了自个姓啥为老几了？给你根麦草你就当拐棍拄哩！婊子！跟我说话弄事看向着……

烧疼了尻子的猴儿——猴急了。田福贤对白嘉轩说：“你可别硬顶，他可是烧疼了尻子的猴儿，急了就不管谁都抓。”

四、方言惯语

张罗：积极热心地做某件事的准备工作。例：他的老子秉德老汉为他张罗再订再娶，他劝父亲暂缓一缓再说。

滋润、受活：这是两个意义相近的词，意为舒服惬意的样子。例1：白嘉轩说：“原上而今只有一个人活得顶滋润。”例2：“你偷回来个媳妇族长不准你进祠堂拜祖，你心里受活不受活？”

旮旯：也有“旮旯拐角”“旮里旮晃”等引申语。指墙角、坑头、门后等隐背处，也泛指一切不常去人的避背地方。例：他觉得手足轻若片纸，没有一丝力气，一股轻风就可能把他扬起来抛到随便个旮旯里无声无响。

拾掇：把凌乱的东西整理好，又用于教训人。例1：母亲拾掇完灶间的事在院子里扑打身上的尘土。例2：黑娃而今是保安团营长，有权有势有面子，势必要拾掇鹿子霖。

踏摸：留着意慢慢地探寻找访。例：母亲说她准备明天一早回娘家，托他的舅舅给他再踏摸媳妇。

踅摸：欲行又止，欲止又行，心存疑虑地来回走动的样子。例：父亲鹿子霖不大好意思地踅摸到他跟前，暗示他回家去一趟。

黄了：说好的事又弄不成了。例：鹿子霖原以为嘉轩事到临头要反悔要变卦了，单怕到手的二亩水地又黄了！

泡闪了：想要办的事没有办成，带有嘲笑的味儿。例：朱先生说；“我那年为打倭寇要当兵，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结果呢，泡儿闪了去不成了。在国人面前放了空炮……”

二眯：也叫“半眯”，一知半解的意思。例：现在这个阴阳先生比起他爸老阴阳来，充其量只够个二眯儿……

弹嫌：不满意。也有挑剔的意思。例：芒儿说：“师傅你放心，只要你不弹嫌我，我就在你这铺子干到老。”

跷尿骚：用腿从别人头上跷过的动作，意在辱践人或把人压低。也比喻越人行事的一种作法。例：“不能让对方跷腿从头上跷了尿骚！官司一定要打，打到底！”

骚情：奉承、谄媚、巴结讨好的样子。例：主家待他好了自个就掂不来轻重，也沉不住气了，骚情得恨不能长出个尾巴来摇。

屋里人：过去把男人称“外头人”，把女人称“屋里人”。例：“黑娃屋里的，你听我说……只要黑娃回来，我就出面作保。”

野鹁鸽：关中人把鸽子叫鹁鸽，非家养的鸽子叫做野鹁鸽或野逛。比喻圈不到家的野性子人。例：“你要是盘不下性子，还是窝不住的野鹁鸽，花钱买书买纸我就白撂钱了。”

狗吃屎：把面向前跌倒称“狗吃屎”，也泛称跌倒在地的现象。例：黑娃觉得自己屁股挨了重不可负的一击就狗吃屎地趴下了，眼前霎时一片金光……

心疼：关中人把聪明漂亮的小孩叫“心疼”。例：“三哥，你看我那小女儿灵灵心疼不心疼？”鹿三说：“心疼。”白嘉轩说：“给你认个干女儿你收不收？”

溜尻子、舔尻子：把顺人意思、看人脸色、跟在屁股后面献媚讨好的人叫溜尻子，也叫舔尻子。例：“你娃子跟谁学的这张糜子面嘴？你知道不知道我顶讨厌溜尻子的小人！你要是再说这些舔尻子挠脚心的话，我把你马上扭到联保所去。”

灾池：指不可避免的灾难或厄运。例：朱先生听了不以为然地笑了：“不义之徒自有灾池等着他，何必你兴师动众？”

谝：关中人把聊天叫谝，或叫“谝闲传”。例：“黑娃你咋搞的？也不来我这儿谝谝闲话？”

圪蹴：把蹲在地上叫圪蹴。例：他突然蹲下去，圪蹴在马号的脚地上。

嫩撅：指正在成长的孩子过早地天折。例：“孝文这会才多大？刚交十六，正长身体哩！甭贪色贪得嫩撅了！”

抬协：对比自己弱小的人关心、帮扶和照顾叫抬协。例：“你十九他十六，你的身子披挂雄实，马驹还是个树秧，你要处处抬协他。你听下没有？”

二杆子、二㞗：两个近义词语，也称“半吊子”。指头脑简单、言行粗暴、不顾后果的人。例1：“年轻人耍一回二杆子没关系，咱们有了年纪的人可得掌住稀稠不能轻狂……”例2:“我看不惯那俩二㞗货，就把他们起发走了。”

求拜：把乞求人叫求拜，是从求神拜佛引申的词语。例：“子霖哇！我把你当官的儿子求拜回来了，欢迎啊！”

瓜咧：“瓜”是傻的意思，如“瓜娃”“瓜熊”等。这里指头脑不灵活，想不开事。常用于劝告人时的口气。例：田福贤接着跑来了，大声憨气地说：“嘉轩你咋瓜咧？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杆子河南蛋全是些饿狼二尿……咋能硬顶硬碰自己吃亏？”

不吐核儿：遇到了问题不表态，不定点，不给个实信。例：“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就起来，你不答应不吐核儿的话，我就跪到院子中间去。”

咥：吃。例：孝文跟着贺耀祖走进门楼进入院庭，心里想着，这回可以饱咥一顿了！

贼女子：这是对女孩子表面恨、内心爱的一种语言表达。例：“我远远跑去了，那贼女子连跟我多坐一会的工夫都没有。”

假娃子：关中人把男孩称“娃子”。对那些性格泼辣、疯野得像男孩一样的女孩子称为“假娃子”。例：她又一次嘲笑自己，假娃子毕竟不是娃子啊！白灵悄无声息地躺着……

争：把勇敢、有胆量的人称“争”。例：贺老大说：“我那阵儿不过是反了一个瞎县官，你们这回要把世事翻个过儿，你们比我争。”

二尺五：有三种含义：一指拉风箱，风箱长二尺五左右；二指给死人戴孝布，孝布最短不少于二尺五；三指奉承人戴高帽子：过去纸糊的高帽子为二尺五寸高，故把奉承人叫戴二尺五。例：小翠一甩长辫子就朝灶房走去：“搅团这饭得两人做，一个人烧一个人搅。咋办？你得给我来拉二尺五。”

鼻嘴子：指不懂事的孩子，含有轻视、瞧不起的意思。例：小娥急切切地说：“大，你放心说，我不是鼻嘴子娃娃连个轻重也掂不来？”

碎娃、崽娃子：“碎”即小的意思，把小孩称“碎娃”，“崽娃子”也是指小孩，是长辈、大人对小孩、晚辈一种逗玩或轻视的称法。例1:“成了家你就是大人了，不是碎娃了，得在磨道里磨磨你的野性。”例2:“我说辣子辣你不敢吃，那碎崽娃子硬要吃，就给他嘴里塞了一圪塔辣子。他……再也不要吃辣子了。”

抚拢：用迁就温和的办法，把破裂的关系维持住。例：“你千方百计把这个女人抚拢住，哪怕她漏出一丝黑娃的影踪也好。”

教乖：用严厉的办法教训对方，让其知道厉害并顺从之。例：“如若还有哪个暗中活动或是死不改口，你把他送到我这儿来，我的这些团丁会把他教乖。”

吆老鸦：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充数、跑路、当闲差谓之“吆老鸦”。例：“叫他们回来到仓里走一趟，说一句‘我错了，我再不跟人家吆老鸦了’就行了。”

倒灶：指倒霉、垮台或受牵连。例：“你女人家嘴不牢捅出去，别说黑娃，连我也得倒灶。”

辱践：用不正当手段污辱人，让人难堪丢面子。也称“作践”。例：田福贤召集了下属各保障所乡约会议，哭诉自己所受的辱践以及黑娃们的种种劣迹。

一河滩：形容很多很杂乱的意思。例：“你成了大的亲蛋蛋了！不是大的亲蛋蛋儿，大今黑还能给你说这一河滩体己话？”

试火：试着干没有干过的或有危险的事，有时还带有较量的心理。例:白嘉轩扔了拐杖，一把抓住犁把儿一手夺过鞭子……对鹿三大声说:“我想试火一下!”另外，试穿新鞋、新衣服也称“试火”，两种含义不同。

瞀乱：心理烦闷、情绪慌乱的表现。例:“我送粪拉土轧花，哪项活儿不比磨面重？叫我磨面转磨道，我嫌瞀乱!”

叼空：在办正常事当中，抽空办其他事叫“叼空”，与之近义的还有偷空、错空、逮空、瞅空等。例:“牛犊你喂槽上的牲口。叼空儿推土、晒土，把冬天的垫圈土攒够。”

悄着：别出声、别说话。例：白嘉轩……被他们咄咄得烦了就急躁了：“你俩都悄着，再甭说那号话了，我不爱听。”

烂包：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和内情被泄露出来。例:“日后事情烂包了嘉轩哥又怨我对他瞒瞒盖盖；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来说这话……”

饰脸：给人争了光、争了气，或照顾了面子。例:“你给你出了气也给大饰了脸，咱俩的气出了，仇报了。”

嫽：即好的意思。例：黑娃也忍不住笑了，就以打诨的口气说：“滋水县的‘共匪’头子和土匪头子值的一个价码！嫽哇！嫽哇！”

扬脏：有意宣扬散布别人不想让人知道的内情或隐秘，带有诋毁和泄私愤的目的。例:“我看她一个女人家恓恓惶惶，周济她一点粮食，有人还借机胡扬脏哩!”

起鸡啼：本意指鸡叫时起身，通常把不等天明就起身赶路叫“起鸡啼”。例：他等待鸡叫等待夜静以免撞见熟人，就像往昔里要走远路起鸡啼一样沉静。

龌龊：肮脏得令人发呕。例：鹿三从来也没有光顾过这个龌龊的窑院，宁可多绕两三里路也要避开窑院前头的慢坡道儿。

邋遢：穿戴脏乱，衣冠不整，不讲卫生的人。例：大家瞅着鹿子霖拉进门来的白孝文，衣服肮脏邋遢，脸颊和脖颈粘满污垢……令人看了作呕。

海兽：把喜欢在外闯荡，性子野，不恋家，或不会过日子乱花钱的人称“海兽”。例：鹿三第二天傍晚回来……大声憨气地咒骂起来：“俩海兽一个也不在！孝文到汉口接军火去了，灵灵连个踪影也问不到。”

戳窝：把在背后进谗言、说人坏话叫“戳窝”。例:“我到镇上下馆子去呀！你去给师傅戳我的窝，燎我的毛，说我没干活我不怕。”

大大爷：粗心大意、做事马虎的人。例：小翠一古脑儿把钱塞到芒儿手里，叮嘱说:“可甭把钱掉了哇大大爷！”

省手饭：自己不动手、吃别人做的饭叫“省手饭”。例：小翠从篮子里取出芫荽扔到他怀里：“坐下择菜，菜择完了掏灶灰……你想吃我侍侯你的省手饭？”

扫风着：无意中听到的消息。例:“让葛条沟那帮子扫风着了的话，非吃不结，红军手里的快枪就落到他们手里了。”

歪：厉害。例：朱先生瞧着他们笑着说：“……有这种精神到潼关外头耍歪去(打日本)，在那儿能耍出歪来才是真精神……”

白眼狼：把没良心、喂不熟、不记人的好处称“白眼狼”。例：鹿兆海疑心皮匠对他保密……皮匠收了礼物竟然对他赌起咒，甚至骂起白灵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打野食：把畜禽放出去自找吃食叫打野食，比喻那些在外面乱搞女人的男人。例：魏老太太对白灵说:“先得看透男人……不来房事你得提防，肯定是在外头打野食儿。”

麻迷：指那些头脑糊涂、想不开事、听不进劝告的人。例：鹿三在衣襟上搓着手掌竟发火了：“你这人明明白白的嘛，咋着忽儿就麻迷了？你喝嘛，你咋能连药也不喝！”

撇凉腔：故意指东道西说风凉话，让对方听了不好受。例：鹿子霖……惶惶不安，他的女人鹿贺氏却冷漠地给他撇凉腔出了气：“这下你在原上的名气越发地大了！”

挨头子：把受到批评或教训叫“挨头子”，也称挨礅、挨威、受夯等。例：“岳书记在省上挨了头子，回县上大发脾气，亲自拍板叫抓你……谁也不好开口给他说话……”

官碾子：本意指村上公用的碾盘，这里引喻那种和许多男人有关系的女人。例：对于这个臭名远扬的官碾子女人，除了奸情不会再有什么更深更多的因素令人思索。

咬筋：比喻互不相让、暗中较劲的样子。例：“那劣种跟我咬筋的时光，我的劲倒足，这崽娃子回心转意了，我反倒觉得心劲跑丢了，气也撒光了……”

装鳖：鳖遇到敌人只会把头缩到壳里去，比喻任人欺侮也不反抗的人。例：鹿子霖紧紧把孙子抱在怀里，涕泪纵横着大声说:“人还是不能装鳖哇！装了鳖狗都敢在你的头上拉屎……”

街楦子：楦子是做鞋用的楦模，比喻那些横行霸道、专门寻衅闹事的恶人。按其活动范围有家楦子、村楦子、街楦子。例：勺娃在门前台阶上拍了三下手掌，走进五个人来，全是勺娃托街楦子在城里找来的要饭的。

灵醒：指聪明能干有头脑的人。例：兆鹏适时地掌握着松活了的气氛：“我了解你，你是个灵醒的木匠，你是个不怎样的和尚。你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红军指挥官……我是瞅中你这块材料才来找你的。”

掸牙：在人面前耍威风，说歪话叫“掸牙”。例：父子俩一高一低，一阴一阳，挖苦酿制掸牙，耍尽了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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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卞寿堂著《走进白鹿原——考证与揭秘》，太白文艺出版社，2005年1月第1版。

作者简介：

卞寿堂，1944年7月生于陕西蓝田县白鹿原，号白鹿，笔名边华。优秀党务工作者，高级政工师，陕西省民间艺术协会专家库专家，中宣部授中国杰出人物称号。

社会职务：先后在蓝田县委宣传部、组织部、档案局任领导。退休后相继被县委、县政府聘为《蓝田党史》总纂，《蓝田县志》主编，兼任十多家报刊编委、记者、特约撰稿，以及西安白鹿原文化研究院院长，西安玉文化研究会会长，中国王维诗画院名誉院长，中国现代文学学会白鹿原分会名誉会长，陕西高校人文社科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西安市中共党史研究员，蔡文姬纪念馆特聘专家，担任大型电视剧《白鹿原》《那年花开月正圆》民俗顾问，白鹿原民俗文化村顾问。出版小说、专著7部，代表作有《走进白鹿原》《鲸鱼沟》，地方志《蓝田县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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