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王彦人 </b></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许久了,心生一愿:到沱江边,走走,在月牙纤纤、星香点点的夜晚。身为凤凰本地人,完成此愿,该是轻而易举、随手可拈之事。然而,念叨了好些时日,竟难觅合适的机缘:或碰不上好的天气节令,或自己没有时间与心情。今晚,周末,送走了上级检查组,感觉工作的释然,再加之饮了几杯小酒,去沱江边散步的冲动分外强烈。于是,不顾暮雨轻洒,从天下凤凰酒店送客出来,执意向河边而去。闺友田也欣然同往。</p><p class="ql-block"> </p> <h3><br></h3><h3> 人们都说,现在的凤凰很美,尤其夜晚的古城与沱河。的确,这是一幅画。远远望去,一条沱江,见不到丁点的水流,整整的就一弯迷蒙的烟雾。小桥、码头、两岸的吊脚楼,被迷离的烟雾笼着,沐浴着,若隐若现。城楼檐边游走的彩灯、吊脚楼上圆圆的灯笼,浸在水雾里,朦朦胧胧的晕红,晃晃荡荡地闪烁,如梦如幻。沱江,再不是一条小河,而是一床氤氲的雾,一床摇曳的灯。</h3><h3></h3> <h3> </h3><h3> 没有言语,田撑着伞,罩着头上稀稀落落的雨,我们默契地登上了河上的小桥。静静地伫立在扶栏旁,细细体味这夜,这雨,这河,这灯,这雾……宁静安详的霓虹灯,用淡绿温柔的眼光将河水透视成一块晶莹的碧玉;不甘寂寞的雨点,左一点,右一点,调皮地献着殷勤,在细腻的玉面上缀点出一个又一个圆圆的水窝,如爱难自禁的恋人亲昵地戳着爱人柔嫩的脸蛋。夜色,渐渐地深了,雾,更浓了,氤氲了小桥,笼裹了我们。桥边,我们右侧的不远处,依偎着一对年轻的恋人。男孩子一手擎着伞,一手轻轻拥着女孩子,彼此柔情无限的样子,如此水,此雾……</h3><h3></h3> <h3> 眺望着烟雾浩淼蜿蜒远去的河,田轻吟:</h3><h3>“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兰舟摧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沈沈楚天阔。”</h3><h3><br></h3><h3>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h3><h3> 我接述。吟毕,我与朋友相视一笑。在我们心里,都有一抹最柔的情怀,抑或是忧伤,不知道怎样排解与安抚。我们总是在不自觉地逃避什么,似又在锲而不舍地寻觅什么。淡淡的不知就里的愁绪,如这河雾,明明笼在心头,却又无法触摸,不明由来,更不知去处。或许,这就是文人的痼疾。可自己,又不是文人,顶多只不过一个附庸风雅的文字喜好者。我知道,真正的文人,都经历过人常不能的磨砺与艰辛。他们笔下那一行行的文字,是生活的犁刀与思想的铁锤在心口上割犁与敲打出来的,经常的浸着血迹。自己是很难经受住这样的磨难的。</h3> <h3> 就说这《雨霖铃》的作者柳永吧。仕宦世家出身的他,饱读诗书,很渴望也很有信心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没想到,踌躇满志的他到京参考,却遭遇“明代暂遗贤”的不幸,名落孙山。本来,人生挫折是常有的事情,不是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吗?可率性的柳永居然恣意挥毫了一首愤懑的《鹤冲天》:</h3><h3> “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h3><h3><br></h3><h3> 好一个“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激怒了当时最高统治者宋仁宗,注定了他一生仕途的滞阻与生活的艰辛。据说当他再次参加考试,宋仁宗临轩放榜时想起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于是,黜落了本该金榜贴名的他。从此,柳永便自称“奉旨填词”而长期地流连于坊曲之间醉酒填词,尝尽了羁旅离愁,穷困潦倒一生,最后死葬也是他人筹资的。</h3> <h3> 轻叹一声,折出小桥,我们沿河漫下。沿路景色美不胜收,令自己想起了另一朋友姚。记得,几年前他的一首描绘沱江景色的诗还不错:</h3><h3>“红枣枸杞酒</h3><h3>椿木小方桌</h3><h3>携友沱江畔</h3><h3>把盏临风歌</h3><h3> 扁舟泊江岸</h3><h3>钓叟伴日落</h3><h3>浣娘嬉新妇</h3><h3>半羞面如酡”</h3><h3><br></h3><h3> 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通了,传来睡意惺忪的声音。说工作应酬喝了些酒,在睡。告诉他我们在河边赏夜景。他立时来了兴致。欣然约定,我们到河边的吊脚楼上坐一坐。我们从冷营哨码头顺路而下,姚由虹桥溯河而上,哪遇,哪聚。慢慢游走,在北门码头斜对面的石板路上我们遥遥看到了彼此。</h3> <h3> 拣了一家稍微安静的酒楼,我们在靠河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要了瓶红酒,我们浅酌慢饮起来。对面码头旁边的酒吧里,歌者在拚尽所能地嘶吼狂嚎着流行歌曲,河首江尾,全被他的声音统治、威慑住了,我们的思绪也不能幸免。姚与田顺势由歌曲《你》(赞美孝庄的)谈论起女人、感情,以及权利来。田说,庄妃这位奇女子,是一般女人万万不能企及的。平常的女人,在爱情与权力面前,一般首选的是前者,而庄妃不是,所以她是个能成就大事的女人。</h3> <h3> 我伏在旁边的木栏上,一边听他们的讨论,一边看楼下面河床里顺流而下的荷灯。它们一排排一队队从上游纷至沓来,成为河里最夺目的风景。听说,一盏灯,载着一个心愿,这满河的灯,该有多少心愿与祈祷啊!想想,人活着,其实就是活在一个心愿里,一点希望里,也难怪,这如许的灯了。正入神的时候,身后的位置上来了一对情侣,女士确实比较壮硕,至少有我的两倍以上吧。她突然屈尊一坐,整个阁楼都震撼了 。田套用歌曲《你》里面的词,问:“你有没有那种力量?”姚与我几乎异口同声毫不思索地回答没有。田又问:“你们怎样理解刚才我的问题,答得这样一致?”“我没有举起那位女士的力量。”姚诙谐地答。“我没有那位女士震撼吊脚楼的力量。”我老实地回答出自己的理解。田大笑:“其实我的问题是问姚,问他有没有那种令王展颜一笑的力量?”原来,自己很沉默很忧郁的神情让朋友们介意了。醒悟后,自己很是赧然。为了掩饰尴尬与各自的呆傻,我们抿酒轻笑。</h3> <h3> 对面的酒吧里,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拼酒与竞歌。现在换了一个人,唱的是《我是一只小小鸟》:“我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啊飞却飞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姚点评说,这人唱得不错,就是在“高”上走调了,然后轻吟,特意在“高”字上回环、起伏、跌宕,令人听到了一个被困宥蹇塞但又不甘放弃的呐喊声。我想着,他那首答谢朋友的诗歌最后一节:</h3><h3>静水而流深</h3><h3>浮华又几何</h3><h3>心高万里路</h3><h3>尘洗天地阔</h3><h3><br></h3><h3> 我沉思着,没有言语。</h3> <h3> 干了酒,下得吊脚楼来,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喧闹的人们都相继累了,休息了。此时的古城与沱江,繁华褪尽,回归了自己的宁静、朴实与开阔。其实,风景与人一样,艳丽与繁华是取悦他人的披挂,安宁与简单才是自己真正的快乐。我喜欢此时的沱江。我们跨过跳岩,穿过北门,归去。雨早停了,洗过的夜空,很干净,稀稀落落闪着几颗星子,很大,很亮;幽深的古巷曲径里,就我们三个人,鞋跟敲击在石板上,很简单,很清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