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坂红叶红胜火

山乡谷农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从省城旧书地摊上捡了一本《青海春色》的画册，画册装帧很平常，但里面上百幅都取材于青海本土的自然风光，田园风光，风土人情及反映各行各业丰硕成果的精彩瞬间使人爱不释手，在这凝固的光影中一幅《大坂红叶》给我的眼球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力，这是一幅在蓝天白云下一面山坡被红叶所渲染的风光照，熟悉的地貌特点和年复一年呈现在眼前的黄刺红叶竟然在摄影家的镜头里显现的如此壮美，如此令人叫绝！

自从领略了《大坂红叶》，我就对大坂山上能够成为红叶的黄刺灌丛情有独钟，不论乘车翻越大坂山的几条主干盘山公路，还是徒步深入山中的沟沟脑脑，总要留意一下山峦间是否有黄刺灌丛的存在，以及它分布和生长状况，好让我在真实场景里去感受它，欣赏它。

黄刺是大坂山间常见的灌木之一，大多数生长在海拔3000米以下的的山坡和谷底，它的分布生长与地形地貌有很大关系，山间的阳面和半阳面几乎成为它的天地，一丛丛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而在阴山它零零星星点缀在白桦、云杉、沙棘、山柳和繁茂的其它灌丛之间。黄刺学名叫小檗，在大坂山上最常见的当属直穗小檗，夏季它繁多而纤细的枝条上着生着一簇簇嫩绿色的叶片，叶簇间伸出一串串的黄色花序，有着极高的观赏价值。秋季枝头的花序成为一串串如同小红葡萄似的果实，果实虽小，但那数以万计，繁多的果实群体也会把一束束枝条压的弯下腰。小果实在阳光下明亮透红，让人望而生津，采摘一小串含在嘴里品尝，酸中略带一丝甘甜，酸爽透顶，滋味悠长，人们还把的果实采摘回来，打成汁，加上蜂蜜冰糖，成为润肺止咳的灵丹妙药。

深秋的黄刺叶色也从起初的嫩绿色不知不觉中变为深红色，不几天又成为殷红色至鲜红色，红色的果实，红色的叶，使人感到红的耀眼，红的滴血。在它密集的地方远远望去整个山坡如同一片朝霞，看山脊恰似一片火海。即便在它稀疏的地方也有与众不的景致，红叶与金黄的桦树，墨色的云杉，酱色的山柳，明黄色的枯草描绘出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你瞧，那些被藤本植物的铁线莲缠绕在上的灌丛中铁线莲棉团似的絮仿佛是一朵朵洁白的花开满枝头，细细品味这白的花红的叶，如同画家笔下典雅华贵的重彩工笔画。

黄刺枝条生长着像缝衣针一样的刺，属棘刺灌木，一般人难以靠近，可它的枝条修长匀称，材质细腻，刚柔兼备，在我小时候那个物资严重匮乏的时代，黄刺枝条在庄稼人眼里大有用途，人们从黄刺丛中挑选粗细比一般人大拇指粗一些的枝条，要么做为扑杀瞎老鼠（鼢鼠）的弓箭上锋利的穿心箭，这种材质箭也许没有异味，瞎老鼠放松了警觉，扑杀率往往很高；要么作为木制耙子、叉扬上的齿，柳编背篼的骨架，使得这些农具轻巧耐用。最为难忘的是人们从中精选出最为上等的枝条做成炸馓子下油锅专用大筷子，人们叫它为油柱，据说用这种大筷子在油锅里摆弄馓子，轻巧顺手，不溅油，炸出的馓子自然金黄香脆。而纤细的枝条常常用做刺篱笆墙，或者用泥巴夹杂上土块、石块固定在菜园、树园等等类类的矮墙上面，用来阻挡善于跳墙盗吃蔬菜、啃掉树皮的山羊啊，牛啊，驴啊，还有夏季里乘大人不注意翻进菜园里拔上几棵手指粗的小萝卜，连土带泥急着解馋的顽皮娃娃们。

记得那些年说是县城里收购黄刺根用来制药，村里的很多人忙里偷闲都上山去挖黄刺根，一时间挖了一丛又一丛，挖了一面坡一道梁，挖尽了近处的，再翻山越岭到远处去挖，一车又一车的黄刺根运出了村，卖给了收购点，挖的满山伤痕累累，挖的黄刺濒临绝种。

改革开放后，土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庄稼人农耕劳作，外出挣钱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去调配，一时间村村社社的男人们农闲季节纷纷走出家门搞副业、当小工、做生意、跑买卖，贩牛羊、走金场，出门挣钱的大潮一年高过一年，庄稼人的日子也过得滋滋润润起来，指望挖黄刺根换来几个零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后来国家先后实行封山育林和退耕还林还草，禁挖禁伐包括黄刺在内的所有树木，人们如梦初醒，再也不会去砍它的枝条，挖它的根，昔日里毁灭性的举动慢慢沉淀在人们的记忆中。最让人难忘的是庄稼人祖祖辈辈使用的木制小农具也被工厂化生产的铁制制品完全替代，黄刺篱笆墙也被各种钢制网围栏所取代，黄刺枝条从庄稼人的生产生活中也就彻底被退出，从此山间的黄刺得到了静养和恢复，黄刺丛林变得密密麻麻，填补着山峦间适合它生长的坡梁沟岔，使得秋天红叶一年比一年繁多，一年比一年鲜艳。

谈到红叶人们总会联想起叶形优美，色彩艳丽的枫叶，而能想到黄刺红叶的人恐怕寥寥无几，黄刺它没有枫树的高大枝干，也没有人人皆知的美誉度，更没有被文人墨客们留下“枫叶红于二月花”的赞美诗句。但它不惧严寒，不为贫瘠，却把枫叶的火红和热情真真切切地洒在世界的屋脊，弥补着高原的残缺。我相信大坂红叶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一处值得旅游观赏的高原盛景，因为它彰显的是高原粗犷的美，大气的美，豪放的美和深沉的美。

深秋，登高远眺大坂山红红彤彤、似花非花，一望无际的黄刺红叶使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欣赏它不仅是一种美的享受和对大自然的亲近和感悟。

夕阳西下，总要发出壮美的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