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棉鞋

荒原.静

“富贵福祥，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北宋·张载

我小学一到三年级，就在离家附近不到一公里路的初中附属小学读书。

到了四年级，附小撤了，我就近转入村里的小学就读。可那时村小没有五年级和六年级。所以，四年级后，我只好跑到离家五公里外的分会小学去读完小。

五公里的路，对于一个刚刚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是有点远的。那时候家里有一辆自行车，就是中间有根横杠，高头大马的“永久”牌自行车。我不敢骑，只能每天走路上学。

自从家里有孩子上学以来，每天早上，父母总是很早就起来为我们弄好早饭，让我们吃完早饭再去上学。从我上五年级起，他们起得更早了，做好饭，还用洋瓷缸装好中饭给我带上。

“路上快点走，不要等伴，早点到校。晚上早点回来，不要逗留。” 每次出门前，父母都会反复交待我。

“嗯……”

每次，我都会冲他们点点头，背上书包，提上他们为我准备好的中饭，勇敢地向遥远的学校走去。

 

那时候农村穷，家家都穷。而我们家，两个大人，要养五个孩子，所以特别困难。我记得，到了完小后，班上多了几个干部子女。他们穿得漂亮，带的中餐不是鱼就是肉，还有一个同学用保温饭盒带的饭。当我们中午吃着榨菜丝拌冷饭时，她的饭盒一打开，热气腾腾的香味就会弥漫整个教室，让同学们羡慕极了。

 

那时候，我最怕下雨了。一下雨，我就只能打上我家那把老式黄油纸糊的伞。可怜的是，这把伞的伞骨还断了两根，撑不起来，样子好丑的。每当我打着老黄油纸伞，走在花花绿绿的折叠伞中，就觉得自己比他们矮了一截。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特别用功读书。

 

这年冬天，母亲给我做了一双棉鞋，黑灯芯绒鞋面，里面垫了棉花，穿在脚上又暖和、又舒服、又漂亮，我非常喜欢。第二天，就穿着上学去了。

 

可这天下午，天公不作美，下起雨加雪来。到我放学时，路面表层的泥巴已经湿透了。望着长长的回家路，看看崭新的棉鞋，小小的我，犯愁了。穿着鞋踩回去？走到家，这双新棉鞋就没救了！打赤脚走回去，这雨加雪的，好冷、好冷啊！

 

这双新棉鞋我盼了很久。我知道，母亲做一双鞋太不容易了，而且她一年之内是不会再给我做棉鞋了，因为根本做不过来……

 

于是，迎着刺骨的寒风，顶着漫天的冰雪，我毅然脱下了崭新的棉鞋，卷起裤脚边，打着赤脚踏上了回家的路……

 

离家门口还有数十米远时，看到冰天雪地中提着双鞋子艰难前行的我，父母马上就奔了过来。走到我面前，父亲二话没说，抱起我就往家走。母亲摸着我冻得又红又肿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脚，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哽咽着说：

“我的个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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