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狗叔叔【原创】

潇湘愚女

<h3>【清明,酒——醉】</h3><h3>9、清狗叔叔</h3><h3>文/潇湘愚女</h3><h3><br></h3><h3>他死的时侯,非常年轻。那时我小,只记得他瘦高瘦高,长得非常清秀,一笑就露一排又白又整齐的牙齿。</h3><h3>清狗叔叔力气松,如果赶集走在路上,看到别人挑东西,他都会主动帮忙挑一肩。山路又弯又陡。从我们村到江村镇,二十来里路,上岭,下坡,转弯磨角,全靠力巴子好。</h3><h3>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人家没多少田,一年到头都靠山吃饭。秋天砍山冬天烧,赶在过年前挖好,春分过后种姜的种姜,栽红薯的栽红薯。夏天锄草,霜降前后收回来。</h3><h3>那一年,青狗叔叔说他家山里全是灌木,一点用处也没有。不如开荒出来,第一年种姜,第二年种红薯,第三年栽杉树。他娘说:“崽哎,那么宽的山,你一个人怎么个搞法?”</h3><h3>他说:“无妨,我开春前搞得完。”每天早早地,他到对门岭砍山,晚边天麻眼睛了才带一担柴回来,中餐在山里解决:带俩煨红薯。一个月出头,他就砍完了。他娘与村里老人们说起青狗叔叔,就直抹眼泪:“他爹走得早,我也是没办法,家里穷得很,连个婆娘也讨不回……”</h3><h3> 入冬后的太阳好极了。青狗叔叔砍下来的灌木晒得非常干,他叫上村里的几个青年帮他一起烧山。他们将与连着没砍的山界上修了宽宽的火山路,以免走野火。青年们拿着长柄的砍刀和青青的生杉木枝,各自分散守着火口边,以防万一。</h3><h3>火点起来,噼里啪啦开始从上往下烧。【这是有讲究的,从上往下,火力小,火苗短,不易烧出去。】青狗叔叔脸红彤彤地,透过火苗,好像看到那一大片的生姜变成了钞票,又变成了婆娘……忽然,吹来一阵风,“青狗,青狗,快点,中间那个位置烧到上面去了——”一个青年边喊边往中间靠上头的边界跑,想去将刚引着的火引子扒开。无奈,风太大,火苗顺着往上冲,晴了几个月的野山,灌木的落叶烧将起来,哪里还控制得到!?</h3><h3> 村上人在对门山看到,纷纷丢下手中的活,拿着砍山刀和锄头去救火。等这几十号赶到时,火已经快到山顶了。好在山顶,有条非常宽的防火路,才没烧到山背面去。在村民们的努力下,火被控制了,青狗叔叔瘫坐在山上,怎么也爬不起来。</h3><h3> </h3><h3> 这次走火,烧掉江村镇荒塘村的山。附近的人都知道,荒塘村的人最蛮,打架最狠。第三天,荒塘村几十个精壮劳力拿着棍棒来到我们村,将青狗叔叔家围了起来。</h3><h3> 我爷爷和村上另一些长辈以及青壮年也全部都去了,局面非常紧张。</h3><h3>好在我爷爷以前在江村村当过仓库保管员,管了几千号人的吃。在江村镇上,好多人都认识他。那时有个下放的知识分子,经常没有吃,就悄悄找我爷爷。爷爷大方,总想得到办法给他弄吃的。一来二去,他俩认了老同【结拜兄弟】。知识分子回城后,成了我们县公安局局长。</h3><h3> 双方相互闹了一会儿,没什么结果,最后爷爷说,你们莫闹,有话讲得清,山烧是烧了,你们打死青狗也没用。</h3><h3>“那就赔钱!不赔就送去坐牢!”对方说。</h3><h3>在林区,烧山,真的是要坐牢的。现在还可以在一些进山的路口看到水泥竖的牌子上写着“谁烧山,谁坐牢!”“放火烧了山,牢底要坐穿!”的标语。</h3><h3>坐牢,青狗叔叔肯定不愿意,那就看第一条:赔钱。</h3><h3> 荒塘村的村民说,这次走野火,烧掉他们村近百亩山,其中有的山种了杉木,致少要赔八千。</h3><h3>青狗叔叔脸色发青。爷爷说,我们一个村的人全部凑起来,也拿不出八千……</h3><h3>最后谈到四千五,一个月内给清,少一个毫子都不行!另外要清狗叔叔将火烧了的山帮他们砍好,挖完,种树。青狗叔叔无奈地点了点头:“我想办法……”</h3><h3> 荒塘村的人走后,青狗叔叔总唉声叹气。爷爷他们说:“青狗,你莫急,山我们大家帮你砍,帮你挖!钱慢慢想办法……”</h3><h3> 一个月快到了,青狗叔叔出山去了,好几天没回来。逢集的一天,爷爷他们出山赶集。镇上有人跟爷爷说:“月清,前些天有个后生家在码头那里跳河,好像是你们村的。尸体昨天捞上来了,在码头那里放着,你去看看。”</h3><h3>爷爷去看了,青狗叔叔一身浮肿……</h3><h3> 村里人将薄膜纸裹着青狗叔叔,再放进一口薄棺材里,埋在荒塘村后面的荒山上。这次,荒塘村没人找上门来。</h3><h3>“清明,酒——醉!”“醉死!醉死!”青狗叔叔烧的那片山,第三年春天密密麻麻开满了杜鹃花。</h3> <h3>作者简介:</h3><h3>潇湘愚女,湖南永州人。初中毕业后开始打工生涯,性情坦荡从容,爱唱山歌、写诗。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于凡尘里淡泊心智,于生活中品出诗意。平凡的世界里,独享百味人生!</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