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批赴美讲学的中国学者张其昀

江上清风

赴美讲学的背景

1941年12月7日，美国珍珠港遭日军偷袭，太平洋战争爆发。此后，美国陆军为了对外战争的需要，在哈佛、斯坦福、芝加哥等25所知名大学都开办了＂陆军特别训练班＂，其目的是要训练被派到诸如中国、日本等地区任职的指挥官，教他们学习各国的语言，同时学习各国的历史、地理与社会文化。

当年，美国有一项称为＂国际教育和文化交流计划＂的援助项目，它始于1940年，最初只是针对拉美国家。珍珠港事件爆发后，美国加强了对中国抗战的援助。首次增添了对华关系项目，邀请中国在教育、农业、工程、社会学等诸多领域的学术精英赴美进行学术交流，时间由6个月到17个月不等，其中张其昀由陈布雷帮助又延期一年。

1942年11月，美国驻华大使高思代表美国国务院通知中国教育部的同时，正式向中国6所大学校长发出邀请函，请求他们各推荐一名教授赴美讲学。1943年1月底，这6位人选确定，分别是西南联大哲学系教授金岳霖、中央大学生理学教授蔡翘、武汉大学政治学教授刘乃诚、浙江大学历史地理系教授张其昀、云南大学社会学教授费孝通、四川大学政治学教授萧作梁，他们都是当时国内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其中除张其昀、萧作梁外，其他几位都在国外受过教育，英语流利。后张其昀是由他在美学生徐近之帮助解决语言问题的。

　　

張其昀（1901一1985）字晓峰，浙江鄞县人。中国地理学家、历史学家、教育家。

赴美前张其昀学术成就

张其昀（1901一1985） 字晓峰，浙江鄞县人。中国地理学家、历史学家、教育家。1919年毕业于浙江省立第四中学（今宁波中学），受教于国文教师陈康黻、历史教师洪允祥、地理教师蔡和铿先生，三位先生给中学时代的张其昀以深刻的影响。中学时期张其昀学业优异，九次考试均名立榜首。1923年以第一名成绩毕业于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今南京大学）史地部。期间深得哲学大师刘经庶、史学大师柳诒徽、地学大师竺可桢、国学大师梁启超诸位先生的教诲与栽培。学生时期刻苦攻读，为毕生从事地学、史学的研究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张其昀毕业后进入上海商务印书馆从事教科书编辑工作，所编《本国地理》即被誉为民国时期具里程碑意义的三大中学教名著之一。1936年应浙江大学竺可桢校长之邀创办地学系，并先后出任地学系、史地研究所、史地教育研究所主任，任内培养出多名院士及相关学科权威专家。所编《遵义新志》开创中国土地利用调查的先河，在地方志编纂上有重要地位。

张其昀在学术上主张＂时不离空，空不离时，互为途径，相辅相成＂，独具时空结合、史地交融的学术风格，是中国现代人文地理学、历史地理学的开创者，中华文化复兴运动和儒教复兴运动的积极推行者。

　　 

1934年3-5月间同时任教中央大学（现南京大学）的张其昀（宁中1919届）与任美锷（宁中1930届）在浙江考察时合影

张其昀在美的活动

1943年2月，张其昀自浙江大学西迁时所在地遵义出发前往重庆。6月，张其昀等6人集中到重庆办理赴美护照，并参加5天的集训。期间受到国民政府蒋介石的会见与宴请，并接受蒋的赠照。集训后6位教授由重庆搭中国航空公司班机启程，经昆明、丁江飞越战时盟国开辟的驼峰航线，于6月5日抵达印度切尔各答，24日晚到达美国波士顿。张其昀随即在佳士河畔的宿舍下榻，开始在哈佛大学为期二年的讲学与访问。哈佛大学将魏特纳图书馆中诺敦纪念堂划给张其昀辟作研究场所。

 

张其昀在美国哈佛大学讲学期间所住的邓斯德馆

　　 

1943年张其昀（右1）在美国哈佛大学讲学时校园内留影

　　

1943年8月5日至7日，张其昀等首批访美学者应邀到芝加哥大学，参加题为＂不可征服的中国＂的论坛，到会有美国学者40多人。张其昀等6位教授从各自熟悉的领域向与会者介绍中国抗战的情况，并参与了论坛的讨论。这些演讲讨论文稿经过整理，结集为《来自不可征服的中国的声音》一书，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出版。

1943年9月20日，张其昀在哈佛大学东方学会发表＂艾默生论中国文化＂的演讲。他称艾默生是中国人民的知心朋友，并进而阐述中美两国若干共同性。后来，讲稿以《中美学术友谊一百周年纪念》为题发表在《远东季刊》。

 

1943年张其昀（右3）在美国卫斯理学院（威斯利大学）留影

　　

1943年11月，张其昀赴美国西海岸访问。12日是孙中山诞辰纪念日，张其昀在旧金山利用美国远程电讯网向中国内地发表《战时之美国青年》的广播演说，将美国青年在实验室、课堂以至战场上保卫自由民族而奋斗的所见所闻报告给国内民众，提醒国内要重视战时教育的深刻意义。

 

1944年张其昀（右）旅美时与陈原先生合影

　　

1944年3月29日，美国国务院介绍张其昀到马里兰州安纳波斯利海军学校参观。张其昀徘徊在美国海军将领、海军理论家马汉像前，久久不能离去，十分敬仰他＂以历史作为海权论的基础＂见解。远晀大洋彼岸，遥想祖国无限感慨。回想＂把象山建为军港＂的建议不能实现，导致沪宁杭失去藩屏最后沦于敌手而不禁伤心落泪。

 

1943年10月张其盷(左2）在美国卫斯理学院（威斯理大学）湖滨留影

　　

4月，张其昀应邀在美国芝加哥、威斯康星等大学作演讲，演讲稿在《美国地理学年报》上发表，得到美国学术界的赞许。12月，《自然》杂志发表题为《中国地理研究工作》的文章，对中国地理学界进行介绍与评论，予以比较高的评价。

10月16月，张其昀到美国第三任总统、《独立宣言》起草人之一的杰克逊故里访问，以体验＂欲知美国，不可不知杰克逊＂。他的＂要使民主政治推行有效必有赖于教育的普及，政治上领袖人物的养成，其责任尤在大学＂的见解。给张其昀留下深刻的印象。

11月4日，张其昀来到波士顿，参观当年罗斯福总统对四万人作竞选演讲的芬威球场。11月5日，应霍普金斯大学校长、美国地理学会理事长、国际地理联合会会长鲍曼的邀请访问该校，并与这位著名政治地理学家就中国问题进行了广泛的研讨，张其昀深感荣幸。鲍曼告诫张其昀，中国时下最重要的是致力于民族凝聚、国家统一和工业化。张其昀提出，中国人民特重温数百年远洋航海的旧梦，中国对航海事业素有成就，绝不是一个纯然的大陆国家。主张中国历史哲学上健全的传统，就含有民主政治的良法美意。如能以完善的方式表现出来，定为天下人所共戴，并最终纳入国际合作的范畴。张其昀的这些观点，后写成《展望中国的民主》一文发表在《远东季刊》上。旅美期间走访、演讲之余，张其昀还将大部分时间致力于地略学的研究。

除此，张其昀还勤于研读西洋史学名著。对当代西方史学大师，如德国的迈乃克、英国的曲维扬等十分向望，他们都曾到过哈佛讲学。迈乃克重视文化价值，以真、善、美、圣四者并重，提倡国家的道德化，实现世界大同的学说；曲维扬的史学兼有科学与文化两领域，史学家应有文学家之素养之见地。他们这些观点对张其昀影响很大。

张其昀在美期间虽身居海外，心念祖国。他曾说：＂旅居海外，于修学之暇，对于海外批评我国之言论，至为关怀。凡报章杂志、专家著作，多方搜罗，潜心思索，益增忧惧，心中常感无限沉痛与烦闷。＂1945年9月，当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时，张其昀即于当月下旬搭车至洛杉矶，乘美国军舰结束在美国两年多的访学，于10月回国。

 

1944年遊美国白山国家公园时张其昀（左4）与同事合影

赴美访学的影响

继张其昀等6人后，1944年7月第二批又组织了西南联大的杨振声、厦门大学的莎本栋、南开大学的陈序经、岭南大学的容启东、中央研究院的汪敬熙、金陵大学的陈裕光6位教授赴美国哈佛、芝加哥等大学演讲与访学。从1943年到1947年间，中美政府之间共同组织的邀请中国学者赴美讲学活动，计有26位各领域具名望的中国学者分四批参加了该活动。整个访学活动，美国各大学及学术团体等提供了所需经费。

 

1944年遊美国白山国家公园时张其昀（右右2）与赵元任、杨步伟夫妇、陈原先生合影

　　 

汇集张其昀在旅美演讲稿文集《旅美见闻录》一书由商务印书馆于1946年出版

　　

中国学者赴美讲学活动从出发点上说，是美国政府为受派到中国军事人员提供语言、历史、地理与社会等方面的训练，以适应战事的需要。与此同时，客观上把中国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化介绍给美国以至世界，也增进了中美两国学术界的了解与交流。

另一方面，也把西方以至世界的文化现状介绍给中国国内的民众。张其昀回国以后，将自己在美期间的部分文章汇集成书《旅美见闻录》，由商务印书馆于1946年出版。文集包括《我所看见的美国》、《战时之美国青年》、《美国战时大学与学术研究》、《最近美国对华舆论》、《太平洋战争之三阶段》、《原子能力之新纪元》、《中美航空半月记》等十二篇文章，其中8篇曾载于重庆《大公报》，一篇曾载于《思想与时代》月刋。把张其昀在美二年多的所见所闻，比较集中地介绍给了国内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