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往事

田园牧歌

　　提起江苏省宿迁市，估计熟悉了解的人不会多，但提到西楚霸王——项羽，可能大部分人都会知晓。项羽是中国历史上影响比较大、极富传奇色彩的英雄人物，他的出生地就在宿迁，古称下相。

司马迁在《史记》里专辟一章《项羽本纪》，把他作为帝王来纪述。我们耳熟能详的成语，比如取而代之、先发制人、以一当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沐猴而冠、四面楚歌、霸王别姬、江东父老、妇人之仁等等40多条成语，都是由项羽的故事演化而成；2000多年来还有80多首诗词或诗句也与他有关。在他一人身上发生这么多的成语故事、诗词，实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2019年的初夏，我们一行3人，乘车5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江苏省宿迁市，瞻仰西楚霸王的出生地——项王故里，缅怀这位秦末农民起义军领袖、为推翻秦王朝统治立下不朽功勋的盖世英雄。

项王故里，又名“梧桐巷”，位于宿迁市中心城区的东南部，古黄河与大运河之间。项王故里有英风阁、槐安亭等。整体建筑既有汉代民居特点，又有宫廷式建筑风格。据说项王故里原来有坊、有庙，历经沧桑，至清初坊毁庙塌，后人为纪念项羽，对其几经修缮扩建，才有今天如此规模。

　　据《史记》记载，项羽名籍，字羽，生于公元前232年，卒于公元前202年，为楚国将门后裔，自幼丧父，跟随其叔父项梁长大成人。

项羽的一生是英雄的一生。项羽青少年时就志向远大，身材伟岸，力能举鼎，立志要学“万人敌”，项梁就教他《孙子兵法》。

16岁时，因其叔父项梁杀人避仇吴中（今苏州），他跟随叔父成了流亡贵族。有一年，秦始皇南巡，在渡浙江钱塘江时，项羽见其车马仪仗威风凛凛，便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也”，其雄心壮志溢于言表。

24岁时，他随项梁起兵反秦，是农民起义军中豪气盖世、叱咤风云的人物。26岁时，陈胜、吴广起义失败，他力举义旗，在巨鹿之战中破釜沉舟，以6万人马大败秦军20万大军。后率诸侯军入关，杀秦王子婴，焚烧咸阳，自称西楚霸王，分封诸侯，定都彭城（今徐州），威风不可一世。

28岁时，楚汉争霸开始，彭城大战，项羽以3万精兵大败刘邦56万军队，几乎生擒刘邦，构成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以绝对劣势之军战胜强大之军的奇迹，堪与巨鹿之战相媲美。

项羽的军事才能在当时乃至后世都得到了肯定。他的军事思想就是以《孙子兵法》中的“因敌制胜”作为战役的指导方略，以“兵贵神速”作为指导原则，赏罚分明，从严治军。其军事思想是《孙子兵法》与个人的性格结合体，并且他还首创骑兵战术，善于用兵布阵。直到项羽自刎后第七年，淮南王英布反汉，汉刘邦看到英布军阵如项羽军阵，心中还有余悸，可见项羽布阵的厉害。《汉书·艺文志》著录“兵形势”十一家，其中就有《项王》一篇。

　　项羽的一生是悲壮短暂的一生。他的命运也许与他的经历、性格有关。他24岁举义起事时，刘邦46岁；后来楚汉争霸短短3年，他由开始的绝对优势逐渐打成劣势，直至在垓下之战中四面楚歌，乌江自刎，31岁就结束了自己轰烈悲壮的一生，着实可惜。

2000多年来人们对他的评价也是褒贬不一。有句话：年轻是优势，年老是经验。项羽与刘邦相比，项羽年轻气盛，雷厉风行，敢作敢为，但刚愎自用，不善用人，不善总结经验，听不进去别人的意见和建议，缺少远大的战略思想和酝事谋略，年轻人的优点和缺点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他丢掉天下的原因；而刘邦则市井出身，社会经验丰富，处事老道，能屈能伸，善于用人，能根据形势随机应变，确保了战略思想始终正确。两人相较，其争霸结果可想而知。

毛泽东主席在评价项羽时，就说他一生有三大错误:第一个是不听范增的话，放跑了刘邦；第二个是楚汉订立了鸿沟协定，项羽认真了，而刘邦却不以为然，不久就违反协定向东攻楚；第三个是项羽建都徐州，位置选的不好。毛主席对他的评价很客观很深刻。

先说第一失误：项羽在巨鹿之战打败秦军时，刘邦率10万余众先攻下了秦都咸阳。按照楚怀王为各路诸侯的约定，先入咸阳者称王，但刘邦听取萧何建议，没敢称王，而是对咸阳秋毫无犯。项羽入关后，被项羽尊称为“亚父”的谋士范增，看到刘邦所为异于平常，断定其必有野心，建议项羽鸿门宴设计诛杀刘邦，以除后患。但宴上刘邦几句好话，项羽改变了主意，范增数次暗示他，他却默然不应，结果让刘邦逃脱了。

第二失误：在楚汉争霸中，刘邦兵败彭城退至荥阳，项羽追击荥阳，双方围绕此地交战两年零四个月，先是刘邦请和，项羽中了离间计、伪装计；后楚占成皋，刘邦出逃，本应乘胜追击，项羽却掉以轻心向东打彭越去了，结果，刘邦引兵东渡复取成皋，军备粮草得以扩充。楚汉战争进入相持阶段。

最要紧的是，在汉由弱变强的转折关头，当时刘邦的家人被项羽扣在手里，刘邦遣人说和，结果项羽心一软信了刘邦，与刘邦签订了中分天下的鸿沟之约，并放了其家属，引兵东归。自此刘邦心无挂碍，到后来，刘邦抓住楚军在汜水半渡的时机，大破楚军，尽得楚军军备物资，楚汉战争也由战略相持转为汉强楚弱的战略进攻。

第三失误：发生在楚军入关中的时候。有人对项羽谏言：“关中山河险阻，土地丰饶，可以在此称霸”。项羽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人知道！”谏言的人说，“人家说楚人就像猴子，穿了人的衣服到底还是猴子，果然如此。”项羽非常生气，便烹了谏言者。此后，自立西楚霸王，分封九郡，定都彭城。后来，在刘邦用陈平离间计离间项羽与范增时，项羽居然中计削去了范增职权，允许范增解甲归田。自以为是，不会用人也是项羽失败的一大原因。

　　垓下之战，发生在公元前202年12月，是楚汉争霸的最后一战。当时，刘邦聚集70余万大军于垓下（今安徽灵璧东南），攻项羽于不备，从西、北、西南、东北完成了对项羽楚军的合围，楚军陷入绝境。一天夜里，项羽和虞姬对酌于军帐中，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悲凉的楚歌，大惊。项羽快步走出账外，但见士兵们异常惊恐，误判故土尽失，黯然回到大帐，仰天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也随身唱和：“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唱和间，虞姬趁项羽不备，拔剑自刎。

项羽悲痛欲绝，在垓下掩埋痛别了虞姬之后，连夜带领600骑兵连夜突围而出。到了阴陵迷路，被汉军数千人围住，项羽命令骑士向四方突围，最后只剩26骑退至乌江（长江西岸的乌江浦）西岸。乌江亭长听说项羽兵败，把船划靠在岸边等候，准备带领项羽渡江。他对项羽说，小臣乃乌江亭长，已在此等候大王多时，请大王快上船吧。现今江中只小臣有船，大王乘船渡江，汉军断难追及。江东是大王起兵之地。地方虽小，足有千里；民众虽少，也不下十万众。大王到江东重整旗鼓，再振军威，仍不失为一方之王，请大王勿迟疑不决！项羽说，自己当年与江东8000子弟出征，已全部战死，自己不愿苟且偷生，也无颜面见江东父老，谢绝了乌江亭长的好意，将乌骓马送给乌江亭长引渡，然后率20余人手持短兵器与追兵交战，最后自刎而死，最终留下了感动后人的“霸王别姬”、千古绝唱。

　　项羽虽是个悲剧人物，但他的英雄气节为后人所赞颂。宋代李清照写过一首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在李清照之前，晚唐诗人杜牧曾写过一首《题乌江亭》：“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毛泽东主席从河北西柏坡到北平那段期间，喜欢看《霸王别姬》。在看到西楚霸王项羽与虞姬生死离别一幕时，他眼睛就湿漉漉的，对卫士李银桥说：“不要学西楚霸王。我不要学，你不要学，大家都不要学！”他号召所有的领导干部都要看看《霸王别姬》。

1949年4月，在人民解放军打过长江占领南京后，毛泽东主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自然想到了项羽，如果项羽歼灭秦军主力之后，一鼓作气，不优柔寡断，乘胜以40万兵力消灭刘邦，刘邦就不会有喘息的机会。于是，写了《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要求解放军“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为解放战争的胜利指明了方向。

今天的中美贸易战，我认为我们也应该再回顾一下历史，汲取当年楚汉战争的经验与教训，不无裨益。

　　往事愈千年。尽管项羽给后世留下了太多的历史教训，尽管世人对他如何褒贬不一，但我们在游历瞻仰项王故里的过程中，从其家乡人民纪念他的字里行间，从其家乡人民编排的歌舞中，读到了其家乡人民对他的独有情感，也体会到了其家乡人民对他的怀念和感恩。

我想，其家乡人民是了解项羽的心路历程的。知道他失败后宁可自刎，也不愿过乌江，不仅是无颜见江东父老，更重要的是，不想使江东再起战火，不想使江东父老再陷水深火热之中，他想使家乡人民过一个太平的日子。其实，对于他的刚愎自用、幼稚处事等等所造成的不可挽回的后果，其家乡人民相信那都是因为他太善良造成的，其他都早已忘了，只记住了他的好，只记住了对他的怀念和感恩。就如天下所有当母亲的一样，对待儿子永远只是爱。

摄影：田园牧歌

文字：田园牧歌

时间：2019年5月于江苏宿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