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使幼儿园的故事》（原创）

陈婷婷

宝宝

老爷爷

美妇人

听众

幼儿园

园长

大伙儿

小天使

故事

小手

注：电影《芳华》观后感

北京天桥那旮旯，有个爱说故事的老爷爷，早年爱讲笑话段子，积攒了不少人气。后来说起了正经故事，大地震啦大饥荒啦，老惨老惨了。听众直抹眼泪，心道：老爷爷说得太好听了，活该火了三十年！

老爷爷每每登台，用不着吆喝，听众自动围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安安静静找地儿坐下，仰着脖子，手里攥着几张纸巾。

这不，老爷爷又上台了。

老爷爷乐呵呵地问：“今儿个讲啥故事？”

听众齐声喊道：“幼儿园的故事！”

“我倒要问问，你们记忆中还有幼儿园的印象吗？”

一个壮汉腾地从听众席上站起来，右手高举，拼命摇动着一个陈旧的拨浪鼓，嗷嗷地叫：“当然记得！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前段日子，听说老爷爷要讲幼儿园，可把大伙儿激动坏了。他们一头扎进记忆杂货铺，在灰尘最厚的地方可劲儿地掏啊翻啊，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紧紧抱着淘出来的旧宝贝。

老爷爷乐了，冲着台边喊了声：“音乐！”

空中飘荡起怀旧金曲——《我爱北京天安门》。

听众的脸上浮现出天真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心中波澜荡漾，像小船荡漾在春天的湖面上……

“今天，我给大伙儿讲一个发生在小天使幼儿园的故事。要知道，这个幼儿园名气可大了，全国的小朋友都想进这个幼儿园。

“从哪儿开始说起呢？就从一个女宝宝第一天入园说起。这一天，她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个男宝宝。”

这时，一个美妇人疾步走到台上，用肩膀把老爷爷捅到一边：“我来说！我来说！当年我也是小天使幼儿园的小朋友！”

老爷爷有些尴尬：“呃，按规矩，故事都是由我一个人说的。”

美妇人一撇嘴：“这个故事我来讲最合适！再说了，您还是从我这里听来的呢。”

老爷爷识趣地下台了。

美妇人的声音太好听了，大伙儿竖起了耳朵：“听众们，留点神！刚出场的男宝宝是个绝世好宝宝，女宝宝却是个苦宝宝。他们以后还会有缘分，先卖个关子哦。——呃，老爷爷！还是您来说吧。”

老爷爷赶紧爬上台：“这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多才多艺，成立了全国有名的小天使合唱团。来来来，先听听他们的歌声，再瞅瞅这些珍贵的照片。大伙儿给说说，歌声美不美？”

歌声美不美大伙儿没听出来，但照片上红润润的小脸蛋和圆嘟嘟的小肥腿实在是太可爱了！听众看傻了眼，有些暗自咽了咽口水。

“大伙儿先熟悉一下，这是前面提过的好宝宝和苦宝宝。这两个女宝宝 ，一个是凶宝宝，一个是美宝宝。至于这个女宝宝，就是我身边这位风韵犹存才华横溢的美女本人！”

美妇人感叹起来：“我跟大家说啊，这个好宝宝简直好得不得了！帮老师打扫屋子，帮小朋友修理玩具，一天到晚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幼儿园的小红花全被他承包了呀！”

“呃，这个是凶宝宝，当年我们都怕她！苦宝宝第一天入园，她就领着我们欺负她。”

美妇人面露羞惭，老爷爷和蔼地拍拍她，“不怪你不怪你，你只是个不明真相的吃瓜宝宝。”

原来，幼儿园的娃娃们分为皮鞋派和布鞋派。想当年，踩着高档软底小皮鞋的凶宝宝可神气了，经常欺负穿布鞋的宝宝们，还总是抱怨苦宝宝的布鞋臭气熏天，污染了幼儿园的空气。

老爷爷摇头叹息：“这样吧，我给大伙儿讲两个小故事，你们就明白苦宝宝是怎么受欺负的了。苦宝宝偷吃了美宝宝的糖果，死活咬定没偷吃，结果大家在她口袋里搜到糖果纸了。凶宝宝竟然上纲上线，指控苦宝宝人品有问题。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呀，她那是饿坏了。”

美妇人突然嗤嗤地笑着说：“跟你们说啊，好搞笑的！咱班上的美宝宝，可受男宝宝们欢迎啦，个个都想牵她的小手呢！”

老爷爷敲着脑袋问，“我讲到哪儿了？哦，还是苦宝宝被欺负的事儿。有个宝宝的小围嘴被人画了张小鬼脸，其他娃娃就栽赃苦宝宝。到后来，也就好宝宝愿意跟她一起玩了。”

美妇人不高兴了，冲着老爷爷直撇嘴：“光说其他宝宝，也说说我嘛。”

老爷爷赶紧点头，指着美妇人对听众说，“想当年，她追一个穿着小皮鞋的男宝宝，这男宝宝竟然没搭理她。她到现在还没琢磨出啥原因……”

“换话题！”美妇人恨恨地跺脚，突然觉得扎心的疼痛。

接下来，老爷爷与美妇人肩并肩站在台上，一个认真地讲故事，一个深情地做点评。

“好宝宝被推荐到全国有名的实验小学，但是他非要赖在幼儿园。园长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道理，进了实验小学就可以天天穿小皮鞋了！可是好宝宝死活不开窍！”

“有一天，好宝宝与美宝宝单独在一起，好宝宝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牵起了美宝宝的小手手，不幸被幼儿园另外两个宝宝撞见了。”

“美宝宝在被窝里哭闹打滚，其他宝宝看不下去了：‘你的小手不是被很多男宝宝牵过了吗，再牵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美宝宝继续在被窝里转着圈打滚，也不知是撒泼还是撒娇：‘不行不行就不行，谁都可以牵我的小手手，好宝宝就是不可以。’”

听众们一头雾水：多大的事儿，不就牵了下小手手吗？

老爷爷一脸严肃：“听众朋友们，你们还是太幼稚了呀！牵手手在那个时代是了不得的大事呀！接下来有人到幼儿园来了，你们知道是谁吗？教委领导！”

“教委领导可会审犯人了，他把好宝宝逼到了墙角跟：‘你牵了美宝宝的小手手，有没有亲亲她的小脸蛋？说吧说吧，肯定亲了！”

“好宝宝吓得大叫：‘我没有！我没有！你们大人好复杂好可怕呀！’

“没办法，很有人情味儿的园长就把好宝宝给开除了。”

美妇人含泪补充：“最最可怜的是，离开幼儿园的时候，只有苦宝宝一个娃娃送他。你们想，人性是多么丑陋啊！”

一位听众喊起来：“你为什么不送他？还有，你怎么知道只有苦宝宝送他？你又不在场！”

老爷爷和美妇人没听见。周围的听众不乐意了，指责这位听众嘚瑟，显摆，挑剔，自负，癫狂，赶紧换地儿喷去。

“苦宝宝变了。本来她一直偷偷练歌，想当合唱团的主唱，现在她只张口不发声。老师汇报给了园长，园长不但没有批评她，反而当着家长的面狠狠表扬了苦宝宝，夸她歌唱得最好了。

“苦宝宝经不起表扬，在接下来的文艺汇演中超水平发挥，因此又得到了园长的表扬。汇演结束后，很有人情味儿的园长把苦宝宝也给开除了。”

接着，老爷爷和美妇人齐声喊道：“听众朋友们！准备好你们手里的纸巾，最感人的场面来到了！”

老爷爷热泪盈眶地说：“因为旧城改造，幼儿园被政府划为违章建筑，责令不日拆迁——可爱的小天使们失去自己的家园了！”

美妇人泪流满面地说：“我怎能忘了最后的聚餐！桌子上摆满了我们爱吃的奶油蛋糕，还有各种甜蜜蜜的饮料，我们边吃边喝，一边哭一边唱，一边唱一边哭！园长和老师哭得抱成一团！大家是不是很感动啊？！”

煽情场面太华丽了，听众们集体犯了尴尬症，只希望老爷爷赶紧换话题。

台上的两个人任性地哭个没完，拉风琴的从台下来到了台上，不把听众的眼泪逼出来誓不罢休。

让听众欣慰的是，被开除的好宝宝和苦宝宝终于等来了翻身的好机会——枪林弹雨的前线正等着他们绽放血染的风采……

老爷爷非常激动，一把推开美妇人：“这一段我来说！”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死神与美妇人同时来到好宝宝面前。见美妇人正在脑补好宝宝的临终遗言，死神开溜了，带走了好宝宝的一只胳膊……

苦宝宝的苦涩记忆早已满满当当，如今又塞进太多惊惧的画面。命运女神于心不忍，将她的记忆连锅端走了……

苦宝宝终于卸下肩上的重负，彻底轻松了，解放了。皎洁的月光下，她独自翩翩起舞，光芒四溢，宛如坠入凡间的精灵。

听众静静地听着，悄悄试去滑下的泪水。

很多年过去了，穿着软底小皮鞋的宝宝们齐刷刷换上了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在国外的别墅里怀旧。穿着汗渍渍小布鞋的宝宝们换上了廉价球鞋，哼哧哼哧地在老家的工地上搬砖。

茫茫人海中，好宝宝与苦宝宝终于重逢了。

苦宝宝艰难地道出自己多年的愿望：她很想很想好宝宝牵牵自己的手……

梦想成真了。

听众们闻之泪奔，哀叹道：唉唉，好宝宝和苦宝宝，他俩才是天生一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