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药花儿

星辰永恒

　　早晨5点，正准备出去遛弯儿，娘也早早的起床了。娘说今天是端午节，让我回来时拔些艾草。哦，端午节了，这日子过的庸庸碌碌的，早把端午这码事儿给忘了。我答应了一声，拿了塑料袋和挑野菜的铲子便出了门。

娘八十多岁了，老有一种怀旧的心态。她小时候端午节吃棕子、戴艾草的习惯一直保留着。我儿子小的时候，过端午节，娘还要给他手、脚腕上，戴一圈儿五彩线，娘说这五彩线能防止虫虫蚁蚁的往身上爬。娘要的艾草，我每次端午节都要从城郊的地埂上拔一些回来。娘摘一片小叶儿放在自己头发里，给门头上、床垫子底下都要放一些。剩下的泡上水，往屋子的角落里洒一些。娘说这能防瘟祛邪，活着不戴艾，死了变个赤巴怪。

　　街上行人很少，冷清清的。几缕阳光照在街角的楼房上，金灿灿的。天空蓝蓝的，空气里有一种清新凉爽，让人感到十分的惬意。

街边马路旁，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清洁工，正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大芨芨扫帚放在一边，他看着手机“吃吃”的笑，身上的桔红色马甲一抖一抖的甚是醒目。我早晨遛弯常在这街上遇到他，每次都相互打个招呼。“这大清早的，你乐啥呀”？他抬头看了看我，“看我孙子的照片哩，小家伙在北京哩，挺胖的”。他拿着手机，一脸笑容让我看。可不，小家伙虎头虎脑，胖嘟嘟的，裸露着的小鸡鸡，格阙阙的，像一只胖胖的白蛹，让人有一种想摸一下的感觉。“孙子几个月了”？“刚过完百岁(天)”。他黑瘦瘦的老脸上，笑出一脸灿烂。我把手机递还给他，“恭喜老哥添孙子啦”，我真诚的说。他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向北环路外的小路走去。大扫帚扫街的声音里，加杂着一些轻轻的吟唱，从身后一阵阵飘来，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快感。

　　芒种刚过，北环路外的田野里，一派浓绿。太阳刚刚爬过东面的山头，阳光柔柔的，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晖。路边水渠里的清水在欢快的流淌，远处几个菜农在浇灌着蔬菜。田边的野草尖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水珠儿，阳光下闪着珍珠一样的光。

　　“好长时间没见大哥了，咋今日儿想出来了”？路边的菜地里一个年近五十岁的女人问我。我告诉她，我一直都在湿地公园那边遛弯儿，这几年不常过来，今天过来挑些野菜。我和她认识，是属于那种不知姓什名谁的惯熟。那年夏天，这女人推着一辆装满蔬菜的三轮板车，陷在了泥地里，我遛弯儿路过，跟她张罗了整整的一早晨，才把三轮推出来。女人挺感激的，这见面的大哥我也就从此当上了。

她和另一个年青女人正在给豆角搭架。“这几天野菜正嫩。放些蒜沫，油大点、醋大点，挺好吃”。那年青女人说。“啥菜油大点、醋大点也好吃”。她说着，俩人都笑了，我也笑了。

　　沿着弯弯的小路，过了一片挺拔的白杨树，前面的田野很是开阔。河水清亮亮的，如一条蓝蓝的飘带，随意的飘落在绿色的地毯上，泛着蓝宝石一样的光芒，缓缓的伸向晨曦弥漫的远方。河对岸的一幢幢白色或深红色的住宅楼，衬着大地的浓绿，如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不远处有一所简陋的院落，这儿住着老五一家。他是村子里派驻在这儿看管扬水站机电设备的。每到这时节，他两口子都很忙。那条东西方向的水渠沿上，有许多野菜和艾草。

刚走到离老五家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一条尺把半大的土黄色小柴狗，便狂叫起来，脖子上的细铁链哗啦啦的响，奶凶奶凶的，一种要和我拼命的架势。老五家没人。沿着渠沿，我拔了一些艾草和野菜，正准备往回返时，忽然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红色的大手电筒，拣起来一摁开关，电量还很充足，灯碗白亮亮的。这肯定是老五晚上浇地丢在这儿的，我想。站在高处，四外张望了一下，北面，那个锄地的女人应该是老五的老婆。把这手电还给她，我下了渠沿向她走去。

　　果然是她。她接过手电，一脸的欣喜。“昨晚上，找了半夜手电，不知放哪儿了”。她笑着对我说。我过问了她家里近来的情况，她告诉我老五帮别人打农药去了。今年地里的庄稼长势不太好，这几天刚刚下了两场透雨，才缓过秧来。她一边夸里夸气的说着话，一边锄着地。我在这里遛弯儿多年，跟她两口子很熟。我在地边拔着野菜，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她夸不溜丢的告诉我，她是陕西省华县的娘家，离我们这儿上千公里。当年她男人在工地上出事故死了，她经亲友介绍，带着十五岁和八岁的两个儿子，嫁给了老五。嫁给老五25年了。为老五又生下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现在剩下最小的儿子还在读高中，其他的三个孩子都已结婚成家了。她说她和老五的苦日子快熬出来了。说到开心处，她咧嘴笑了，露出了豁的只剩下几颗的黄牙。

　　她锄的是土豆地。

土豆在我们这儿叫山药蛋，也叫山药。这时我才发现，这满地的山药秧子都开花了。白白的花瓣，黄黄的花蕊。这花儿不怎么抢眼醒目，没有美丽动人的靓丽，也没有大红大紫的妖冶，以一种素淡淡的碎白，无声无息的绽放着，跟公园里的艳丽花卉相比，仿拂天生就有着一丝一缕的忧郁。其实，这花儿的果实就埋藏在地下，世人是看不到的。每到秋季开始出山药了，才一嘟噜一串的呈现在人们面前，每亩可产八九千斤。

　　“你忙你的，我四处转转”。跟老五家打过招呼，便漫无目的地在田地里闲遛。今年的山药人们种的还真不少，那一片片开白花的地块都是。

　　望着遍地的山药花儿，忽然老娘、扫大街的老哥、搭豆架的老姊妹俩、还有老五家这个苦实的老夸女人，一古脑的都湧进了脑海。她们就和这山药花儿一样，平凡无奇，朴素无华，一生平平淡淡，为着自己的理想生活而幸勤劳做，把人生所有的故事都掩埋在脚下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里，切生生不息。

　　不知怎的，此刻间，我觉得这山药花儿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