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诗人与广西—（18）集作者岑 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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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诗人与广西》

作者：岑 路

岑 路

广西诗词学会副会长

广西散曲学会副会长

《历代诗人与广西》（18）集

作者：岑 路

李商隐画像

李商隐哭刘蕡

晚唐有名的鲠直之臣刘蕡一生的遭遇很不幸，但他的生前死后，却得到了人们的尊敬和称颂。就连他同时代的著名诗人李商隐也曾专以写下数首诗，为他洒下一掬同情之泪。

刘蕡字去华，北京昌平人。李商隐与刘蕡原来在朝中就已结识。当时宫廷内部朋党之争十分激烈，其中以牛僧孺为首的一党称牛党，以李德裕为首的一党称李党。由于种种缘故，李商隐被划进了李党之列，而牛蕡当时正在牛僧孺幕府中任事，所以被列进牛党中去。李商隐与刘蕡虽然各居一党，但他们之间却丝毫没有朋党之见，反之关系还很融洽。

文宗太和二年，刘蕡参加了宫廷举行的应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考试。在策文中，他强烈地抨击了宦官之祸国乱政，因而遭到他们的忌恨，后来，他们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将刘蕡贬至广西柳州去。

在南迁途中，刘蕡经过湖南湘阴时，不期遇到了李商隐。他们互诉一番衷肠后，李商隐十分同情刘蕡的不幸遭遇，临别时，他写下《赠刘司户蕡》一诗作赠。其诗云：

江风扬浪动云根，

重碇危樯向日昏。

已断燕鸿初起势，

更惊骚客后归魂。

汉廷急诏谁先人，

楚路高歌自欲翻。

万里相逢欢复泣，

凤巢西隔九重门。

刘蕡到柳州后任的是“司户参军”之职。由于官低职微，根本就无法办什么事，不到一年，便仓然卒于贬地。李商隐得悉刘之死讯后，惊愕不已。他面对南天，愤然提笔，一连写下《哭刘司户二首》、《哭刘蕡》、《哭刘司户蕡》4首诗来通悼这位生前故友。其中《哭刘蕡》一诗中吟云：

上帝深宫闭九昏，

巫咸不下问衔昏。

黄陵别后春涛隔，

湓浦书来秋雨翻。

只有安仁能作诔，

何曾宋玉解招魂。

平生风义兼师友，

不敢同君哭寝门。

李商隐对刘蕡的风采大节备尽推崇。在这首诗中，他不仅把刘当作自己的益友，而且还把他作为自己的良师。在历代诗人的诗作中，能以一个人为题写下数首诗的，实不多见。

　　李商隐笔下的平乐民俗

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字义山，号玉溪生，河南沁阳人，开成二年进士。他的诗写得既富文采，且又有较强的政治性。

李商隐原在朝中任秘书省校书郎，但当时正处在牛李两党倾轧旋涡中，因而屡遭排抑。其实李商隐既非“牛党”，亦非“李党”，只是他当年考进士时得“牛党‘’的令狐綯推荐而登第，后又被“李党”得王茂元招为婿，所以，令狐綯便一直认为他依附“李党”，忘恩负义，并时常对他加以攻击、诋毁。宣宗大中元年，牛党把持朝政，形势对他更加不利，于是，便随受命为桂林刺史、桂管观察使的郑亚来到桂林当幕府，不久，郑亚又派他到平乐代郡守。李商隐在平乐代郡守时间不长，仅只三个月，但他却为这里写下了不少诗章。其中有二首题为《异俗》得诗，便专以描写平乐之民情民俗的。其一云：

鬼疟朝朝避，春寒夜夜添。

未惊雷破柱，补报水齐檐。

虎箭侵肤毒，鱼钩刺骨铦。

鸟言成谋诉，多是恨彤赡。

其二云：

户尽悬秦网，家多事越巫。

未曾容颜祭，只是纵猪都。

点对连鏊饵，捜求缚虎符。

贾生兼事鬼，不信有洪炉。

从李商隐的这些诗中，可以看到当时平乐的一些民间习俗。诗中描写到这里的百姓家家户户都挂有鱼网鱼钩，他们大都靠捕鱼打猎为生，而又常受到天灾人祸的威胁，但他们对这一切已司空见惯，毫不惊怪。每当遇到疟疾流行，他们便认为是鬼神作祟，所以天天去逃避疟鬼。这里的老虎也很多，他们除了用毒箭射杀外，还迷信巫师，寻求缚虎的符咒。此外，当地还有不少居民向他投诉，其中多是怨恨旧郡守的。从这些诗不难看出，李商隐对这里的民情民俗是体察入微的。同时，对老百姓的疾苦也是非常同情的。

柳宗元画像

柳宗元结庐愚溪

唐代著名诗人柳宗元，字子厚，贞元年间进士，曾官至监察御吏、礼部员外郎等。永贞元年，他参加王叔文主持的革新运动，失败后一再遭贬，先降为永州司马，再贬至柳州刺史，最后郁郁而终于柳州。他在柳州其间很有政声，深得当地人敬重。柳宗元在柳州，史乘多有记述，一直为世人所共知；而他曾到过灌阳之寓溪，则史载甚少，所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柳宗元到愚溪，应是贬柳州之前的事了。那时，他尚在永州任司马。在唐代，灌阳县属永州治。他在永州所任之司马，其实是个闲官。一天，他闲着无事，便沿灌阳以北往郊外散步，当行至3里许时，偶见前面有座石拱桥，桥下一脉清溪缓缓流过。他细说问从人：“此叫‘冉溪’，因有一姓冉的人曾在溪边品饮居住过而名。”他很感兴趣，于是溯溪而上，只见溪边野花摇曳，两旁青山群峰矗立，苍翠挺拔，果然是个天然灵秀之所在。于是，便在溪边择地结庐，定居下来。

自此，他在溪边自得其乐，暂时忘却了遭贬之烦恼。他有时荷锄到溪边栽树种花，有时一个人静坐溪边垂钓，有时则呼朋邀友煮酒吟诗。他在冉溪吟下的那首《溪居》诗，便记下了这段闲居日子的清趣：

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

闲依农圃邻，偶是山林客。

晓耕翻露草，夜傍响溪石。

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

柳宗元在冉溪边居住的这段时间里，他日与溪水为伴，久而久之，连冉溪的脾性也摸透了。他觉得此溪溪水虽然清莹透澈，声似鸣琴，但遇到山洪爆发，则象一头张开血盆大口之猛兽，狂涛滚滚，咆吼而下，冲垮田园，摧毁农舍，危害不浅。于是，便把“冉溪”改为“愚溪”。同时，柳宗元也认为自己身处浊世，不去投机逢迎，而遭贬黜，是谓“愚”；而这溪水幽深浅狭，对人类无多大益处，亦谓“愚”。柳宗元将此溪名一字之改，其中也包含有他对封建恶势力的多么不平啊！

武鸣风光

张苗泉的寡妇泪

在封建社会里，无数妇女的命运都很惨，尤其在偏远落后的地区，其命运更甚。清乾嘉年间广西武鸣的那位颇有才名的壮族女诗人张苗泉，也和千千万万普通妇女一样，照样逃不脱悲惨的命运。

张苗泉出身于一个书香之家，父亲是位举人。父亲中举时曾授阳朔学正。这样，张苗泉经人撮合，也嫁到一门苏姓家庭里。父亲移职回乡后，张苗泉仍留在阳朔生活。当时，张苗泉尚年少，体弱多病，她所嫁的家庭，也很贫穷。为了谋生，她日夜劳作，繁重的体力劳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至年近四十那年，丈夫不幸瘁然死去。作为寡妇的张苗泉，受尽了公公婆婆的冷遇。她实在无法在婆家生活下去了，于是，携着幼子，毅然返回娘家。那首《归宁感作》诗便是她在返娘家时写下的。她云吟：

此次原非梦里回，

家童翻讶客何来。

只缘久隔乡音换，

更为多愁面色摧。

千里谁怜惜幼苦，

双亲自悼抚灵哀。

生离死别般般恨，

稳结愁城拨不开。

张苗泉返回娘家后，此时已不比昔时了，她的父母早已亡故，家道中落，她也失去了依托。面对此情此景，张苗泉欲哭无泪，她强忍着痛苦，蘸笔写下《悼怀》一诗，既作悼亲，亦作伤怀。其诗云：

言告言归原不虚，

未亡人返旧时居。

椿庭训寂三冬半，

苎堂香销十载余。

弱弟但能歌在泮，

孤儿何藉卜充闾。

回肠九结愁恨满，

利剑难为一扫除。

至于张苗泉以后的命运如何？人们便可想而知了。

宾阳风光

陆小姑的‘’弃妇吟‘’

在封建礼教的重压下，当寡妇难，当弃妇更难。清乾嘉年间的另一位壮族女诗人陆小姑便是一位尝尽人间悲酸的弃妇。

陆小姑乃广西宾阳（古名宾州）人，自幼喜爱研习诗文。她的诗写得幽深精丽，意饱情蕴，是壮族诗坛上一位颇有影响女诗人。但她的婚姻很不幸。她嫁到一个没文化的家庭里，与其夫志趣不相投自不必说，更可叹的是她在夫家已尽了做贤妻良母之责，却得不到谅解，最后还是被离弃了。随后，她强忍着离弃的屈辱和痛苦，回到母兄身边，再也没有出嫁。在离弃后的那段漫长日子里，陆小姑每天以泪洗面。用她手中那支纤巧细腻的笔，写下了一首又一首被离弃后在娘家索然狐居、幽怨伤怀的诗。

陆小姑原是一位热爱生活，感情丰富的女子，被离弃时才27岁，正是美好年华。但在婚姻上，却得不到公正待遇，离弃后还遭到社会的嘲笑。家庭的压力，社会的压力，使她的痛苦无法排解。在一个月圆之夜，她凭栏观月，不觉勾起旧事，于是，写下《望月》一诗：

仰望月魄恨偏多，

圆缺光阴一梦过。

人寿几何半孤负，

年华廿七竟蹉跎。

亭亭倩影空相对，

皎皎冷心永不磨。

料想蟾宫无匹侣，

乘风欲去伴嫦娥。

陆小姑从自己眼前的不幸，想到月宫中的嫦娥。嫦娥的命运也与她相同，因而她愿变作仙人，飞升到月宫中去，与嫦娥作伴，相互慰藉。整首诗，隐含着她不堪打击，欲超尘脱俗，逃离尘世之念。

20年后，白发已悄悄爬上她的鬓角，美好的青春被无情的岁月消磨了。又是一个蝉声哀鸣之夜，她与嫂嫂秉烛夜坐，言及旧事，又写下《与嫂氏夜话》一诗，对自己悲凄往事的泣诉。其诗云：

二十年来倩女魂，

愁怀凄切向谁论。

一家偏我为休妇，

百岁输君作淑媛。

秋月春花如梦过，

哀蝉凄雁半声吞。

还余到死难明意，

垂泪伤心不忍言。

姑嫂之间的一席谈，嫂嫂十分同情她的不幸遭遇，而陆小姑则羡慕嫂嫂能与其兄白头偕老，两位同是封建时代的女性，却心心相通，这对于长期在娘家居住的小姑来说无疑是一种安慰。

然而，在封建社会里，象陆小姑这样不幸遭遇的，又何止千百？而陆小姑用血和泪谱成的一曲曲“弃妇吟”，又正是对封建制度下愚昧专横的控诉。

滕问海慧眼识小姑

陆小姑本名叫陆媛，因当地人习惯称她小姑，故久而久之，人们便只知小姑而不知陆媛了。

陆小姑以攻诗词称誉壮乡。然而，她在诗词上能达到如此造诣，除了幼时受儒学的父亲熏陶外，更重要的，是她还得到过当时壮乡中较有名的诗人滕问海的悉心指点。

滕问海乃广西崇左人，他的诗词意境深挚，风格浑朴，因而在左江一带颇负盛名。他曾在陆小姑家乡宾阳任过一段时间的学署训导。由于一个偶然机会，使他和陆小姑结下了师生之缘。一次，滕问海以“紫蝴蝶花”为题考录生员。这时，正好陆小姑遭夫休弃在母兄家居住。为了排遣愁绪，她便独自在家习诗，强以自慰。她早就听说过滕问海之诗名，这次又听说他在这里出题考录生员，于是，便取过素笺，提笔按其考题试着写下绝句一首寄呈与他。其诗云：

凤子何来栩栩然，

依依绿叶我犹然。

隋家禁院多姝丽，

丰韵端凝独紫烟。

滕问海接到诗后，吟诵再三，觉得此女很有才气，应是沙堆中一粒未经发现的金子。于是，便前去探望她。陆小姑见滕问海亲自来访，十分高兴。临别时，陆小姑一再请求收其为徒。滕问海对她的不幸遭遇也深表同情，于是，便欣然同意。

自此，滕问海对她作诗的章法和技巧进行了严格的训练。陆小姑还将平日所作拿去给他评点，时间一长，陆小姑的诗词日趋工整，且在当地已开始小有名气。渐渐地，陆小姑在母兄家竟写下不少诗作。后来，经过整理，她的《紫蝴蝶花馆吟草》一卷终于刊行问世，并在壮乡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陆小姑成名后，滕问海也常为有她这样一位门生而感到自豪。后来，还亲自作《赠陆小姑》诗一首赠之。

谢谢亲友们雅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