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飘浮的海岛旧梦

简人(李云良)

<h3>黄金的沙滩镶着白银的波浪,</h3><h3>开花的绿树掩映着层层雕窗,</h3><h3>最高的悬岩又招来张帆的风,</h3><h3>水上的鼓浪屿,一只彩色的楼船。</h3><h3> <br /></h3><h3>每一座墙头全覆盖新鲜绿叶,</h3><h3>每一条街道都飘动醉人花香,</h3><h3>蝴蝶和蜜蜂成年不断地奔忙,</h3><h3> <br /></h3><h3>花间的鼓浪屿,永不归去的春天。</h3><h3>夜幕在天空张开透明的罗帐,</h3><h3>变化中的明暗好比起伏呼吸,</h3><h3>无数的灯火是她衣上的宝石, </h3><h3>月下的鼓浪屿,在睡眠中的美人</h3><h3><br /></h3><h3> 蔡其矫《鼓浪屿之歌》</h3><h3><br /></h3> <p>  如果有一座城市,它的街道上遍植椰树而市中心的湖面中总有白鹭翻飞,那么这便是被人称为"海上花园"的厦门。而鼓浪屿却是这座城市更加隐秘的后庭。说它是后庭,其实一点也不为过。海、空气、阳光、雨水、人、房子、音乐这些看似极为普通的元素构成的鼓浪屿。无论是散落在某条幽静小巷上隐隐的琴声,墙壁上的雨痕,老宅走廊中斑驳的阳光或布满陈锈的窗棂毎个角落都透出静谧,安闲的慵懒的气息。</p> <p>  很久以前,鼓浪屿只是一个小渔村,一个孤独的岛屿,靠小舢舨维系着与外界的联络。而更早的时候,它却是个渺无人烟的绿洲,又称"圆沙洲"。元末开始出现人迹,因西南端有海蚀溶洞的礁石("鼓浪石"),每当遇到海涛,便发出如擂鼓般的声音,明代改称为"鼓浪屿"。在福建旅行,临行前我在行囊中塞了一本梅·萨藤的《海边小屋》,她描写美国缅因州约克的海边生活:"空气柔和海水纯净淡蓝,长时间地屏息着,然后静静地冲刷着礁石。我身心洋溢着巨大的幸福。我竟然落脚于此地,想来仍然是个奇迹"梅·萨藤把自己定居在海边当成是个奇迹,或许毎个人心中都有个蔚蓝色的梦境,这个梦境中有蓝色的窗户,白色的窗帘,吱吱响的旋转吊扇,巨大的木头桌子,天井,杂草,榕树……鼓浪屿在民国已是富人区,如今的老别墅更是天价,一座面朝大海的房子是个奢侈无比的梦!但梅·萨藤的日记中有句话触动了我:"某种程度上,整个外出旅行都是在对过去回忆中的旅行",多年前,我到鼓浪屿时是个雨天,今天仍然是灰色的雨天!仿佛岛上的阳光已经用旧,并开始腐烂。雨水和湿滑的巷间小路,开始将我的记忆不断重叠、延伸。</p> <h3>  为了一窥海平线上的金门岛,我沿着曲折陡峭的石阶登上日光岩的顶巅。那是一块巨大的奇石,凌空兀立,为鼓浪屿的最高峰,凭栏远眺,海风送来咸腥的海的味道。转身四顾,鼓浪屿尽收眼底:青砖砌就的古建筑、红色屋顶的海滨别墅都笼罩在蓝色的空气中,传统的飞檐翘角和歇山顶,典型的燕尾式和哥特式尖顶参差错落点缀在绿树中,色彩浓重沉郁,并不因时间的雨水而褪尽铅华。石壁上的《旭亭记》如是记述:"山罗海绕,极目东南第一津,水光接天,洪波浴日"脚下是三百多年前郑成功水操台、兵寨的旧址,让人感到天地间仍有浩气蒸腾。</h3> <p>  有人说日光岩洋溢着阳刚之美,而雨中的菽庄倒另有一番阴柔的风情。那是一座典型的中国传统园林建筑,讲究空间流动,整个花园依山结宅,导水为园,一进"菽庄"大门,海巳被远远挡在外面,代替它的是一堵严密的黄色萧墙,像音乐中的序曲,避免视线的一览无余。全园分为"藏海园"、"补山园"两大部分,暗合主人的回抱、修补山河的寓意。其建筑曲折迷离,借景抒情。还将临海的坡面,礁石,涨落的海水围地砌阶,造桥建亭,让一个小海湾,变成涵纳大海,视线开宽的海上名园。花园内设置四十四桥、听浪阁、顽石山房、十二洞天、观潮楼、小兰亭等十景,小巧别致,自成一格。花园的原主人林尔嘉,字叔臧,菽庄以其谐音命名。</p> <p>  跟菽庄一样,鼓浪屿老别墅的主人大都有着海岛情结,他们构建华美的深宅豪厅,用来寄存自已的梦境。但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如今一些高高的石墙上藤蔓交错,灰砖砌墙被风雨剥蚀显得发黑,院内和石缝间长满了荒草。汤显祖《牡丹亭》中有一段文字可以用来形容"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沿着鹿礁路,漳州路、泉州路,福建路,鼓新路等处徜徉,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雨水和鸟声不时从榕树的缝隙中滴下来,树影摇曳中时常与一些风格迥异的建筑不期而遇,有哥特式的教堂,中西合壁的亭园楼阁,那些曾经栖息在它屋檐下的人已不知天涯何方,而它们还静静地矗立在这里,迎接着每天的日出日落,潮涨潮息。女诗人舒婷在散文集《真水无香》中说:"毎座幽深阴暗的老房子,既可以是一个家族盘根错节的宏大叙事,也可以缩写为攀缘在雕花窗台上那几茎破碎的缠枝蔷薇"。林屋,金瓜楼,黄家花园,福音堂,船屋,汇丰公馆,英国领事馆邸,时钟楼,八角楼,海天堂构,毓园……那些建筑大都始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歌德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一路上,各种高大的罗马柱,高耸的哥特尖塔,精致典雅的日式天窗,轻盈明丽的飞扶壁,繁密细腻的雕刻,它们混合青苔和时间的浮光掠影中,依然表情生动,精美绝伦!共同组成"万国建筑博物馆"中迷人的音符。</p> <p>  漳州路潮湿的空气中飘着忧郁的花香,林语堂先生的故居就坐落在44号,这是他和妻子廖翠凤邂逅并结婚的地方。令人纳闷的是房屋年久失修,破败不堪,院内荒草丛生,甚至在路口找不到一个文字标记,我相信每幢老房子都是有生命,有灵性的,特别是岛上那些内涵丰富,已经人格化的老别墅群,但在不同人的眼里它们的命运却迥然不同。</p> <p>  鼓浪屿只有1.77平方公里,环岛一周也只需半天,仿佛百年的世事变迁、风吹雨打,便在轻翻书页的间隙里,在墙上钟摆缓慢的滴答声中,就会悄然逝去从早到晚,我不停地行走,穿过婆娑的叶影,穿过毫无遮拦的海风和琴声。在龙头路看悠闲的当地人用茶水浸泡着时光,看兜售台湾烟的小贩,装饰奇异的惠安女和影雕。而在遂道的另一端游人罕至的内厝澳,与喧闹的日光岩相比,这里安静,散漫,所有的老房子都恍惚在时光的细流中沉睡。在这里,我看到了另一个本色、素面朝天的鼓浪屿!但我仍然来不及在番婆楼的咖啡馆, 那个有着"time is used to be wasted"招牌的地方,安静地泡一杯茶,借着满是青藤的古戏台,凭吊繁华落幕后的寂静;来不及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在怡园听诗人林鹤年讲述"小石源"的来历,来不及去莲石山房,欣赏它的婉约简朴……</p> <p>  令人咋舌的是鼓浪屿作为步行岛,历来没有一辆自行车和机动车,但毎家都备有购物车。在这里,时间是可以用来浪费的!对于那些世代生活在岛上的居民(据说他们有着深厚的鼓浪屿情结),但日夜面对繁华的厦门岛,鼓浪屿是否仍是他们寄存梦境的诗意的栖居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