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吧,我的慈父。

陶 然

<h1><br></h1><h1>  父亲今天疼得更厉害了。</h1><p class="ql-block"><br></p><h1> 父亲双手捧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呻吟一声接着一声。父亲被疾病折磨了三个多月了,浑身上下瘦得皮包骨头,两只全无光泽的眼睛深陷在眼眶里。父亲的面色灰黄灰黄的,已全然不是那个神采奕奕、两眼炯炯有神、古铜色的面色滋润发光的老父亲了。父亲一辈子命运多舛,从小爹死妈嫁家破人亡鬼吹灯,没有父爱缺少母爱少年在北京住烧锅当学徒大冬天从未穿过棉袄棉裤,中年后在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到老年仍然风里雨里冰里雪里一滴汗珠摔八瓣,奇怪的是父亲脸上基本没有皱纹没有地道的老农民脸上的那些七沟八墚一面坡。可自从父亲得此重疾后,父亲那么壮实的身体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到今日确确实实衰的不靠着被子褥子就坐不住。我的老父亲!</h1><h1><br></h1><h1> 父亲一声紧似一声地呻吟,听着让人心如刀绞让人心碎。为了减少老父亲的痛苦,在和兄弟姊妹们商量后,我把好不容易找来的一支杜冷丁给父亲做了肌肉注射,没多大功夫,父亲不再呻吟,沉睡了过去。</h1><h1><br></h1><h1> 父亲这一睡,就睡了十三个钟头。我和三弟及三弟媳叫了多次父亲都没醒,只是呼吸匀称地沉睡着。</h1> <h1><br></h1><h1>  那年月,家里种白菜。收获以后,家里吃小的虚的空壳的,而把大的壮的实心的用人力架子车拉出去卖掉,换些现钱聊补家用。那时候我们兄弟姊妹都小,也只十几岁。装一千多斤白菜的架子车每次都是父亲驾辕主拉,我们兄妹们轮着拉边套。大半夜起身,用双脚量出三十公里甚至更远,天亮时挂着一脸的冰碴一脸的疲惫赶到目的地。拼搏一天,天黑时好不容易把大白菜卖完,买得喝碗粥,父亲让我们坐在架子车上,他拉着车,再用双脚量出三十多公里,后半夜时挂着一脸的冰碴一脸的疲惫回到家中。有一次,父亲和我拉了一千多斤的白菜去山区卖,我心疼父亲,想帮父亲干点活儿,在父亲招揽山民买菜时,我一个人驾着装有一千多斤的架子车想往村庄靠靠,在下一个大山坡时,我人小力气小,驾不住架子车,差点滚了大山坡,亏得架子车车把朝了天,把我挑起来甩在了山坡上的田地里,否则必出大祸。这次的事故,吓得父亲再也不敢去山区卖白菜了。</h1><h1><br></h1><h1> 十三个钟头后,父亲醒了过来,依然呻吟不止。父亲一向身体很好,连伤风感冒都不得。三个月前,父亲偶说肚胀,我们兄弟姊妹们都不敢怠慢,拉着父亲从市医院到省医院,检查确诊,父亲得了腹腔癌而且是晚期。医生说父亲顶多还有三个月的生命期。父亲两次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最后听从医生地劝告回家了。刚回家时父亲还有气力自己坐站,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的病情日益恶化,精气神也随之垮了,每日呻吟不止。</h1> <h1><br></h1><h1>  父亲的腹腔癌,这种恶性肿瘤不在人体的器官内部,而是攀附在器官外面,随着肿瘤不断地生长挤压胃与大小肠,以至于到最后饭吃不进大便拉不出,全靠“石蜡油”等润肠药物使然。腹腔癌的不断膨大,撑得父亲的肚子越鼓越大,人也越来越受罪。到最后父亲非得两个人使劲儿搀扶着才能勉强下床。我的老父亲!</h1><h1><br></h1><h1> 父亲沉睡了十三个钟头,醒了后三弟媳给冲了一小碗香喷喷的油茶。父亲平时只吃一小碗的一少半,但那天晚上把一小碗油茶全吃了,并有还要吃的意愿。只是怕父亲积食,才未给他老人家再喂。可谁也没有想到,这可能就是父亲地回光返照。</h1><h1><br></h1><h1> 父亲吃了饭,三弟把一摞被褥搬到父亲的身后,让父亲靠坐着。我和三弟一左一右搀扶守护着父亲。后来,三弟小憩了一会儿,到午夜两点半时,我和三弟扶着父亲睡下,给父亲掖好被角,看着父亲闭上了双眼,我对三弟说:“我实在累了,你盯着,我眯一会儿,有事叫我。”然后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很快便迷迷糊糊了。</h1><h1><br></h1><h1> 朦胧中,听到三弟急促地喊我:“二哥,二哥,快起来看爸,看爸怎么啦?”</h1> <h1><br></h1><h1>  我一骨碌站了起来,伸手就在父亲的鼻孔下方测试,已发觉父亲没有了呼吸。搭父亲腕上的脉,没脉了;原来“突、突”跳着脉搏的地方,什么也没有,空空地像一个坑。我又伸手摸父亲的颈动脉,也摸不着了,颈部跳脉的部位十分的平静。我和三弟使劲儿地呼喊父亲“爸——爸——”,父亲没有醒,凭我和三弟怎么呼喊,父亲都没有反应。父亲脸朝左侧卧着,平静地安详地呼完了他老人家一生最后的一口气,魂归天堂了。我哽咽着对三弟说:“爸爸走了。”三弟随即流出了眼泪。</h1><h1><br></h1><h1> 我抬起胳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三时零一刻。父亲应该是凌晨三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这一天,是2016年元月9日,农历2015年11月30日,距离父亲的诞辰日腊月初四仅剩下了四天。父亲病重时,唯一地希望就是能捱过他老人家的诞辰日。但是没有捱到,在他的诞辰日即将来临时,父亲永远闭上了他的眼睛。我的老父亲!</h1><h1><br></h1><h1> 父亲是1925年农历腊月初四诞生的,到他仙逝,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整整生活了九十二个年头。父亲是2015年农历11月30日仙逝的,截止今天,已经过去了708天了。按农历算,再有22天,就是父亲大人仙逝二周年了。父亲大人,您在天堂可安好吗?</h1> <h1><br></h1><h1>  父亲是多才多艺的父亲。父亲不但字写得好,方圆几十里都有名气,而且唱一口京剧西皮流水和二黄导板。小时候跟随父亲去他的公司,亲耳聆听过父亲在公司晚会上的演唱,嗓音和唱腔极好,深得同事们的欢迎。父亲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小时候长兄和我在家学算盘,长兄因迟迟打不对父亲出得算题,被父亲煽过耳光。我十八岁当教师后,因和母亲顶嘴,父亲手里握一块砖头,满大街追着教育我。父亲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家里断粮揭不开锅的时候,全家人两天粒米未进,全靠着水煮白菜根充饥。我饿着肚子给学生们上课。父亲舍了老脸从供销社赊了一斤动物状的饼干,口袋里装了十几块儿,赶到学校硬等我下了课塞给我,而他老人家拿糠糊弄自己的肚,拉不下大便蘸着肥皂水用手抠。我当教师没有好衣服穿,父亲成宿的不睡觉,将他的一件七成新的衣服一针一线地改给我,使我穿上它能稍体面地站在五尺讲台上。父亲又是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父亲。家里盖了三间房,所有打地基的砖基本上全是父亲在做完农田的活儿后一块一块的找上拉回来的。父亲活了九十二岁,一辈子没喊过累,一生没流过泪。啊——父亲!在天堂二年了,您解脱了二年。天堂就是美吗?我的老父亲!</h1><h1><br></h1><h1> 父亲仙逝,已经二周年了。父亲呵——您活着,是全家的擎天柱,是儿女们学习的楷模。儿女们为有您这样的慈父而骄傲而自豪。您走了,给全家人留下了无穷地失落,给儿女们留下了无尽地思念。也让儿女们更坚定了以您为楷模,作好一个“人”,无愧于在这世界上生活一回的坚强信心!</h1><h1><br></h1><h1> 安息吧,我的老父亲!</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脱稿于丁酉年十一月初八 </p><p class="ql-block"> (2017.12.25)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