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奇闻

春华求实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逝去的年代,苦涩的故事</font></h1>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010101">“文人”奇闻(小说)</font></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春华求实</font></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br></font></h3><h3>曾几何时,文人就是才华的代名词。谁若是能讲点诗文,说个故事,给乡邻们写个对联,那就是村里的香饽饽,倍受人们的宠敬……苏兵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从穿衣打扮和言行举止上,努力向文人靠拢。</h3><h3><br></h3><h3>苏兵很喜欢穿他那件四个衣兜的蓝装,尽管那件衣服已经旧得褪去了颜色,但穿起来自感很有学者风范……他左上兜挂上两杆钢笔,右上兜揣上一盒菊花牌的香烟。本来并不近视的眼睛,也会时常架上一副眼镜,小分头天天梳得溜光溜光……只有这样,苏兵才觉得自己象是个文人。</h3><h3><br></h3><h3>然而,苏兵的笔却从不使用,也从不借人。谁若是有事儿想要借用一下,苏兵就赶紧捂起衣兜,谎称墨水已经用光了,还未来得及去买。</h3><h3><br></h3><h3>苏兵也从不当众吸烟,更不肯拿出烟来敬让别人,当然村支书除外。只有与婆娘们闲聊天时,苏兵才习惯地取出一支衔在嘴上,手在衣兜里乱摸,尔后又装作找不到火柴,把香烟重新装回衣兜里。</h3><h3><br></h3><h3>其实,这并不是说苏兵是个吝啬之人,而是另有隐情。</h3><h3><br></h3><h3>苏兵本不姓苏,也不是本村人。他十六岁时过继给舅舅,才成了村里苏姓的一员。苏姓在村里原本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家族,后因出了一位村支书,才让苏姓瞬间一跃成为村里的贵族……苏兵也由此而谋到了一个“护青”的好差事。</h3><h3><br></h3><h3>“护青”相当于半个村官儿。每年夏秋两季,“护青”们天天守在村口,检查每个收工归来的村民,看看有无偷带地里的东西。若是有,除扣留所偷物品之外,还要报告村里,予以重罚或游斗。</h3><h3><br></h3><h3>那年代缺吃少穿,胆大的人尤其是女人,经常会偷些地里能吃的东西,藏在自己肥大的裤裆内,以备回家后享用。“护青”这个三百六十行以外的行当,就在那时顺理成章地应运而生。</h3><h3><br></h3><h3>村里所选的护青人员,多是挑些愣头愣脑半傻不俏的光棍汉子。光棍汉们没有顾忌,不怕得罪人,特别忠于职守。一旦发现哪个女人的腹部稍显臃肿,就会喝其停住并伸手去摸,有时还要让人家解开裤腰带看看。</h3><h3><br></h3><h3>但苏兵不同,苏兵说那样做太过龌龊。遇上嫌疑之人,让她自己把东西取出来就是了,何必还去羞辱人家?苏兵这话是在向村里汇报工作时说的。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一句话竟然惹恼了同行:“照你这么说,俺们都成流氓了不是?你不摸肚皮,咋知道她们到底偷没偷啊?”那天,若不是村支书在场,苏兵肯定会挨一顿臭揍。</h3><h3><br></h3><h3>苏兵负责的是村子里的南口,南口住着一位名叫秀芹的寡妇。虽说秀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可年龄却和苏兵差不多。这天天的查来查去,不久就“查”出了故事——</h3><h3><br></h3><h3>一日傍晚,恰好是苏兵一人值班,秀芹晃晃悠悠地从地里回来,苏兵一看就知道“有情况”。他急忙走上前去挡住了秀芹,并尊称了一声嫂子,让其把东西取出来再走。秀芹一看旁边无人,竟然耍泼使赖:“大兄弟,你可看仔细喽,俺身上除了女人的肉,别的啥也没有。不信俺就解开衣服让你瞧瞧!”说着,秀芹就作解腰状。</h3><h3><br></h3><h3>苏兵赶紧扭过脸去,“俺不看!俺不看!你自己取出来就是了。”话音未落,秀芹已快步走近了家门口。苏兵一见,急忙追上去一把扯住了秀芹,“嫂子,事情未解决,您不能回家!否则可就说不清楚了……”</h3><h3><br></h3><h3>秀芹站住后反咬一口:“大兄弟,难道你这样拉拉扯扯的,就能说清楚吗?你若是想亲亲嫂子,那咱就进屋去!这在大街上算是咋回事啊?”苏兵一听,话越说越走题。于是他只好松开手,放秀芹回家去了。</h3><h3><br></h3><h3>不成想这事真叫别人看见了。第二天一早,村里就传出了臊人的闲话,而且越传越玄乎,甚至还有人编出了顺口溜:</h3><h3><br></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假文人,假正经,</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扯住女人不放松。</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护青护到炕头上,</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亲个嘴嘴不脸红!</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这回苏兵的同行们可算是逮着机会了,他们戏谑苏兵说:“闹了半天你也是个假正经呵!俺们再龌龊也只是检查时摸摸肚皮。你可倒好,查就查呗!怎么还想和人家亲嘴上炕呢?嘻嘻!”</h3><h3><br></h3><h3>苏兵自知有嘴难辩,他一气之下找到村支书说不干了!这差事虽好,轻松自在,可不适合于文人。倘若俺再干下去,还不知会招来什么麻烦,说不定会把俺的一生给毁了,到头来连个媳妇也娶不上,落个真正的光棍。</h3><h3><br></h3><h3>看在本家人的面子上,村支书没有多问就一口应准。然背地里却让妇女主任去调查了解情况。妇女主任找到秀芹问道:“你那天傍晚到底偷没偷东西啊?”秀芹说:“没有”。妇女主任又问:“那苏兵扯住你是真想和你亲热吗?”秀芹回答:“不是。可俺不那么说,他不松手不让俺回家啊!”</h3><h3><br></h3><h3>“那你知道你这随口一说会造成什么影响吗?现在滿大街都是谣言,苏兵都辞职不干了——说轻点,你这是破坏护青工作;说重点,你是在对抗农业学大寨运动。要不是看在你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又是贫下中农出身,这次决饶不了你!”</h3><h3><br></h3><h3>“啊?”秀芹一听吓坏了。她连连说:“这俺没想到,这俺没想到……哪个多嘴多舌的搬弄是非啊?俺若查出来非骂他个狗血喷头不可!”</h3><h3><br></h3><h3>妇女主任刚要走,听秀芹这么一说,又转过身来回道:“你还是多管管你这张破嘴吧!人家苏兵够可怜的,费尽心机想讨个媳妇,可快三十了仍是光棍一条。你这一闹,人家日后还怎么找对象啊?”</h3><h3><br></h3><h3>“是是是!”秀芹一个劲儿地点头。“不过主任您放心,苏兵的对象俺来帮着找,下次回娘家时,俺就给他介绍一个……”</h3><h3><br></h3><h3>妇女主任走后,秀芹才急忙拿起毛巾擦掉了满头大汗。这次她真的害怕了!就主任说的那两条,哪条都够她心惊胆战的。俺的个娘哦!就为让娃们啃几个嫩玉米,竟然生出这般事端!下次俺可再也不敢了!</h3><h3><br></h3><h3>半个月后,秀芹兑现了承诺,带着苏兵回娘家村相了一次亲。本来看着很有希望的一门姻缘,却被苏兵的“文人装扮”给搅黄了。女方也是个喜欢文化的姑娘,她一看苏兵身上挎着两杆钢笔,猜苏兵一定是个肚里有墨水的文化人。于是突发兴趣,心生一计,想以《相亲》为题,邀苏兵当场各写几句小诗,以见识一下苏兵的才华。岂料当她冷不防拔下苏兵的钢笔时,却只是两个没有笔身的笔帽,姑娘一下子愣了!她用异样的眼光仔细打量了苏兵一会儿,然后咯咯地笑着走了……</h3><h3><br></h3><h3>回来的路上,秀芹不停地埋怨着苏兵:“你可真行啊大兄弟,平时看你身上总是揣着两杆钢笔,谁能想到竟是两个笔帽呢?这次丢人可丢大发啦!难道你真就买不起一杆钢笔吗?……还有,你说你见到生人慌啥?给人递个烟竟把烟卷盒抖在地上……甩出了半盒滥竽充数的高梁杆!俺的个娘哦!还头回见用高梁杆充作香烟卷的!这走遍三乡五里,恐怕你也是独份!这可真成奇闻了……”</h3><h3><br></h3><h3>此时苏兵已羞愧得恨不能钻进地缝。他苦苦哀求秀芹:“嫂子,求您别说了!这都是日子紧巴闹的!谁不想体面一下呢?可是到哪里去弄钱啊?您要是日子过的好,还至于去偷那几个嫩玉米吗?”</h3><h3><br></h3><h3>秀芹扑哧一声笑了。说的也是呵!这年头,谁比谁也强不了多少。</h3><h3><br></h3><h3>两人临分手时,秀芹再次嘱咐苏兵:“大兄弟,往后再去相亲时,可别再冒充那文化人了!咱啥样就是啥样,虚着假着的反倒会被人耻笑!”</h3><h3><br></h3><h3>苏兵哼了一声,也恳求秀芹说:“嫂子,今日这事,回村后您可千万别再说出去。俺还年轻,还要顾脸面,还要过光景哩!”</h3><h3><br></h3><h3>秀芹也哼了一声。但时间不长,乡邻们还是知道了……笔帽和高粱杆香烟的奇闻,就这样伴着人们苦涩的岁月,成为乡邻们夜间的一道“美茶”。</h3><h3></h3><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