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天堂:浪迹甘南路

简人(李云良)

<p><br></p><p> 我眼中的合作是一座草原城市,比起青海的果洛州繁华了许多。七月的甘南,当南方的城市陷入40摄氏度的高温时,草原上如果衣服少于三件,人就会感觉寒冷。这里是寂寞的高原,在回族,藏族,东乡族中,在各种不同的方言和民族服饰中穿行,合作让人感到既杂乱又生机勃勃。 </p><p> 在合作的日子里,几乎有一半时间我都呆在安静的旅舍里,阳光穿过树枝投射到院子里,我懒洋洋地,不是斜躺在床上读书,就是不可抗拒地在天井的藤椅里反复睡去。</p> <h3>  我终于决定去趟米拉日巴佛阁了。</h3><h3> 它的全称为"安多合作米拉日巴九层佛阁",俗称合作大佛阁,而当地出租车司机总把米拉日巴佛阁简称为"九层楼"。佛阁是乾隆四十二年,为纪念佛学大师米拉日巴而修建,米拉日巴是藏传佛教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一位大师,是噶举派的创教者之一。据说他年幼丧父,家产被伯父霸占,随母亲过着贫困生活,饱受凌辱。为报仇雪耻,他修习了苯教咒术,并咒杀了伯父及其亲友30余人。快意恩仇之后,他顿生忏悔之心,于是改宗佛教,拜在玛尔巴师门下。为了磨炼他的心性,玛尔巴曾让他在六年之内连续修建众多城堡,然后再一一拆毁。后来,米拉日巴又在岗仁波钦雪山上苦修了九年,饮冰雪、食青苔,以至毛发肤色都变成了绿色,最终印证了"大手印"和"拙火定"密法。其中"拙火定"能够大幅度提高身体温度,因此即便是在冬季,他也只穿一袭布衣,人们称之为"米拉日巴",意为米拉家族中穿布衣者。</h3><h3> 米拉日巴终生在藏地云游传教。他传教的方法独特,常以歌唱教授门徒。他修练过苯教和红教的密法,参与开创了白教,而对密宗的心得又被后来的黄教所沿袭,因此受到藏传佛教各派的尊崇。</h3> <h3>  其实早在到合作之前,我就深深地被这些传奇般的故事所吸引。或许我们在主观上很难把如此玄妙的记载与往日所受的教育而形成的世界观联系在一起。现在,我越来越愿意相信,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存在于我们的能力之外。无论我们接受过多少教育,仍需怀着一颗恭敬的心来看待我们未知的事物,以藐视或嘲讽只能印证我们是多么的无知和浅薄。</h3><h3> 佛阁内部供奉着以米拉日巴为主的藏传佛教各派开宗祖师和众多佛像、菩萨、护法神等。布局上每一层都有不同的主题,都代表了藏传佛教的一个时代或一个支派,徜徉其中,仿佛走进了一座藏传佛教的历史文化博物馆。佛阁里的光线很暗,要走近才能看得清那些神圣的佛像。在这里,我注意到藏民的叩拜方式:两手放在佛像前的长桌边,用头轻叩桌面,有时总会虔诚地把纸币悄悄放在佛像前......</h3><h3> 佛阁的围墙外有很多藏民在转经,人流涌动,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步履沉着稳健。我随着转经的人流行走,但那只是为了表达我对佛教的尊敬。</h3> <p>  离开合作的前一晚,我在卓玛旅社中打听去冶力关的班车,驴子的话令人万分沮丧,他们七嘴八舌地告诉我:"已经两天没来车了。"</p><p> 我依然一大早起来去等班车,完全没有把握,只是想碰碰运气。汽车南站的售票员撇撇嘴说:"今天治力关的车没来!"现在,我只能先乘车到临潭县城,然后再转车去治力关。客车上基本都是藏民,他们身上总有股难言的味道。听说以前边远地区的藏民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时洗一次,结婚时洗一次,死时洗一次。我估计车上的这些藏民一年恐怕难得洗一回澡,因为身上的藏袍看上去都是油腻而反光的。而坐在我旁边的这位藏民显得特别出众,无论我开关车窗,都不能逃避他深刻的熏陶。</p><p> </p> <p>  车在山道上不断盘旋,不幸又遇上了堵车,不知过了多久,车队才开始缓慢地蠕动,抵达治力关镇时已是深夜。</p><p> 天上下着雨,我终于在停车场对面发现了一家招待所。准确地说,是先发现了招待所的招牌。因为招牌是灯箱做的,在黑夜里格外显眼。招待所的两扇大铁门虚掩着,我推开一扇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挺大的院子。我朝着一间有灯光的屋子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出来一个长得像印第安人似的藏族大妈。还没等我开口,她就用不太熟练的汉语问我,是不是住宿的?她将我带到房间后,我才感到后悔万分:那是我迄今为止,住过的最肮脏的招待所。</p><p> 一进那屋,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鼻而来。如果此时有人告诉我,这个房间以前是用来养牛的!我想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怀疑。藏族大妈提了一瓶开水过来,然后把房间的钥匙交给我就走了。</p><p>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了,我只能把背包御下,用手摸了摸床单,手上立即粘了一层灰。再看看那被子,有些地方还油腻发亮。我估计这床单和被子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从没洗过。屋子里最能传递现代工业信息的是一只电子壁钟和手电筒。壁钟被搁在墙体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我下意识看了看手机,时间居然分秒不差。床头的墙壁上,竟然还留着歪歪斜斜的汉字,内容大略是某人某年某日到此一住。想到这"牛屋"原来也是住过人的,我便坦然和衣躺在床上,雨滴穿过悠长的夜空打在瓦檐下的篷布上,发出噗噗的声音。周围都沉寂一片,我开始在雨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p> <p>  雨从昨晚一直下到早上十点,我背着背包走出客栈,天空始终阴沉着脸,我开始思念被挡在云层深处的太阳,盼望它能在下午现身,我不需要它照亮我的前程,却祈盼它能驱散阴霾。</p> <h3>  冶力关在临潭县东北部,是古时进入藏区的重要门户和茶马交易的通道,曾是吐谷浑之孙冶利部落的领地。治力关镇海拔仅2000多米左右,集镇附近有令人莞尔的"中国第一阴阳石" 的亲昵沟。而冶海位于小镇七公里的山上,一个峡长的高山湖泊,湛蓝而宁静。从冶海沿公路上山徒步约八公里左右,错落层叠的梯田尽头就是赤壁幽谷了,视野中出现许多造型奇特的红崖绝壁,褐红色的砂岩仿佛在雨中燃烧,有时,一堵巨大的岩壁挤压在你的面前,但再走几步,它又变成了别的形状。沿着狭窄的栈道行走,那些顶天立地的屏障似乎触手可及,让人心悸却留连忘返……</h3> <h3>  去莲花山的山道经过冶木峡,一路伴着治木河浑黄的河水不断轰鸣前行,道路一直向上盘旋,雾也越来越浓,下车时感觉像是突然降落在一片雾海中,空气能见度不到十米,沿着陡峭的台阶攀登,至头门关时,雾霭浓得只能看见身边的树木,听说离山顶还有四分之三的路程,我望着脚下的一切在云雾迷蒙中悄然隐去,心想:这样的天气,即便登顶,也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的云雾,想起有一年,我竭尽全力登上四川的峨嵋山顶,沿途仅看见几只猴子和雾中影影绰绰的寺庙,那也是一个同样浓雾弥漫的日子。</h3><h3> 莲花山自古被称为"西崆峒"据说 群峰犹如花瓣,顶峰高耸如花蕊,像一朵硕大的莲花盛开在甘南的大地上,早在明初就已成为佛道云集的名山,这里更是洮岷"花儿"的故乡,"花儿"是流行于青海、甘肃、宁夏等西北地区,在回族、东乡、撒拉等穆斯林民族中流传的一种民间歌曲。每年农历六月初一至初六,莲花山上都会举行盛大的"花儿"会,我来的时间恰到好处,但气候却让人大失所望。返程时听司机惋惜地说,上莲花山必须得晴天,倘若阴雨天上山,看到美景的概率几乎为零。</h3><h3> 在治力关镇的几天里,一直风雨交加,我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度日如年,看着厚厚的云层挤压着山顶,山谷中云气蒸腾,雨未霁,云未散,甚至连那藏在雾霭深处的十里卧佛,也始终未露端倪……</h3> <p> 旅行其实是一个积累遗憾的过程,在冶力关,我只是扮演了一个匆匆的过客。事实上,不管你看到多美的风景,你也总以为自己错过的更多。</p><p> 依然是漫天的雨水,冶力关镇的广场上的店铺也分不清是开张还是打烊。偶尔与一两个行人擦肩而过,他们也都埋头疾行,仿佛暴风雪将至。那辆发往临潭县城的班车寂寞地停在雨中,好不容易凑成几个乘客,一路摇摇晃晃颠簸了四个小时,才抵达临潭。其实临潭与兰州相隔仅百余里,兰州西去大漠戈壁,铁血雄关,恰与临潭的森林草原、"花儿"风情形成鲜明的景观差异。午后抵达临潭,大概是因为颠簸得厉害,汽车上的油桶漏油了,虽然我的登山包套了防雨罩,可也逃脱不了被染上浓重的汽油味的命运。继续转车至合作,然后由合作至夏河县城,整整一天,我几乎都在车上,雨水使高原的一切变得模糊不堪,寒冷的雨天,也使人变得恍惚而忧伤。</p><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