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问像一塘池水,只有趟过的人才知道深浅……

舜尧

<h3><b>有学问的教授拿枪,大抵不如只晓得数钱吃饭的刺客空手给我们的威吓来得大些</b></h3><h3>作为凡人,我们当然不敢说自己不崇拜学问。中国人时兴了几千年的人生四大快事,读书人向往的金榜题名据了榜首。可见学问霸占了我们理想的整个四分之一。培根名言“知识就是力量”,更使我们明了了学问的重要。不过,关于学问,他还有话。他说“狡诈的人渺视学问,愚鲁的人羡慕学问,聪明的人运用学问”。这话的合理性我们不管,首先我们在意的是它多少叫我们听起来不舒服——似乎我们都是傻瓜——愚鲁的人才会拜倒在学问的面前——这和我们完全唱着反调。渺视学问,按我们正经的看法,也该是无知才对。将无知冠于狡诈,无异于承认对方的精明,叫我们仰慕的东西不长威风。不过凭心而论,倘若我们睁开眼睛说话,也还得承认点此公的言之有理。学问的用处,自然是不胜数的。不过,一个有学问的教授拿枪,大抵不如只晓得吃饭数钱的刺客空手给我们的威吓来得大些。原因我们自然想得明白:武力被我们鄙视,却令我们畏惧;学问能使人钦佩,却不能令人害怕。这让我们看到学问的局限。</h3> <h3><b>把学问当学问,和把钱只当钱没有区别</b></h3><h3>把学问当着学问,和把钱只当钱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把钱来当钱花的有钱人是算不得有钱的——学问也是一样。有学问是一回事,用学问又是一回事。一味只把学问当成断事论理的惟一标尺,也就跌入了迂腐的泥坑——学问常常是有学问的聪明人的迷津,犹如钱常常是有钱人的祸害。学问不见得都如培根历数的那样好:娱乐装饰和增长才识——也害人,且害得不浅。学问的确是给人照明的,可瞎子是不需要光明的,大白天光的亮电灯我们也认为是无价值的浪费。在该学问坐冷板凳的地方把它请上神龛,犹如三伏盛夏多穿了衣服,自己不好过,也叫旁人难受。错了也还自以为是,刀架在肩上还拧着脖子叫劲儿的迂夫子,这也是我们不少见的角色——没有哪个不是有学问的人——学问的害人能说浅吗?</h3> <h3><b>叫人不明白,比叫人明白更有学问</b></h3><h3>中国人迷信文字胜过语言。能认字便是有知识。所以凡用文字作戏,更容易让人认做学问。知识使人聪明,学问令人通晓。我们揣摩,学问和知识,其实是一样东西。是文人所作的文字游戏把它们变成不同的花样。犹如能断文识字的私塾给自己的儿子取的名字和号。抑或就是土豆和洋芋分别,只是叫法的各异。知识是穿着西装的学问,学问是穿着中山装的知识。称知识来得洋派潇洒,叫学问显得古雅庄重。但不管怎样地叫,给我们传递的信息都是一样的:明白便就是学问的精髓。明白即是学问,所以有人又创立起另一种学问:叫人不明白,或者说不叫人明白。凡事叫人不明白,这比凡事叫人明白更有学问。<span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中国几千年做统治的精明人所醉心的学问不外乎就是叫人不明白。凡事让人明白的君主,等于把武器装备给对手,大概就不是明白人的举动。所以我们见腐朽的统治者,学问从来就是把人弄糊涂的。因为老百姓一旦明白,他们统治的根基大概就要松动了。这样的法则似乎也延伸到凡人的为人处世。这也顺理成章,凡事明白了,作假便困难。不能糊弄,做人岂不艰难。这也该是我们讨厌学问的根由。</span></h3><p style="font-family: -webkit-standard; white-space: normal; -webkit-tap-highlight-color: rgba(26, 26, 26, 0.301961); -webkit-text-size-adjust: auto;"><br></h3> <h3><b>官帽一戴,学问也就来了</b></h3><h3>我们当然知道做学问的艰难。十年寒窗,悬梁刺骨之类,都是古人给我们留下的做学问的阴影。这阴影难免让人望而生畏。叫人怀疑是有学问的人存心编派出哄人不要去抢了他的饭碗。就我们见到的,学问不见得就如他们描绘的那样贵重得高不可攀。“处处留心皆学问”,这话才是实在得使我们感到亲切。有人把阅历当成学问。照此推断能公款旅游的人都该成了学问家。见多必然识广。人家的确有足够的理由叫你承认它。实际上学问的求得还有捷径,不必非得出家经风雨见世面辛苦。只把官帽一戴,学问也就来了。就说地位——阅历能成学问,地位又何尝不能?我们常见身处高位的人,有几人不是学贯东西通今博古的——作了领导,题词做诗、绘画跳舞,考古航天,门门样样,头天或许还是门外汉,第二天就是专家了。头衔就是学问。戴什么头衔就有什么学问。学问的获取不过穿衣戴帽样的举止间的事情。学术的论坛上,如果不见了领导——当然不是学术领导--的身影,学术活动反叫人觉得是少搁了味精或忘了放盐的一盘菜,不仅叫组织者索然无味,也叫看客们不觉得热闹,够不得规格。参与学术活动的地位--准确的称呼该是权位名望——当成学术的标高,时下该是雨后春笋,不仅发得快,也吃香俏市。让我们感到中国古人“隔行如隔山”,或寒窗苦读教诲,多少带上了缺了见识的狭隘色彩。</h3> <h3>距离出学问</h3><h3>距离也是可以出学问的。很多时候,学问何尝不就是一种名气?我们每见有学问的人,一旦有人抵近知根知底,便多有撇嘴不说他好。我们由此可以想出一点:学问像一塘池水,只有趟过的人才知道深浅。远离的人,只能看招牌来判断。所以要做学问,最好到远处去,出国最好,像《围城》中的方鸿渐之类——那怕是混,也是个博士。眼皮底下,一招一式都要过硬,“来不得半点的虚假”,纵然费事立起招牌,也只能做出墙的红杏,“墙里开花墙外香”了。</h3> <h3><b>无知是令人向往的舒适枕头</b></h3><h3>学问求得之易,却靠问也可以得来。有这样的人事,我们还不能算陌生。无学却能问,且问得理直气壮,这也该算一种学问的。是的,中国的国风提倡“不耻下问”。做学问的人要能做,那是美德无疑。所以能问便有了存在的理论基础。不过,无学能问,并且能把有学的人问翻,这就是有学问的人所不及的大学问新种。文革中盛传乳臭未干的红卫兵大老粗工宣队考倒教授,和西方幽默小汤姆笑老师“什么也不懂,连3+2等于多少都要问我们”的无知有异曲同工之妙。《列子》中说有两个小孩提问孔子早上的太阳与中午的太阳究竟谁大,从而结论老先生的不学无术,暴露的是不是孔子学问的局限而是小人无知的难堪。其实无知不被揭露时,是令人向往的。蒙田说:“无知与不经心是多么柔软、舒适和安全的枕头。”靠上无知枕头的人不仅无忧,而且自优,这后一点是有学问的哲人所指未及的。</h3> <h3><br></h3><h3>具有学问是令人向往的。但同样的学问,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数值。男人有学问值得尊敬,女人有学问,当然不能说不值得尊敬。但女人的学问有点像未婚姑娘怀中奶着的孩子,不管是如何得聪明漂亮,总让人有不到位的别扭。“男人靠学问吸引女人,女人因学问吓跑男人”,这戏谑之语透出真理,我们不能当真,却也实在不能一点儿也不当真。因为我们见劝学的,都不把女儿纳入行列。这大概也是好心。我们听“小儿郎上学堂,没有学问无脸见爹娘”,也只是男孩儿在哼。要是女儿来唱,叫我们听了又是怎样一番心情?</h3> <h3>说学问</h3><h3><br></h3><h3>作为凡人,我们当然不敢说自己不崇拜学问。中国人时兴了几千年的人生四大快事,读书人向往的金榜题名据了榜首。可见学问霸占了我们理想的整个四分之一。培根名言“知识就是力量”,更使我们明了了学问的重要。不过,关于学问,他还有话。他说“狡诈的人渺视学问,愚鲁的人羡慕学问,聪明的人运用学问”。这话的合理性我们不管,首先我们在意的是它多少叫我们听起来不舒服——似乎我们都是傻瓜——愚鲁的人才会拜倒在学问的面前——这和我们完全唱着反调。渺视学问,按我们正经的看法,也该是无知才对。将无知冠于狡诈,无异于承认对方的精明,叫我们仰慕的东西不长威风。不过凭心而论,倘若我们睁开眼睛说话,也还得承认点此公的言之有理。学问的用处,自然是不胜数的。不过,一个有学问的教授拿枪,大抵不如只晓得吃饭数钱的刺客空手给我们的威吓来得大些。原因我们自然想得明白:武力被我们鄙视,却令我们畏惧;学问能使人钦佩,却不能令人害怕。这让我们看到学问的局限。把学问当着学问,和把钱只当钱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把钱来当钱花的有钱人是算不得有钱的——学问也是一样。有学问是一回事,用学问又是一回事。一味只把学问当成断事论理的惟一标尺,也就跌入了迂腐的泥坑——学问常常是有学问的聪明人的迷津,犹如钱常常是有钱人的祸害。学问不见得都如培根历数的那样好:娱乐装饰和增长才识——也害人,且害得不浅。学问的确是给人照明的,可瞎子是不需要光明的,大白天光的亮电灯我们也认为是无价值的浪费。在该学问坐冷板凳的地方把它请上神龛,犹如三伏盛夏多穿了衣服,自己不好过,也叫旁人难受。错了也还自以为是,刀架在肩上还拧着脖子叫劲儿的迂夫子,这也是我们不少见的角色——没有哪个不是有学问的人——学问的害人能说浅吗?</h3><h3>中国人迷信文字胜过语言。能认字便是有知识。所以凡用文字作戏,更容易让人认做学问。知识使人聪明,学问令人通晓。我们揣摩,学问和知识,其实是一样东西。是文人所作的文字游戏把它们变成不同的花样。犹如能断文识字的私塾给自己的儿子取的名字和号。抑或就是土豆和洋芋分别,只是叫法的各异。知识是穿着西装的学问,学问是穿着中山装的知识。称知识来得洋派潇洒,叫学问显得古雅庄重。但不管怎样地叫,给我们传递的信息都是一样的:明白便就是学问的精髓。明白即是学问,所以有人又创立起另一种学问:叫人不明白,或者说不叫人明白。凡事叫人不明白,这比凡事叫人明白更有学问。中国几千年做统治的精明人所醉心的学问不外乎就是叫人不明白。凡事让人明白的君主,等于把武器装备给对手,大概就不是明白人的举动。所以我们见腐朽的统治者,学问从来就是把人弄糊涂的。因为老百姓一旦明白,他们统治的根基大概就要松动了。这样的法则似乎也延伸到凡人的为人处世。这也顺理成章,凡事明白了,作假便困难。不能糊弄,做人岂不艰难。这也该是我们讨厌学问的根由。</h3><h3>学问求得之易不仅于此。靠问也可以得来。有这样的人事,我们还不能算陌生。无学却能问,且问得理直气壮,这也该算一种学问的。是的,中国的国风提倡“不耻下问”。做学问的人要能做,那是美德无疑。所以能问便有了存在的理论基础。不过,无学能问,并且能把有学的人问翻,这就是有学问的人所不及的大学问新种。文革中盛传乳臭未干的红卫兵大老粗工宣队考倒教授,和西方幽默小汤姆笑老师“什么也不懂,连3+2等于多少都要问我们”的无知有异曲同工之妙。《列子》中说有两个小孩提问孔子早上的太阳与中午的太阳究竟谁大,从而结论老先生的不学无术,暴露的是不是孔子学问的局限而是小人无知的难堪。其实无知不被揭露时,是令人向往的。蒙田说:“无知与不经心是多么柔软、舒适和安全的枕头。”靠上无知枕头的人不仅无忧,而且自优,这后一点是有学问的哲人所指未及的。</h3><h3>距离也是可以出学问的。很多时候,学问何尝不就是一种名气?我们每见有学问的人,一旦有人抵近知根知底,便多有撇嘴不说他好。我们由此可以想出一点:学问像一塘池水,只有趟过的人才知道深浅。远离的人,只能看招牌来判断。所以要做学问,最好到远处去,出国最好,像《围城》中的方鸿渐之类——那怕是混,也是个博士。眼皮底下,一招一式都要过硬,“来不得半点的虚假”,纵然费事立起招牌,也只能做出墙的红杏,“墙里开花墙外香”了。</h3><h3>具有学问是令人向往的。但同样的学问,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数值。男人有学问值得尊敬,女人有学问,当然不能说不值得尊敬。但女人的学问有点像未婚姑娘怀中奶着的孩子,不管是如何得聪明漂亮,总让人有不到位的别扭。“男人靠学问吸引女人,女人因学问吓跑男人”,这戏谑之语透出真理,我们不能当真,却也实在不能一点儿也不当真。因为我们见劝学的,都不把女儿纳入行列。这大概也是好心。我们听“小儿郎上学堂,没有学问无脸见爹娘”,也只是男孩儿在哼。要是女儿来唱,叫我们听了又是怎样一番心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