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树

在水一方

原创:在水一方（文） 插图:网络

　　我自小在农村土生土长，虽然年过半百，身居喧闹的城市，周围高楼林立，但任凭岁月千迴百转，至今使我念念不忘的还是小时候那无拘无束、自由随性、简单欢快的旧日时光，还有家门前那棵历经风雨的合欢树。

　　青砖黛瓦的门楼，座北朝南，上面刻着“勤俭持家”四个大字。走进院子，对面六间土木结构的大瓦房，房间摆设虽然简陋，但很整洁。这，就是我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家。

　　奶奶爱干净，很勤快，总是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黑柜子，擦得能照人影。干净的地面，可以晾调粉。地面用蓝砖铺设。隔段时间，奶奶就让我们帮忙，把踩踏在砖上的泥用铲子、铁锨一点一点铲下来，直到露出砖的本色为止。

　　大门前约五米处，两边各整齐地栽着一排树: 春天，东边深红色的香椿嫩芽，是我们期盼已久的美食；西边靠墙紫色的苦楝树花，一簇簇浪漫绽放，如紫霞，在微风中舞动摇曳。倒栽槐如垂暮的老妪，佝偻着颤巍巍的身子，篷乱、稀疏的头发迎风飘扬。

　　在门前众多的树里面，我尤其喜欢西边那排靠近走廊的合欢树。它的树龄和我同岁，树干似一个四分之一的圆弧，向东边弯曲。远远望去，那高大的树冠葱葱茏笼，似一个巨形的大伞。仲夏，细如针丝的毛绒绒的粉色聚成一团，一朵朵粉色的云霞在绿浪里时隐时现，清香四溢，娇美动人，宛如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惹得蜂蝶翩翩起舞，引得小伙伴追蜂捉蝶，好不热闹。也许是合欢树木质冰凉的缘故吧，一群群小蚂蚁也赶来凑趣儿，在树干上衔着食物，你追我赶。这里，宛如它们的跑马场。

　　合欢树荫底下，是我童年时的乐园。

　 曾记否，合欢树下，小伙伴们趴在小方桌前读书写字？曾记否，合欢树下，我们攻城、踢毽子、跳皮筋？曾记否，生产队时，我们姊妹几人坐在树下帮妈妈挑拣葱秧，以便挣取更多的工分？曾记否，奶奶坐在合欢树下的深红色小背椅上，用醮了水的梳子给我梳头扎小辫？

　　那时候，虽然生活很艰苦，缺衣少食，但是一家人在一起很温馨，很快乐。

　　在微风吹拂下，枯干的合欢花会落下来。谁家小孩牙痛，口舌生疮，谁家老人晩上失眠，都会争先恐后地跑来，在地上拣拾一些合欢花，回家泡水喝。合欢花有很好的镇痛、安神、祛火的作用。小时候，我与小伙伴疯疯颠颠，到处胡野，时常嗓子发炎。奶奶就把拣的合欢花清洗干净，放在碗里，把才烧开的水倒进去烫一烫，然后放些白糖，晾凉，连续几天喝上几次就好了。

　　小时候，家里有十几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健在。一大家子人，就靠爸爸当老师一个月三十八块钱的工资，和爷爷、妈妈在生产队挣工分维持生活。劳动力少，我家在生产队年年透支，分的口粮少的可怜。大人们没少遭白眼，没少受欺负。那时候大人们生活的艰辛与无奈，至今想起来都辛酸。

我家里里外外全凭奶奶一人操持家务。虽然奶奶没有上过学，但精打细算，粗粮，白面，野菜，合理搭配，变着法儿的给我们做饭。虽然吃不饱，但总比没啥吃，饿着肚子强。奶奶手很巧。那时候，妈妈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晚上还要回家搓棉花，纺线，染布，织布。奶奶裁剪，然后一针一线缝制。为了美观，奶奶有时会在衣服上缝个口袋，以方便装东西，或绣朵花，或用彩色布头剪个苹果、小鸟缝在衣服上面。那时候很穷，一件衣服，大的穿不上了，小的接着穿，补丁摞补丁，也舍不得扔。

　　时过境迁，我家门前的那棵合欢树早已不复存在了，童年的乐园也随着悠悠流年一去不回头，但留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份美好却永远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