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拾趣

周鴻'

　　我家的花园，不过是楼顶上二三十平的阳台。讲是花园，实在有点言过其实和自欺欺人。

这么些年了，这里只种过一些诸如大叶榕，小竹子等一些耐干耐寒，不甚用心打理的植物。即然没有什么名贵的品种，有时好几天也难得张望一下，枯萎了，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有朋友问我为何不剪枝，我便调侃回复曰:自然生长，顺其自然。

内当家的曾有一段时间对这一场所产生了兴趣，弄了一些花花草草和瓶瓶罐罐，似乎感到姹紫嫣红的春天马上就要降临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场所。而且还应景的种上了紫藤、百香果和石斛。

然而好景不长，百香果在霜冻最严重的那一年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几年来一直恢复不了元气，枝条瘦瘦的，偶尔结一二个果也是干干扁扁的，掉在地上连鸟都不搭理。而从云南普者黑山村里买来的石斛苗子，经培育之后变成了柴火梗。满心期待用野生石斛泡酒以期延年益寿也成了南柯一梦。不久，内当家对姹紫嫣红 花园构架理想的破灭而转移了兴趣，而那些本需细心打理的花花草草鲜有伺候而又最终落败凋零。

无奈之下，内当家向我移交了该宗地块的使用权和管理权。而我在明确了责、权、利之后，即约法三章:那些娇嫩的花花草草，不是我这家寒舍陋屋之藏娇，必须坚决弁弃；那些金银花、石斛、百香果等等之仙草番桃，皆是仙圣之人盘中物，岂是我凡夫俗人所能享用，故因坚决抛除；另外，亦是最重要的一条，我所种亦我所想、我所爱，不可干涉我所选择的种植道路和管理模式。

内当家落得当一个甩手掌柜，自然同意我的条件。

这份当家作主、由我说了算的主政权，在田园牧歌声中平稳的落入我手中。当然，这也仅仅只限于该宗地块。而财政大权，油盐柴米酱醋茶之大权，依然牢牢掌握在她手中。

从此我便开始进入一个忙忙碌碌，烦烦杂杂的筹备、规划期。

　　我行之笫一步，便是向高人寻求花园规划方案。某日，友人发来图片，曰:某某人在自家花园内修建了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其如何如何的华丽惊艳等等，并建议我照章依瓢画葫芦。

看着照片，我羡慕不已。但细一思量，认为此法我断断不可取。一是本人没有这般雄厚的财政支持，只怕到时还没开工，银库巳经见底；二是如此浩大的土建工程，必须要向相关政府衙门 申报审批，不然必会招来城管的罚单或是法院的传票。

这般前无雄心后无实力的我，自然是连脚指头都不用动就被否决了。

即要省钱，又能达到取悦自己，还要博得来访者的点赞。这三条基线要保证，还真是个颇费心思之举。

　　一天在看一本诗词书籍，书里的插图给了我启示。插图里画的是回廊一则的墙壁上挖砌了各种扇形窗页。上面摆放了各式假山和小株植物盆景。这就是人们说的一步一景吧。可见古人在建筑造景的修为是极深的。

赶紧找来相关书籍和上网查找资料，进行肤浅的补充。

不论是假山盆景还是微型植物盆景，都不是能够随意摆弄的。加什么，减什么，取什么，舍什么，必须要做到胸中有构图，心中有想象，下手有分寸，选材要审慎。这正是:

一山一水一世界，

一桥一屋一庙宇。

通达天下有微观，

静坐园中心自在。

　　譬如说你想摆弄一盆《黄山迎客松》，你就要想像黄山迎客松的大致特征和意境。你不必如照像机般的照搬，那是不可能，也是很无趣的。就如中国水墨山水画讲究的那样:在似与非之间，在似似而非非之间，展翼想像的空间，以达神似的意境。这里面就参杂了你的情趣、乐趣、意趣，而非无趣。

又譬如，你造设一个你曾经游走过的江南小镇的场景。你可以像一个儿童砌积木那样，充满童稚的去摆弄来摆弄去；也可以边呤诵着戴望舒的诗《雨巷》，边轻轻归置着那些小桥、小栅栏、小围墙和小房屋。此时，你脑海会浮现出这样的景象: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或许，这会儿你的眼前真会出现一个婀娜多姿的姑娘 。

虽然这是梦，但挺美。这就是那些吃不着葡萄，够不着葡萄之人的万般无奈之举。修一座花园，想象一个沉鱼落燕的杨玉环从月洞门那边向你一摇三摆的走来

再譬如，你在一座小石山的底墩放置一个垂钓的老翁，你就会想到柳宗元那首千古绝唱: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衣翁，独钓寒江雪。

……

似乎，隔着眼前的小山、小石、小泥人，你似乎可以和先贤们进行一次唐诗宋词般的对话。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关注也好，忽略也好；喜欢也好，讨厌也好，山就客观安然地屹立在那里，水就以它的规律流淌在那里。有人在都市中失意落魄而遁入空山，以为那才是洁净灵魂安放之所在；也有人踌躇满志，看那山就雄伟峻峭，大有力拔山兮，一览众山小之气势；惊慌失魂之人看山，就如看见万鬼之阴重黑沉。所以看山之势态，不是眼睛的角度，更不是时空的位置。而是思维的角度和内心的感知取向。就如禅语所言:青少年之前看山是山，中年时期看山不是山，老年之后看山还是山。这句话似乎有点拗口难懂，但它包含的内容太多，因为它蕴含了人生一世的禅意精髓之所在 。

从这个意义上所说，微观盆景是大自然的缩影，是人们拮取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化而赋于自我情感的浓缩。就象中国水墨山水画中似似而非的散点透现，画人在大泼墨的写意中淋漓致尽地挥洒着画人的情愫。

这就是所谓的:情由景生，景由象造。

我想，这也是赏玩把弄山水植物盆景人情趣之所在吧。

　 当然，观赏把玩山水盆景本身就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未必就去搞得那么复杂那么哲学。这全凭自个儿丰俭起意，精糙自理。

从那时起，我便给这座“花园”起了一个名字，叫“心意”。就是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全凭心情欢愉，全凭自已高兴。即没有什么条条框框，更没有什么修园理念，完全凭自已兴趣到哪就弄到哪。

我今天写这篇文章，旨在作一点“微观”上的纪念，以期人生得以再一次抽枝发芽，吐故纳新，再培新泥。

2019年6月4日写毕于柳州 周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