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儿

陈秀华

　　芬儿是我的邻居，年长我十几岁，我管她叫芬儿姐。

芬儿姐身高一米五左右，体重大约150斤，加上她圆鼓鼓的脸，导致了她的整体外形类似一个球。她有一个极文雅的名字，有一年我家办事情，礼单上有个名字叫“周桂茹”，我正诧异这个人是谁，芬儿一脸羞赧的说是她，并顺势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脸颊上泛起两朵红晕。

　　芬儿有两个女儿，老大据说是被诱骗后所生，老二是现任丈夫的。芬儿的丈夫又瘦又小，还有眼部残疾，干不了重体力活，只好进城打工，把芬儿和孩子们留在了娘家。丈夫生怕她把钱给大女儿用，即使回来，也只给小女儿钱，大女儿委曲的问芬儿：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芬儿就耐心地解释：不是，你妹小。

　　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我和弟弟虽然表面上叫她芬儿姐，暗地里却对她的外貌暗自生嫌，我俩常常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模仿她快速走路的样子，还嘲笑她像个球。她喜欢我妈，常常来找她玩儿，每次都是像阵风似地跨进屋子里喊：三婶儿！

我妈是那种见了谁都一盆火的人，她有一种特殊功能，熟不熟都能让你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笑起来八颗牙齿都不够露的。芬儿一声喊，我妈一声“哎~~”，两个人就算接上了头，家长里短的唠了起来。

时光荏苒，芬儿还是常常来我家打卡上班，那一年，在我要去外地上学的前一天，她又像往常一样忽地闯进了门。

“我三婶儿呢？”芬儿问。

“ 不在。”我在看书，头也没抬。

“老妹儿，听说你要出去上学，给你点钱买吃的。”

“嗯？？”我抬起头，她犹犹豫豫的，颇有些难为情地把一张握皱了的十块钱放在了桌子上，那张钱湿乎乎的，在桌面上慢慢地展开了它的身体。

“我不要，芬儿姐。”

“别的，老妹儿，我没什么钱，你别嫌弃。”她一面说，一面慢慢地退了出去。

　　晚上我对妈妈提及此事，妈妈告诉我，她的丈夫始终防着她，给她钱都是算计了又算计，生怕芬儿多花，芬儿娘家穷，还有三个弟弟要结婚，芬儿真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那我们把钱送回去吧。”

“ 别，”妈妈说，“即使这样，你也不能送回去，你只要记得你芬儿姐的情意就够了。”

　　后来我工作、成家，离开了那个我成长的小村子，偶尔回家，听说芬儿也搬到城里来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二十几年过去了，芬儿姐也老了吧。

近来忽梦少年事：总忆及那坑洼的土路和低矮的草房，满天的繁星和盈耳的虫鸣，打开的纱窗和习习的微风，还有那个被我和弟弟嘲笑的芬儿，蓦地闯进门来，问：我三婶儿呢？

醒来，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