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军营

素描

<p class="ql-block"> 故 乡 是 军 营</p><p class="ql-block"> ——范新凯</p><p class="ql-block"> 央视播放大型风光纪录片《记住乡愁》,展现了一幅一幅老家乡土画卷:古镇小巷,石桥流水,田园嘉禾,袅袅炊烟……让多少远行的人心中思乡之情油然而升。这让我不禁想到,我们这些军人的子女故乡是哪里?</p><p class="ql-block"> 祖籍?我们并不熟悉。我们的父辈早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就离家投身革命,一生再没怎么回去,更何况我们。出生地?我来到人世间几乎尚无感知,立即就离开了出生之地。</p><p class="ql-block"> 我1950年6月出生在广州陆军总医院,那时我父母所在的四野部队从东北战场一路南下,刚刚打完解放海南岛战役。我出生还在医院里,部队又接到命令回师北方,爸爸己经出发了。他留下警卫员在医院照顾我妈妈。我刚满月,妈妈又病了。南方天气热,妈妈是东北人,不知道南方的蔬菜不能生吃,结果得了痢疾,还需治疗。警卫员心急如火,不断催促我妈妈:“孟梅同志,你什么时候能好啊?部队都走远了!你再走不了,我可要回部队跟首长去!”妈妈病刚好,他帮我妈妈抱着襁褓里的我急急追赶部队。上级原来决定这支部队驻守徐州,等妈妈<span style="font-size:18px;">赶到军部留守处所在的汉口,</span>谁知部队已经又接到新的命令,回师东北,一直开到了鸭绿江边的安东市。妈妈抱着我赶到安东市,见到了爸爸。当年十月,四十军入朝参战。爸爸给我起名字——新凯。这名字饱含父母对出国参战取得新胜利的期望。</p><p class="ql-block"> 我们上小学是志愿军第二育才小学,在丹东市鸭绿江边上,后来改名叫丹东八一小学。我们班同学差不多都是1950年出生的,同年出生的孩子同年入学。我们出生那一年我们的父辈入朝参战,于是我们的名字是:和平,卫国,抗美,援朝,新华,志愿,志强,中强,凱旋,……我同学名叫援朝的有好几个,男援朝女援朝都有,这就是一代军人的情怀。</p><p class="ql-block"> 何处是故乡?故乡应该是童年生活的地方。有熟悉的环境和事物,有伴随一个人成长的许许多多的记忆。故乡是从少儿到成年,直到老年,让人一生梦牵魂饶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熟悉的地方是山峦环抱的军营。一座座白色的营房整齐排列,营区内沙石铺的道路横平纵直,干净整洁。早上中午晚上都有军号声,一年四季靶场嗒嗒嗒的射击声不断,有杀声震天的练兵号子,有整齐的队列,有嘹亮的军歌声。</p><p class="ql-block"> 最喜欢晚上看露天放电影,一声口令,部队齐唰唰坐下。我们搬个小板凳坐在部队前面。男孩子不但在银幕前面看,还跑到银幕后面的草地上躺着看。</p><p class="ql-block"> 最高兴的是过“八•一”建军节,营区用青松枝扎起彩门,操场上搭建起检阅台,挂上庆祝八一的大红横幅,一派喜庆。还有部队阅兵,各团各营持枪列队走过松枝搭的主席台,好威武庄严!</p><p class="ql-block"> 最爱去连队炊事班玩,警通连,侦察连,指挥连(炮兵),防化连都去。过年过节时很远就听见猪嗷嗷地叫,各连队都忙着杀猪准备节日会餐。炊事员叔叔一看到我们这些小孩子就给拿好吃的,炸鱼,炸麻花,炸油条……平时去玩也不让我们空手,最不济也给我们每人掰一大块饭锅巴。那可不是现在小朋友吃的袋装小食品锅巴,那是连队百十号军人男子汉吃饭的大锅灶铲下来的锅巴,又大又脆又香,那才是真正的锅巴。</p><p class="ql-block"> 最热闹的是春节,师部礼堂文艺晚会的节目都是各单位战士自编自演。还有游艺晚会,套圈,投球,蒙眼贴鼻子,蒙眼敲锣等等。奖品或一支铅笔或一支烟或两块糖,最高档次的奖品是一付扑克。上至师首长下至连队战士,还有我们这些在人缝里钻来钻去的孩子们,无不兴高采烈,其乐融融!</p><p class="ql-block"> 最有趣是看老乡们扭秧歌。春节期间,附近生产队的老乡们敲锣打鼓扭着秧歌到营区慰问。姑娘小伙穿着大红大绿,擦了胭脂红脸蛋。划旱船的“老汉”,扎扮的五彩缤纷的旱船和船里五彩缤份的人,耳朵上挂着红辣椒手里攥个大棒槌的“媒婆”,一队队人马冒着严寒,吐着白气,欢欢喜喜扭到一个营区又一个营区。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也冒着严寒,吐着白气,跟着秧歌队不断转场。</p><p class="ql-block"> 最欢快的游乐场是穿过营区的那条浅浅的小河。夏天在河里抓小鱼,还有一种游的极快的小虾。掀开水里的石头,下面肯定藏着泥鳅,得手急眼快才能用小网子罩住。冬天去那滑冰。男孩子自己做冰车,冰鞋,就是在木板下面钉上两根铁絲,再用两支木棍插上一截铁钎做成冰钎,从冰坡上往下滑。女孩直接坐在冰面上,拽着男孩的棉袄后襟往下滑。打头的男孩如果方向没掌握好,一串小孩就会冲出冰河道摔的人仰马翻。</p><p class="ql-block"> 最不能疏忽的是军官食堂的钟声,听到钟声就该回家了,有时玩疯了回去晚了,要挨骂。那钟是一个巨大的空弹壳,比我们人还高,不知道它从前是日本还是美国飞机的投弹,也不知道它为什么没爆炸。反正它是空的,用三根木柱子做的支架吊起来。炊事员叔叔拎着一把斧头走过来,用斧子背噹噹噹一敲,那就是师部军官食堂开午饭了。那钟声能传的很远很远,附近村子里老乡都以此计时,说:“营房打钟了,晌午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孩子还有一件最开心的事,背一挎包子弹,拿上爸爸的手枪,到营区后面的山上找个沟岔打靶。把带去的瓶子摆上做靶标,打碎了又摆上小石块,直到把满满一军用挎包的子弹都打完了才收兵回营。</p><p class="ql-block"> 军营有说不尽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近几十年国家发展了,军队更新换代,进行过多次大的裁军变动,实现了军事现代化。当年那种吃井水,烧火墙,住大通铺,用旱厕所的军营已经远去。然而凡是在那里生活过的人,对军营的记忆已终生镌刻在生命里。</p><p class="ql-block">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远去的军营,是我们永远怀念的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