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寒山寺

椰子荣

<h3>&nbsp;</h3><h3>三月中旬的一个清晨,一觉醒来,天空蒙蒙亮了。妻子说我们吃了早饭去苏州,不如我们去苏州吃早饭。我觉得这个想法有点新意,随后起床穿衣,刷牙洗脸,准备就绪,从家出发,一脚油门,直抵寒山寺景区。早上7点半光景,从车里出来漫步在停车场附近的街头,春寒料峭。景区旁的一爿面店咯吱一声第一个开门营业时,我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为自己点了碗熏鱼面。我坐在板凳上呼噜噜吃面条时,眼睛余光里,瞥见了墙上玻璃镜子里的另一个我也在吃同样的面条。那时,我斜晲了他一眼,轻声一问,你怎么跟着到苏州来了?他回看了一眼后沉默不语,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对其不理不睬,我有点生气,但瞅着他与我穿着同样的衣裳、吃着相同的面条,两鬓有些斑白,我心一软就不忍心责怪他了,谅解他了,不和他计较了。</h3><h3>离开餐饮店,步行到景区门口,在春天和煦的阳光里,我们同寒山寺三个字合了个影。进入门口,寺内古木参天,树阴里站着一群从西安来的游客,他们围着一个青年导游正在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解。我混在游客丛里免费聆听了三两分钟。导游说寒山寺是一座佛教寺庙,寒山不是一座山而是寺里的法师叫寒山因此得名。其余的我听了后,现在忘记了。</h3><h3>我不想跟随导游参观游览,我喜欢用我的眼睛看、用我的耳朵听,即便看错听错,我觉得无关宏旨。于是,我走近了碑廊。第一幅自然是张继的书碑:“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后面有多少块碑,我没有数,实在太多我数不过来。书碑虽多,但我清晰地记得其中一块是李大钊书写的,这反映了我对革命先驱的事迹总是记忆犹新、印象深刻。张继说寒山寺的钟声半夜到了客船,于我来说,寒山寺的钟磬已经敲了一千多年了,悠扬的钟声穿越了历史,早已传播到了全国各地的教室里并且白纸黑字地印刻在课本上了,远播到隔海之望的日本和其他国家了。</h3><h3>我在寒山寺里走走停停,停停看看,寺内什么吸引我,我就看什么。我没有对自己的眼睛画地为牢或者指定目标,而是采取了开放政策和游击战术。寺院的墙上贴着一幅幅字帖,上面写着深奥的佛教语言。有一幅上面写着:“烦恼就是水,行者的心则是荷叶,它们互相接触,荷花不需要回避水,但是仍然彼此分开。”看得我头脑懵懵懂懂、迷迷糊糊,搞不清楚自己是荷花还是水珠了。后来,我又认真阅读了几幅字句,仍然似懂非懂,但那一刻我的心却是异常的宁静的。佛教是一部幽深的千年文化史,我连它的封面都读不懂,更不说书本里精深的核心内容了。于是,我低着头心情复杂地离开了。</h3><h3>走近寺内那块刻有张继诗句的著名石碑时,我停住了脚步。伫立碑前,我回忆起了去年冬天看过的电视剧《寒山令》了。为了保护它不被日本鬼子掳走,寺院方丈在电视剧里为此牺牲了宝贵的生命。有一段时间,我喜欢看抗日神剧,看得我入迷,看得我突发奇想——倘若早生60年,我断然毅然地跟随武工队一起挖地道、埋地雷、炸碉堡,兴高采烈地生龙活虎地活跃在抗战一线。我的联想像阳光一样照射了我鼓舞了我给了我温暖,那时我感到精力充沛,精神倍增。在联想的世界里,我似乎从片刻沉浸在佛教深奥的字句里,霎时走了出来,瞬间便抵达了抗日战争的烽烟里去了。</h3><div>离开寒山寺,翻过一座石拱桥,即是枫桥景区。寒山寺是古老的,而枫桥景区,给人感觉是新建的。但新建的景区里面,竖立里河边的沈度的书碑是古老的,枫桥是古老的,枫桥旁的铁岭关城楼也是古老的。我登上了陌生又熟悉的枫桥,环顾周围,已是春天了,空气里暖意浓浓,河岸边杨柳依依。那时,我脑子里跳出了动人的诗句:今我来时,杨柳依依......</div><div>攀上铁岭关城楼,我登高望远,我俯视着刚才游玩的寒山寺和眼底下的大运河以及大运河里穿梭的船只。那时,我没有想到张继,没有想到张继生活的唐朝时代,没有想到唐朝之后接踵而至、慕名前来的文人骚客,以及他们或若有所思或喷涌而出的各类诗句。我只是肤浅地觉得,我终于走进了张继的千年诗句里了,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我离开了书本,直奔现场,用我的双脚随同我的双眼来此直接阅读枫桥夜泊的诗句了。我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么近距离地阅读诗句,即便从前有过但我也没有这般深深地自觉地意识到过。</div><h3>后来,我们参观了大钟苑,钟楼里的煌煌大钟和那块高耸入云的镌刻着枫桥夜泊诗句的石碑,皆被写进了吉尼斯记录里面去了。一写进吉尼斯,有的高兴,有的骄傲,有的欢呼雀跃。我想他们一定有他们高兴、骄傲和欢呼雀跃的种种理由,况且这理由硬生生地竖在了眼门前。只是,对此我不甚兴趣。我关注的是钟楼底下的一幅幅描写寒山寺和枫桥的各个时代的诗篇。我的眼睛阅读着一首首一句句的诗行,不查字典我勉强能够理解其中的意味,我依稀觉得我的古诗词水平比过去有了些进步,虽然进步的速度缓慢了些,恰同这个春天的气候,有点温暖了,但还不够暖和。</h3><div>&nbsp; &nbsp;离开大钟苑时,我突兀地问自己:怎么特地来寒山寺看枫桥夜泊的词碑,这算不算是一次文化之旅?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和思绪?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心绪么?——想到这里,早上玻璃镜子里和我一起吃面的朋友,他禁不住笑了起来并且訇然笑出了声音。</div><div>于是,我咬了咬牙,闭上了嘴,装作一副无可指摘的文明状来。于是,我离开了寒山寺和枫桥景区,转身预备前往山唐老街了。我想在没有玻璃镜子的临溪的老街上吃个午饭,因为那朋友有点讨厌有些触气,更因为诗句是终究填不饱肚子的,而我委实有些饿了。</div><p style="text-align: right;">写于2019年5月</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