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绳(第八章)周武奇

山泉

<p class="ql-block"> 第八章 </p><p class="ql-block"> 虽然时间就像沙漠里的风一样,所有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将被风吹的无影无踪。不过二姐这次事件不一样,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了,但在爹的心中就像那树瘤越长越大越长越深,永远也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 二姐的事情不但让爹花尽了所有积蓄,祖上三代的牌位差点都被清理出祠堂。爹再也不敢大意,干啥事都谨小慎微,严格按照祠堂规定办事,生怕违反了祠堂的规矩。特别对几个姐姐,爹时时刻刻监督着她们,不允许她们跟任何外人接触。</p><p class="ql-block"> 如果路上遇到熟人跟姐姐们搭话,男的直接被爹毫不客气地赶走,女的也只能说几句要紧话,如果姐姐跟她们在一块聊天时间稍微一长,爹就会在旁边故意大声咳嗽,警告姐姐们马上结束谈话,几个姐姐一听就赶紧找理由离开对方,否则回到家里就是一顿皮肉之苦。</p> <p class="ql-block">  几个姐姐在爹的监视之下简直如犯人一般,没了一点自由没了一点尊严。她们每个人就是爹的一个机器,严格按照爹的指令干她们应该干的事情,出她们应该出的力气。</p><p class="ql-block"> 时间一长,几个人呆板的如同一块木头,别人不跟她们说话,她们绝不主动跟别人打招呼,就是只有她们几个在一起时也很少说话,如果一个陌生人跟几个姐姐在一起,时间一长都敢怀疑她们几个是不会说话的哑巴。</p><p class="ql-block"> 她们每个人就像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没有一丝表情,没有一句语言,就是干活也要听从爹的指令,绝不能按照自己的经验进行劳动。</p> <p class="ql-block">  爹这样一来,就把我跟丫头妹妹放松了下来,从此再也没人照看我们。不过我们已经十来岁了,完全不用谁来照看我们,只是爹不放心而已,农村的孩子像我们这么大,早就不用人照看了。</p><p class="ql-block"> 开始的时候我有点不习惯,没了几个姐姐的保护,老是受张家孩子的欺负,特别是张福张顺兄弟二人,玩游戏的时候大声的喊:“福顺,来玩游戏了!”可等我过去,他们一把把我推开:“谁让你来了?我们是在叫我们自己,谁叫你过来了?”。有时他们又叫我,我没答应,他们就跑过来指着我的鼻子指责:“王福顺,叫你呢,你是聋子还是不会说话?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一遇到这个时候,我就委屈的想哭。</p> <p class="ql-block">  可丫头妹妹不一样,仿佛她是姐姐我是弟弟,她双手叉腰护到我面前毫无惧色地说:“谁让你们嘴痒,叫人不把两个人的名字分开叫,两个人名字混在一起一盆浆糊分不开,不知道你们在叫你们这一盆浆糊还是在叫我哥,要怪去怪你娘没给你们起个完整的名字”“我们名字再不好我们有自己的名字,可怜你爹连个名字都不给你起,叫你还以为在叫大家呢?” </p><p class="ql-block"> “谁说我没名字了?”丫头气呼呼的说,接着大声的朝四周大喊“丫头!丫头!”,没有一个人回答,接着对张福和张顺说“看,没人答应吧,敢说我没名字,谁敢站出来承认丫头是她的名字?” </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们跟张家的孩子们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吵着争论着,慢慢的我也学会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学会了跟别人吵嘴,学会了跟别人据理力争,甚至发展到后来大打出手。</p> <p class="ql-block">  那是有一天,我跟姓张的几个人在祠堂前的广场上玩过家家的游戏,他们让我当爸爸,他们几个姓张的当孩子,我欣然接受。游戏开始了,一切按规则进行,我叫他们的时候叫他们张哥、张弟、张爸,轮到他们开始叫爸爸的时候,他们也把我的姓加上,开始我没反应过来,直接应了一声。</p><p class="ql-block"> 周围立马传来一阵坏笑,接着张福张顺大声“王八王八(王爸的谐音)”的叫着,广场上传来姓张的那些孩子扭曲的狂笑,我低着头,脸和脖子憋得通红,可是这是我自己答应的,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p><p class="ql-block"> 姓张的越说声音越大,似乎整个村庄都能听见,更可恨的是张福张顺那个傻不溜秋的傻邻居张大狗也仗着他们跟着起哄。最后连我们一家人都骂了进去,什么老王八,大王八,小王八,公王八,母王八……把我们一家甚至祖宗几代都骂了个干净。</p><p class="ql-block"> 我彻底被激恼了,感觉从未有过的耻辱涌上心头,一股热血像喷发的岩浆一样控制不住直往脑门子上窜。“哥,跟着我,上去扁了他”丫头妹子在旁边喊道,我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p> <p class="ql-block">  虽然我家比较穷,但我在家里是独苗,从小家里所有的好吃好喝的都让给了我,在那个年代,由于营养充分我在村里整整高出同龄人半个脑袋,力气也比别的孩子高出很多。我上去一把拉住张大狗的衣领摁倒用脚踩在地上。张福愣了一下恶狠狠的朝我这边扑了过来,我伸拳头狠狠一拳过去,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他的左眼窝上。</p><p class="ql-block"> 这一砸,张福眼冒金星,好像一道闪电划过眼前,眼睛痛的难以睁开,踉跄着像只受伤的野狗一样惨叫着朝后退去。我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姓张的孩子立马被我的举动惊呆了,站在祠堂的台阶上不敢向前。我用左脚踩住张大狗的背心,他挣扎着想翻过身,我猛地抬起脚又用力的踩下去,张大狗赶紧把头扭又向地面,噗嗤一声出了一口气粘了满脸灰尘,疼的在地上哇哇直叫。</p><p class="ql-block"> “说!按刚才的游戏你叫我啥” </p><p class="ql-block"> “王……”还没等他把第二个字说出来我上去又是一巴掌,“叫爸……爸爸……”张大狗凄惨的像杀猪一样嚎叫着,我让他大声的叫了几遍才放他起来,飞起一脚把他踹了过去,张大狗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嘴巴差点又啃到地面,连滚带爬向姓张的那边跑去。</p><p class="ql-block"> 那次我在丫头妹子的带领下把张二狗和张福收拾得结结实实,我心里从来没有那么豪过那么过瘾,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p> <p class="ql-block">  当晚,张大狗和张福妈就领着他俩找到我家。那时我们正在吃晚饭,大黄狗在门前叫了两声。爹听见狗叫让我去看看谁来了,我心里有鬼磨蹭着不去。爹一看不对劲就知道有事,赶忙放下碗对丫头狠狠的看了一眼,我和丫头妹妹拔腿就赶紧往门外走去。</p><p class="ql-block"> “站住”爹厉声的喝到,我和丫头刚跨出门的脚步停到了半空中。“你个死丫头片子,又在外头给我找啥麻烦了?”爹边说着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丫头妹子的头上,虽然我没挨过爹的耳光,但我分明能感受到爹的两根手指头落在头上的疼痛,就好像落在我的脑袋上一样,耳朵翁的一声发出巨响。</p><p class="ql-block"> “还不快走!”丫头大声的叫了一声我把往门外推了一把,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顺势从正在门口吃饭的姐姐们身边溜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哎呦王十八呀,我家狗宝可让你们的福顺给打惨了,你看这……看这……”“王十八呀,你看看我家张福这眼,都让你们福顺打成熊猫眼了”还没走到门口张大狗和张福他妈就开始哭诉,故意用身子挡着我不想让我出去。</p><p class="ql-block"> 幸亏丫头妹子机灵,要不真的会被那俩母夜叉一样的女人给拦住。我知道爹不会打我,但是遇到这种好话解决不了的情况所有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因为爹从来就是这般懦弱,每次我和丫头妹子闹事只要对方找来,我们就是再有理他都不敢和对方理争一句,而且丫头妹子每次都少不了一顿打。</p><p class="ql-block"> 爹毕恭毕敬的把对方让到家里,招呼妈去鸡窝收了十几个鸡蛋给他们烧茶,又把丫头妹子叫到跟前不由分说再次重重打了两记耳光。</p><p class="ql-block"> 对方坐着愤愤的听着爹不断地道歉,等到两碗热腾腾的鸡蛋茶喝完才带着委屈和不满离去。这是我们农村招待客人的最高待遇,平时除了家里人有病躺在床上能喝碗鸡蛋茶外,就连过年都难得饱饱的吃顿鸡蛋。</p> <p class="ql-block">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看不起爹,转而开始欣赏丫头妹子。我好像专门为了气爹,也为了逞英雄,时常在广场上和姓张的孩子找茬打架,我要把这几年所受的屈辱全部还给他们。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会用泡桐树叶子包着牛屎从他们的脖子倒下去;在河里捉螃蟹时,我会趁他们不注意,用螃蟹的大钳子夹住他们弟弟的小鸡鸡;在他们上厕所时,会在外面的粪池里扔石头……</p><p class="ql-block"> 渐渐的找上门来的家长越来越多,鸡窝里的鸡蛋已经不够招待客人了。和以前不同的是原来告的都是丫头妹子的不是,现在所有的矛头都开始对准了我。爹终于没了办法,他没想到我会变成这样一个不听话还总爱惹事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一天夜里,全家人都睡着了,爹用脚把被子那头的母亲蹬醒,摸着我的头唉声叹气的说:“我说孩子他娘,这孩子后来越来越不听话了,跟着丫头迟早会变坏的,要不咱们给他送到学校去,让老师教育他”“也行,俗话说男敬师父女敬婆,还能学点文化,过个几年小学毕业了给他娶个媳妇再让媳妇管他。”“丫头咋办?”母亲说完顺便问道,“让她跟着几个姐姐开始下地,长大了找个婆家让婆家教育她,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爹回答着,语气冷冰冰的,好像丫头不是他亲生的一样。就这样,父母的一句话结束了我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