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仔》…中篇小说14

桃子姥爷

    最后一锅蒸包熟了的时候，知青大多都喝完吃饱。那时知青都还年轻，没几个能喝酒的，事实上就没几个动酒的，知青们主要的任务只是吃，把一下午准备的东西，吃了个所剩无几。

    于凯来了，苏晓梅来了，吴大鹏也来了，还有其他知青。一起动手，把锅里的大包子拾出来，把食堂里整理干净。我把炉膛里的火用煤培好，对知青们说：“好了，剩下的就有我来吧。”整理完剩下的零活，洗过手，我来到狼仔的面前，对它说：“总算忙完了，咱也开吃吧。”

     狼仔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怎么着？还得喂你呀？”狼仔还是没动，趴在那儿睁着一双让我都感到陌生的眼睛，看我一会，低下头，再抬头看我一会。这时，我觉得狼仔有些不对劲，“狼仔！你有事？还是那儿不舒服，可你总要吃点儿东西吧。”我蹲下来，用双手捧起它的头，动情地对它说。

    狼仔依然没有反应，心事重重，但不像得了病。我劝它不成，就自己凑付着吃了点儿，只吃了几个大蒸包。

     这是初冬季节里的一天，知青们挤在一间大通屋里，床上床下坐满了人，很是热闹。由于担心狼仔，还没等晚会开始，我就离开了会场。

     我担心不开心的狼仔出什么事，所以就更不能让它孤独，我就一直在陪它，并劝它吃了点儿东西，到晚会结束，我都没有离开它。这天，距我救下狼仔的那天，还有五天。

    一晃五天到了，这五天里，狼仔一直都不开心，有时和那只黄狗凑在一起，爬在离知青点不远的地方，老长时间也不动，只是看着知青点上，像在观察点上的动静。

    此刻，狼仔和那只黄狗，又趴在离知青点不远的地方，朝着知青点上看。这情景，让我后脊背上不由地冒出了一身的冷汗——狼仔不会是要报复吴大鹏吧。我刚要去通知吴大鹏，就见吴大鹏从他的屋里出来，就在我要对他说话的时候，就听到狼仔狂叫着疯奔了过来。

    “快躲开！”我用力将吴大鹏推开。呼啸而来的狼仔，狠狠地与我撞在了一起，把我撞了个趔趄，好在它没咬我。狼仔又转过头来，再次扑向吴大鹏。吴大鹏还算冷静，没有拔腿跑掉，而是在一边躲一边向屋里退去。

     “狼仔！给我站住！你！听到了没有，再咬！我就不客气了。”我顺手拿过着放在墙根处的一根锨柄，不停地警告狼仔。可狼仔已经疯了，根本听不进去，狼仔最终咬住了吴大鹏的胳膊。这不要人命嘛，不能再犹豫了，我抡起锨柄，一下，两下，……，砸在狼仔的身上。

    狼仔被激怒了，它猛然回过身来，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两只前腿搭在我的肩上，张开血盆大口。我惊呆了，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狼仔。狼仔没有咬我，我看到了，它的眼里，流淌出委屈的泪水。

    “狼仔！只要你心里好受，你就咬吧。”狼仔却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狼仔又挣扎着爬起来，看都没看我一眼，拖着它受了伤的后腿，顽强地走了。

    “狼仔！……你不能走，不能走！狼仔！”我双腿一软，蹲在了地上，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狼仔！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样，我都承担的，只是狼仔，你不要走，狼仔！你就留下来吧”是吴大鹏，在对狼仔喊话。

    “狼仔！”

    “狼仔！”

    “狼仔”……知青们都在呼喊它。

     我们谁都没能让狼仔停下脚步，我们只有无奈地目送着狼仔，在那只黄狗在陪伴下，它们义无反顾的走了。

    当一双狗的身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掉，我终于受不了了。我站起身来，冲向吴大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是你！杀了狼仔的娘，你把我的狼仔给找回来。”我这个一次次被人打的家伙，第一次打了别人。

    “它懂得爱，记得恨，它知道复仇，就更忘不了养育情，它是人世间最最优秀的狗，它一定会回来的。”吴大鹏用手摸着他挨了一拳的下巴喃喃说着，然后又扶着他那被咬了的胳膊，回了宿舍。

    吴大鹏被咬的胳膊并无大碍，只是那件厚厚的毛衣和外套被咬上几个窟窿。

    然而，事实并不像吴大鹏所说的那样，好几天都过去了，却也不见狼仔的影子。我着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虽说正值农闲季节，虽说闲下来的知青帮着想办法去找，也毫无音信。

     找狗成了知青点上的一件大事，这几天就连黄狗的主人都来好几趟了，那位朴实的老乡，在得知了实情后，每次来知青点只是走上一圈，看看有没有它的黄狗，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

    “大爷！你别急，等它们一回来，我立刻去对你说。”于凯安慰那老乡道。

    “大爷！你放心，它们不会有事的，可它们是不会就这样算了，它两个不是普普通通的狗。”吴大鹏对那老乡说着，他又离开了知青点。吴大鹏一定是去找狼仔的，这谁都明白。

    “吴哥！”我从后面叫他一声，我不想他去，我怕他一见到狼仔，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我虽惦记着我的狼仔，但我更怕他会被狼仔所伤害。“没事的。”吴大鹏回头朝我笑一笑。可我看着吴大鹏那坚决的样子，说道：“你一定要小心。”                          

    狼仔终于回来了，狼仔跟在吴大鹏身后，它的身后跟着那只黄狗。“我说它们一定会回来的。”吴大鹏对我说，并看一眼狼仔。狼仔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垂头立在那儿；狼仔极其狼狈，身上的毛脏兮兮的，眼神无光，瘦了很多，它已不再威武。黄狗也好不到那里去，一副疲惫至极的神态。

     这时，知青点上的知青都已围了上来，像迎接刚刚从战场撤下来的英雄，肃然、凝重。黄狗是很少来知青点上的，这回，黄狗居然没有想离去的意思，我知道黄狗是放心不下狼仔，当然我也希望黄狗能留下来。

 

     “你就在这里陪狼仔一段时间吧。”我用手抚摸着那黄狗。狼仔自始至终就没对我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听了这话却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就带黄狗一起去了它的窝。“耍脾气了，可以原谅，只要你还去那窝里就行。”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我应该去那位老乡家一趟，我想，这几天如果没有那黄狗陪，狼仔将落一个什么样的下场，让我后怕极了。

 

    于凯要走了，知青点上当兵的唯一名额给了他。我羡慕当兵的人，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我心目中是神圣的。于凯是我身边所熟悉的第一个当兵的人，也是我最亲的哥们，最佩服的人，我为他不知有多么高兴。

    那天，我赶去兵站送于凯，在那里，我看到了苏晓梅，就在他的身边忙碌着。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这让我心里非常失落，虽然我感到了痛苦，但我必须接受这一切。

    刚送走于凯，城里又开始下来招工，我们知青点上分到了三个名额。经过推荐，最后批准了苏晓梅、吴大鹏，还有另一位知青。我身边几个恩恩怨怨的人都走了，我心里一下子空落了，不知如何是好。

    狼仔自那次发生在吴大鹏身上的事，特别是走了苏晓梅和于凯之后，它完全变了一只狗似的，再不愿瞎胡闹了，显得格外深沉。狼仔没事就趴在食堂的门前，而它唯一感到幸福的，就是能和那黄狗在一起。

    一段时间后，我的心思也平静了下来，想起了苏晓梅和于凯对我所抱有的期望。我开始把闲下来的时间，用在了学习上，我还动员了孟雅兰。

    “雅兰！你也准备准备吧，我们明年一起考大学。”我对她说。

     “我的基础差，希望不大的。”孟雅兰回答道。

    “没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那，我就试试。”孟雅兰抬起头来看着我。

     这年的春节，我依然留在了知青点上；这年的春节，让我开始完全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里。

    来年，狼仔做了父亲，一双儿女的娘，就是一直跟在浪仔身边的那只黄狗。

 

     作者：贾法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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