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一座绮丽的湖中之城

简人(李云良)

<h3>  南昌是我本次旅行中最后的一站。</h3><h3> 南昌似乎一直与水有缘,除了动脉血管一样穿城而过的赣江,城中还有蓝色静脉般环绕的抚河、玉带河,城内和城外更是湖泊遍布,东湖、西湖、南湖、北湖、青山湖、象湖、艾溪湖、黄家湖,人们一直戏称南昌城为"城在湖中、湖在城中"。在我的印象中,迄今还没有哪座城市能拥有如此众多的湖泊与河流!</h3> <h3>  但当我从那辆k729次的慢速火车上下来,南昌城的热浪却铺天盖地地袭来。我这才隐约记起有人说过: 南昌夏冬季长,春秋季短,是一座典型的"夏炎冬寒"型城市。</h3> <h3>  南昌在我最初的印象中总与滕王阁和中共的八一起义联系在一起。</h3><h3> 事实上,南昌是座骨子里都流淌着寂寞的城市。经过南昌的游人往往南奔九江与庐山而去,他们很少特意在此逗留,而像我这样专为滕王阁而来的人,则多少显得有些另类了……</h3> <h3>  滕王阁掩藏在一条僻静的小街中,它始建于唐代,是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建,元婴将一切政事置于脑后,终日寻欢作乐。有一天,他到郊外打猎游玩,来到洪都城外的一片小山冈上,放眼远眺,只见长空如碧,赣水滔滔,他便想在山丘之上修建一座楼阁,没过多久一座瑰丽的高阁便耸立在赣江之滨了。</h3><h3> 历史往往具有讽刺意味,一座具有高雅文化气韵的江南名楼,最初却是一位皇子沉缅歌舞、追求享乐的产物。</h3> <h3>  公元675年的秋天,年轻的王勃前往交趾看望父亲,路过南昌,正赶上都督阎伯屿新修的滕王阁竣工,并在其中大宴宾朋。王勃来到洪州,阎都督便约请他参加宴会,席间王勃当众一挥而就。《唐才子传》记载:"勃欣然对客操觚,顷刻而就,文不加点,满座大惊。"因了王勃那篇脍炙人口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又称《滕王阁序》),使得滕王阁蜚声中外。如同崔颢之于黄鹤楼,王之涣之于鹳雀楼,范仲淹之于岳阳楼,在华夏大地上,那些千古传唱的诗篇始终与伟大的建筑交相辉映!</h3> <h3> 登上回廊并抱、俯瞰大江、背依古城的滕王阁,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他悲怆而无奈的声音:"勃,一介书生,三尺微命","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我始终不肯相信《旧唐书》上关于王勃的死因,但第二年秋天,他从广州渡海赴交趾,年仅二十七岁的王勃突然就落水了……</h3><h3> 一座著名的楼阁,一个著名的才子,一篇著名的文章,那是时空中偶然的交汇和相遇,倘若没有王勃,滕王阁也就魅力顿失,文学史上也就失去了一个美丽的传奇。翻阅滕王阁的历史,想不到这座千古名楼历代屡毁屡兴竟达二十八次之多,最近一次修葺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由著名的建筑专家梁思成先生根据宋代的草图而设计,现在,我眼中的整座楼阁显得既古色典雅又庄重飘逸!</h3> <h3>  滕王阁屹立在赣江之滨,与黄鹤楼、岳阳楼并称"江南三大名楼",如果没有王勃的名篇《滕王阁序》,我不知道这座六层楼高的古建筑是否还在落霞和孤鹭中傲然耸立?</h3> <h3>  青云谱区的八大山人纪念馆是南昌城中另一个幽静的去处。那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小桥流水,白墙黑瓦的徽派建筑,沿着梅湖漫步,早晨的光线就在树木中缓慢地移动。</h3><h3> 清顺治十八年,明江宁献王朱权的九世孙朱耷(号八大山人)来此隐居。从此,青云谱便与他坎坷的人生和书画艺术紧密联系在一起了。明亡之后,那时朱耷十八岁,他亦僧亦道,终身不仕清朝。晚年还俗后,他曾筑陋室"寤歌草堂"于南昌城郊,孤寂贫寒地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岁月。八大山人性情孤傲,有时装疯作哑,不与时人来往,康熙十七年,胡亦堂任临川县令时,曾笼络他为清廷效劳,八大山人竟假装疯癫,撕毁僧服在他的作品中,"八大山人"四个字的草书题款,看起来竟像"哭之笑之"。多年前,我曾见过他的《荷花水禽图》,我记得画中湖石临塘,疏荷斜挂。其中两只水鸭,一只伸长脖子仰望,另一只相向静立,整个画面虚疏淡泊,冷逸逼人,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抑郁之气。</h3> <h3>  八大山人的作品其实是个神奇的隐喻世界,他笔下的禽鸟总呈现岀单足立地,缩颈,拱背、白眼,一副傲然不群的姿态;那些张口露齿的游鱼,仿佛在向人们倾诉着什么,那冷冷的眼神透过宣纸,有着睥睨一切的神情。他的作品始终给人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危石、孤独的禽鸟、干枯的池塘和挺立的残荷……那是八大山人创造的艺术世界,一个冷寂无声、萧瑟凄清的世界。在那里,他用自己个性化的语言,以精炼放纵的笔墨引领我们走进他的内心,让人觉得那个倔强而傲岸的画僧就隐匿在残山剩水和老树枯枝之中。</h3> <h3>  郑板桥在题八大山人的画作时曾赞叹:"横涂竖抹千千幅,墨点无多泪点多"。这位中国十七世纪晚期的隐士画家,在他身后的三百年来一直饮誉画坛,清代"扬州八怪"、吴昌硕,近代齐白石、张大千、潘天寿、李苦禅等画家都曾不同程度地受到他的影响。</h3><h3> 没到在梅湖之前,原以为这里仅仅是个纪念馆,可现在青云谱建筑群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湖心公园。虽说周围古木高耸,枝叶扶疏,但留给人们的已经不是八大山人当年的心境,更多让人感到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其实当年的八大山人隐居于此,心中所盛放的应该是一种无法排遣的悲愤和忧伤。</h3> <h3>  但今天是周一,八大山人纪念馆闭馆一天。这位中国绘画史上划时代的画家一生画过无数伟大的作品,作为他永远的崇拜者,在经历了五十多天漫游的我,却在最后一天最后一个景点中遭遇到令人沮丧的败笔!</h3><h3> 漫长的旅行业己结束, 其实决定结束旅行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这样的结束绝对不是简单的审美疲劳能够概括。这好比读书,通篇阅览,但在结尾的时候没有掩卷沉思,肯定美中不足。南昌恰好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在漫长的高原旅行过后,可以让思绪和记忆回到河流密布,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南方。</h3> <h3>  亚历山大·冯·洪堡曾在一篇自传体笔记中写到他旅行的动机:"我被一种不确定的渴望所激励,这种渴望就是从一种令人厌倦的日常生活转向一个奇妙的世界。"而现在,与他不同的是,我攥着手中下午一点钟的返程车票,天气预报显示:八月六日,温州,晴,微风,最高温度40摄氏度。</h3><h3> 再过八小时,我就要从这个奇妙的世界重新轮回到不断重复的日常生活中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