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行(上)我的舅舅和哈尔滨

捐哥

大概还是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一本名叫"老共青团员″的长篇小说，那本书里描绘了闯关东流民的苦难，描绘了哈尔滨历史的演变，描绘了北大荒风雪的弥漫，描绘了九一八悲状的震撼，更描绘了老抗联殊死的抵抗和东北人纯真的情感。

这本书我只是匆匆看了一遍，不能解释的是，从此，那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就莫名其妙的亳无保留的交给了我从未踏足的那一片陌生的大地。我怀念渴望往它奔去的欲望就一直深深藏在心里。

2O19年4月21日，我终于开启了前往黑龙江的行程，从长沙黄花机场出发，经过了3个半小时的飞行，晚6点50分，飞机稳稳的停在了哈尔滨太平机场。从机场出来，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很难控制自己内心深处的激动，半生无法解释的乡愁，一旦见到这片土地，感触不能自己。四月底的南方已是暮春，只是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黑土地，却还没有半点春天的气息，寂寥的北风呜咽着吹过，无聊的翻动田野中枯黄的野草，黄昏的落日将荒原染成一片血红，没有绿色的大地转化为一片诗意的苍凉。

我妻子的舅舅就住在哈尔滨，那是一位清癯瘦削，纯朴淡然，谦和低调的长者。知道我们到来，他老人家专程赶到酒店，只为表示对我们的欢迎。看着他老人家亲切的笑容，我们夫妻心中全是感功。

近距离走近舅舅，他那简扑的房子里除了必须的家俱以外，只有满屋子的书和阵阵墨香。我们仔细聆听他老人家的孜孜教诲，他满腹诗书侃侃而谈。他的言谈离不开对祖国的忠诚和对文学的热爱。当谈及他如何培养他最爱的孙女成材(一位北京协和医院选派的留英医学博士)，又情不自禁，美意盈谥。他拿出了记录如何培养孙女成长过程的手稿，这篇文章曾在老年杂志上发表。当看到一沓沓厚厚的手稿上，那用毛笔一笔一划书写的文字，我心中无比惊讶，你能从那整洁漂亮的楷书中，从那流畅优美的文章里，感觉到一位九十高龄的长者对晚辈拳拳的爱意和深深的期望。这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学者风范，那样专注无我，那样勤奋认真，那样谦和低调。

舅舅一生历经坎坷，却始终信仰坚定，九十高龄，依然需要操持家务，照顾老妻，撫养病女，但他却过得很愉快，觉得非常幸福。虽然已是耄耋之年，闲暇之余，依然笔耕不止，让生活变得非常充实和更有意义。老子有云，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还记得有人说过，"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要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感谢舅舅，令我高山仰止。我们这次拜望您，犹如接受了一次真善美的冼礼。

当我双脚踏上哈尔滨这座城市的一角，哈尔滨就不再是那笼罩在电视荧屏下的幻影，它真实的矗立在我们面前，在四月的冷风里。

在酒店安顿好以后，没有浪费晚间的时光，我们夫妻挽手走在中央大街上。夜幕下的哈尔滨五彩的灯光氤氲成五颜六色的雾气，目光所触及的高楼及街道在灯影里幻化成一副彩色的图画，分外妖娆。大概是由于天冷，或者是还不到旅游旺季，空寂宽阔的街道上游人很少，大部分店铺关着门，若有若无的音乐像溪水似的从两旁的店铺中流出，在寂静的街道中缓缓流淌。我们走在平整的麻石路面上，两旁都是方方正正红砖红瓦的俄式建筑，这些建筑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们历经岁月的冲刷，呈现出一种神秘的韵味，让人有一种冲动，忍不住想推开眼前那一扇扇门，走进房屋的深处，探寻那些历史时光中的故事。

四月底的宾馆依然供着暖气，房间暖暖的，我们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早早的就起来了。两个人趁着去吃早餐的机会，溜达溜达着便走到了位于兆麟路的圣索菲亚教堂。还离得很远，我们就看到圣索菲亚教堂的绿色穹窿被托举得极高，给人一种次第升腾的美感，教堂的墙面是清一色的红砖，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教堂圆圆的顶上，照射在红色的墙面上，闪现着梦幻般的金色光芒，阳光下的建筑充满了浪漫的欧式艺术色彩。教堂前坪三三两两的游人在悠然自得拍照欣赏，兆麟路上车飞马龙，一付兴旺繁忙的盛世景像。

表弟夫妻还没有退休，见我们到了哈尔滨那是特别高兴，非常热情。早早的就问我们想去哪里玩，并特意请了两天假，要开车带我们好好地逛逛他们的哈尔滨。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一是我们适用了自由行，玩起来随意性很大，行程不好确定，最主要的是怕麻烦他们，感觉很不好意思。但我的妻子很愿意和表弟夫妻在一起，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味道。想到娘亲舅大，我们本来就是心心相念的一家人，不好太讲客气，所以虽觉太过打扰，也只好听从安排了。

我们游玩的第一站就到了著名的太阳岛，这是一个园形的小岛，或许是由于它的形状像太阳才叫太阳岛吧。岛上是一片幽静的风景区，到处可见到那种尖顶的，圆顶的风格各异的小屋子，环岛的柏油路像一条光洁的带子，平整光滑，电瓶车跑在上面简直像一溜风。蔚蓝蔚蓝的高远天空中，飘着几丝薄云，仿佛一枺抺轻纱，在悠游着飘动，江岸上的垂柳树随风飘摇，江边浅滩上的苇草在哗哗地响，粼粼的江波映着天光云影，显得那样的明朗，那样的柔和，让人心旷神怡，看也看不够。

从太阳岛出来，我们驱车到了虎园。虎园里有专为游客准备的带铁栏杆的巴士，游客站在车里向外张望那些老虎，老虎也肄无忌惮地站在巴士周围，虎视眈眈地看着车里的游客。园内老虎很多，但大多没有了兽王的威风，东一群，西一群的躺在地上休息，显得懒洋洋的没有一点精神。

从虎园回到市区，路上要经过一个著名的景点，这就是松花江上的中东路铁路桥，哈尔滨人都亲切地将这座巳有百年历史的大桥称为"老江桥″。我们顺着盘旋的铁楼梯拾级而上，钢铁架构成的大桥给人一种恢宏的力量感，从它建成的19O3年开始，奔驰的火车在这座桥上跑了113年，这座大桥见证了哈尔滨的诞生和飞速成长，见证了清未，民国，日伪时期和新中国成立后的哈尔滨的城市历史。如今，昔日的交通动脉己化身为铁路公园，原本的铁轨被铺上橡胶垫，伴着习习江风和五彩的晚霞，许多游人沿着桥面慢慢散步，还有些人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摆着各种姿势拍照留念。旁边，我们自己新建的大桥显得更加漂亮大气，时不时就有一列飞驰的动车从新桥上掠过。

哈尔滨是一座年轻的城市，没有很古老的街道，也没有江南水乡那种青石板的小巷，短短的三天，我们走过了美丽的松花江畔，参观了七三一日军罪证陈列馆，也看了哈尔滨各种各样的欧式建筑，表弟夫妻还特意带着我们在中华巴洛克的大街小巷中，遍尝了闻名巳久的各种东北名吃，舅舅更是不顾自己九十高龄，三天中是始终陪伴。面对舅舅一家如此深情，我们夫妻何德何能，真是无以回报。特别是几天来受到舅舅他老人家很多人生教诲，这是我们这次的最大收获，必将受益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