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龙溪位于巫山县的西北部,大宁河畔,地处巫山、巫溪和奉节三县的结合部。虽然现在行政上属于巫山管辖,但历史上龙溪和巫溪、奉节有着更深的渊源。</h3><h3><br></h3> <h3> 从龙溪沿大宁河上溯二十多公里就到了因产盐而闻名天下的巫溪大宁盐厂,巫溪宝源山的盐泉远古时候就被人发现,已有5000多年的历史,在没有通公路年代,巫溪大宁盐厂生产的盐经过9条盐道运到川、陕、鄂等地,其中最重要通道是大宁河这条常年通航的黄金水道。</h3> <h3> 大自然像是用一把硕大的利斧在大巴山脉上劈开了一道神奇的峡谷——妙峡,不仅使其成为宁河九峡中最美的峡,也是拉近了的巫溪与龙溪的距离,在宁厂装好盐的船顺宁河而下约一个半小时到达龙溪,一部分盐从龙溪通过陆路转运到奉节,再从奉节通过长江运到万县、云阳等地,当地人称为“起旱”;另一部分运到下游的大昌镇交易,还有一部分运到巫山,经长江三峡到达鄂西等地。在交通不发达的时代,龙溪是一个重要的转运码头。</h3> <h3> 进入龙溪古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这里我曾经来过三次,与三年前带女儿来的那次相比,古镇上多了一些人气,这让人感到振奋,然而,经过简单交谈后,了解到他们都是近几年从其他地方迁入的居民。</h3> <p class="ql-block">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从批斗台附近的一个屋子里传来音乐声,顺着声音我进了屋子,有两位老人正在看电视,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他们是不是本地人,是不是一直居住于此,得到肯定回答后,坐下和他们攀谈起来。</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名叫刘本富,今年83岁,退休前是龙溪小学的老师,我们的话题从学校里的那棵黄桷树开始。</p> <h3> 不知哪一年,也不知是谁在大宁河边栽了一棵黄桷树,黄桷树长得好快,茂密的枝叶就像一把撑开的巨伞,人们在树下等船、纳凉、避雨、闲聊,甚至还在下面搭起了戏台。</h3><h3> 为了抵御宁河的泛滥,在清嘉庆年间,镇上人请来了大神,远古时期因治水而闻名的大禹,并在黄桷树前为他建了一座庙,因大禹是帝王级别的神,所以庙的名字非常地响亮——禹王宫。禹王宫的右侧是一座财神庙。</h3> <p class="ql-block"> 清道光年间,在禹王宫的正门外修建了防汛堤,堤岸呈梯次结构,由矩形的青石垒砌而成,当地人称它为“大海坝”。请禹王只是一种愿望,根除水患还得依赖防汛工程。</p> <h3> 龙溪小学建于光绪32年(1906年),是一所官立初等小学堂,最初的校址设在禹王宫的左侧, 1952年,因学校教室不够,禹神被请到天城山上的一座庙里,禹王宫变成了教室。到了1982年,禹王宫被拆除,在原址上建起了现在的教室。如今留在院子里四个石墩就是禹王宫门前四根柱子的基座。</h3> <h3> 在龙溪小学建校的那一年清政府在重庆正式创办了中国第一所正规的师范学校——官立川东师范学校(今西南大学),同年,上海复旦大学创建。</h3><h3> 在帝国的首都北京,1898北京大学建校,1911年清华大学挂牌……中国那一时期掀起的一股办学高潮</h3> <h3> 从政治文化中心的北京、经济中心的上海到龙溪这样的偏远小镇,当时中国各地所兴起的这股办学热潮源于一场失败的战争——甲午海战。</h3><h3> 1894年发生在黄海的中日海战以北洋水师全军覆没而告终,1895年清政府被迫与日本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h3><h3> 甲午海战清军战败意味着鸦片战争后清政府中洋务派所推行的“洋务运动”的失败。痛定思痛,国人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强大不能单靠购买几件现代化的武器和机器设备,需要深入的改革。</h3> <h3> 以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维新派人士通过光绪皇帝进行倡导学习西方,提倡科学文化,改革政治、教育制度,发展农、工、商业等的资产阶级改良运动,史称戊戌变法。因变法损害到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派的利益而遭到强烈抵制与反对。1898年9月21日慈禧太后等发动戊戌政变,光绪帝被囚,康有为、梁启超分别逃往法国、日本,谭嗣同等戊戌六君子被杀,历时103天的变法失败。</h3> <h3> 变法虽然失败,但其教育制度改革的构想为各阶层人士所认同,国人认识到以写八股文和读经史为主导的传统教育方式无法培养现代工业革命所需的科技、管理人才,只有提高全民素质才能实现国强民富,龙溪官立小学堂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创办的。</h3><h3> 初创的龙溪小学条件非常艰苦,在很长时间里,校舍就一幢两层楼的木板房,建校十年后,学校仅设有三级复式一班,学生24名, 所谓三级复式,是三个年级在一个教室,当一个年级上课时,另外两个年级的学生则自习。采取这种教学方式是因为教育资源的匮乏。</h3> <h3> 刘本福出生于1936年,一个普通家庭里,父亲依靠挑煤为生,龙溪古镇周围的山上产煤,这些煤从山上挑到龙溪码头,经船运到巫溪宁厂,用来熬盐。而巫溪产的盐则通过船运到龙溪,再从这里由挑夫运到奉节等地。</h3> <h3> 挑煤的、挑盐的、购货的,龙溪这个地方总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因而镇上家家户户都设有柜台,做点生意。刘家也不例外,刘老的母亲在家卖点日用杂货,并在门口设了一个灶台,兼卖早点。刘本富是家里老大,有一个弟弟和五个妹妹。靠着父母的勤奋,还有几个懂事孩子的帮忙,刘家的日子还过得去。</h3> <h3> 四十年代初,少年的刘本福进了学堂,学校是龙溪小学,那时候名为“龙溪乡中心国民小学”。刘家在古镇的中街,离学校不超过100米。</h3><h3> 学校开设有语文、数学、自然和历史,因为是公办学校,所以没有学费。每天清晨,在校外大宁河边的操场上,举行升旗仪式,接着是唱国歌,那响亮的童音夹杂着往来船工的号子声,在河谷中萦绕。</h3> <h3> 驾车从巫溪方向进入龙溪地界,会看到一个很有特色的纪念碑,上书“魅力巫山,红色龙溪”,这是为纪念龙溪地下党而建,也体现了龙溪的特色。当年中共地下党在龙溪非常活跃,他们的活动又与龙溪小学有着密切的关联。</h3> <p> 刘本福在龙小上学时, 7-8位老师中有3-4位是中共地下党员,我把他讲述中所提到的地下党员的名字,和龙溪中学提供的地下党成员资料,还有当年地下党成员卢光特,以及原地下党成员卢少衡的儿子,原巫山县副县长,人大主任卢祖政的回忆录等资料核对后,确定当年在龙溪小学任教的地下党员有:卢光特、李纯思、卢少衡、曾庆康、卢光福、卢光圃和卢凯言。</p><p> 现在的龙溪中学里,建有一座“中共龙溪地区地下斗争纪念碑”,碑的两侧有中共下川东地下党员的资料及活动情况介绍</p> <h3> 说起中共地下党当年在川东的活动,不能不说卢光特。40岁以上的人都知道《红岩》这部小说,里面的主要人物江姐和她的丈夫彭松涛是以原川东地下党员江竹筠和彭咏梧为原型塑造的。</h3><h3> 彭咏梧是下川东特工委副书记,卢光特是奉(奉节)大(大昌即巫溪)巫(巫山)工委的副书记,彭咏梧是卢光特的直接领导,后来组建了川东游击队,彭咏梧兼任奉大巫支队的支队长。</h3><h3> 奉大巫起义之后,国民党调集了大批军警进行围剿,彭咏梧率领的一中队被打散,彭咏梧壮烈牺牲。</h3><h3> 得到消息的卢光特迅速将他率领的二中队分散隐蔽起来,到云阳通知江竹筠并陪她一起返回重庆。这就是《红岩》中华为陪江姐返回重庆的那段情节。</h3> <h3> 1948年4月,《挺进报》事件发生,中共重庆市委机关被破坏,作为川东临委和下川东工委的联络员卢光特在去联络站的途中得此消息后,敏锐的感到上级组织出了问题,于是迅速返回万县,向下川东特工委书记涂晓文作了汇报,但没有引起涂晓文的重视,随后涂晓文被捕,一经审讯,涂当夜叛变,出卖了包括江竹筠在内的大批下川东各级各方的领导和骨干,使中共下川东地下组织遭到重大破坏。</h3><h3> 《红岩》中的叛徒浦志高是由几个原型合成的,涂晓文是出卖江姐的真正的原型。</h3> <h3> 卢光特1921年出生于巫溪上磺,卢家原本是当地的一个望族,但到他父亲这一辈由于经营不善,家道中落,连供孩子读书都有困难。他的外婆把他们兄弟姊妹5个接到龙溪抚养,并供他们读书。</h3><h3> 1939年卢光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5年到龙溪小学教书,后获得教导主任、校长职务。</h3> <h3> 卢光特对川东地下党组织的建设和发展有着非常特殊的贡献,他组建了“奉大巫农村工作组”,这个工作组在龙溪乡一带先后发展和培养了30多名农村积极分子,这些成员后来成为武装起义和解放巫山的中坚骨干。</h3><h3> 在巫溪的上磺乡,有一位86岁的老人,叫张圣丰,民国时期是卢光特父亲的学生,1946年被卢光特发展成为中国共青团员。他家有一把从地主手里收缴的大刀,是他在建国初期做武装委员时的武器,张圣丰51年入党,退休前是上磺乡乡长。</h3> <h3> 龙溪作为下川东中共地下党组织的重要的活动据点,一方面是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三县交界,属于国民党管理薄弱地带;另一方面则是卢家在这一带有着丰富人脉,卢光特的舅舅苏竹勋是巫山县中学的校长,后被选为国民党巫山县党部书记长,龙溪乡乡长苏稚眉是卢光特的堂舅和老师,堂弟陆凯言的岳父苏廷举是巫山保安大队一中队的中队长。这些关系不仅为地下党的活动提供了方便,还保护了地下组织和成员,在重庆、万县等地下组织纷纷遭到破坏时,龙溪的地下党组织正是利用了这些关系完整地保存下来。</h3><h3> 龙溪、巫溪等地是在解放军到来之前就由游击队所控制,中共地下党在当地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h3> <h3> 新中国成立后,卢光特历任川东区组织部干部科副科长,西南局组织部秘书科科长,重庆市委宣传部干部教育处处长,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下放到长寿湖农场接受改造,1979年平反,曾任重庆市第七届政协委员,第八届政协常委,1986年离休,1994年病逝。</h3><h3> 1991年,卢光特(左一)回巫山与龙溪老战友曾庆康(左二)、卢光福(右二)、戴披星(右一)合影</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 <h3> 1952年刘本福以龙溪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巫山简师班,整个龙溪只有三个人考上。简师班是在中学里附设的一个教师培训班,巫山当时没有师范学校。考师范专业的原因是这个专业的学校不仅免学生的学杂费、生活费,还提供服装,这对像刘本福这样家庭贫困的学生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h3><h3> 在简师班学习一年后,刘本福转到奉节师范学校学习两年直到初师班毕业,之后继续在这个学校读了三年中师班,1958年毕业后保送到万县师专学习,成为龙溪镇上第一个大专生。</h3> <h3> 那一年刘本福结婚了,新娘名叫王力举,比刘本福大一岁,大约8-9岁时,他们就认识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到了晚年,刘本福常常对老伴说自己的人品好,读了大学,没有见异思迁,回乡娶了她。老伴则笑刘本福读了大学,没本事在外面找女朋友,还得回老家找个乡里妹。</h3><h3><br></h3><h3><br></h3> <h3> 婚宴是在龙溪镇的街上举办的,可惜当初没留下照片。我从自己的影集里翻出了一张2001年在龙溪由我当时的女友,后来的领导用傻瓜机拍的一张为一位老人举办寿宴的照片,权当做是他们的婚宴照吧。</h3> <h3> 在采访的时候,钢哥悄悄的对我说,老婆婆年轻时一定是一位大美人。老婆婆非常细心,看我和钢哥坐在地上拍照,招呼着我们端椅子坐,还让刘老师为我们点蚊香。</h3> <h3> 刘本福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都在巫山工作,退休后分别去了重庆、成都;小儿子在师培班教书,大儿子在龙溪小学教书,继承了父亲的事业。</h3> <h3> 镇上最豪华、气派的房子当属苏家大院,建于1946年,由两个苏姓大户合建。左边的房主是苏廷举,他是巫山保安大队的中队长,平时他的儿子苏祖学在此居住。右边的房主是苏稚眉,他是龙溪乡的老乡长,他和两个儿子苏泽浩和苏泽普在里面居住,现统称为苏家大院。</h3> <h3> 房子为欧式建筑,砖木结构,三层楼,主体由青砖砌成,屋内每层楼用木方和木板搭建而成。</h3><h3> 在苏稚眉这户的门楣上,至今还保留着国民党的党徽的图案。建房所用材料非常扎实,少年的刘本福曾用弹弓打下一片瓦,那瓦从十几米的屋顶掉下来居然没有摔破。</h3> <h3> 在1952年,房子收为国有,成为龙溪乡政府所在地。1958年人民公社成立,该处成为人民公社的办公场所。</h3> <h3> 龙溪作为一个转口码头,曾经非常繁华喧闹,有“小上海”之称,丁字街是这里的“南京路”。龙溪按照地势把街道分为了上、中、下街,丁字街属于上街。</h3> <h3> 这里连接着上码头,集中 “苏家老屋”、“谢家老屋”、“吕家老屋”、“夏家老屋”、“郭家老屋”、“谢芝海老屋” 等一批富豪之家,是龙溪的经济中心。</h3> <h3>中共地下党组织的联络站在这条街上</h3> <h3> 还有医院、税务所、供销社的农资店</h3> <h3> 那些大户人家的主人或后人大都不知所踪,唯有吕家有一位叫吕季孙的后人还在古镇居住,改革开放后,在镇上办起过录像放映室。现住在与龙溪古镇一河之隔的新城长镇,做换液化气的生意。我和晚报的小聂曾想去采访他,不巧他因病去了万州。</h3> <h3> 吕季孙有个堂哥叫吕红文。吕红文是笔名,他本名叫吕磐孙,曾在龙溪小学就读。1965年毕业于南充师院中文系,是一位作家,也是一名官员,曾任原万州地委宣传部长,万州地委委员,中国作协四川分会党组书记。</h3><h3> 我曾电话联系过万州文联,万州区宣传部,希望能找到他的联系方式,但他们经过询查后告诉我吕红文已调往四川工作,关系不在万州。</h3><h3> 想去拜访吕红文老师的原因:一方面他是吕家的后人,另一方面是他的多部作品与三峡有关,其中1989年出版的《三峡鉴赏志》甚至可以作《长江三峡影像志》的脚本。</h3><h3> 做龙溪专题,如果能找到他,这位从龙溪走出去的作家,一定会有很多故事。</h3> <h3> 在龙溪的下街,有一个镇上唯一保存完好的带天井的四合院,建于晚清时期,名为杨家大院。</h3><h3> 院子里天井的四面都是用木材做成的拱形装饰,非常精美,历经几百年没有变形,可惜现在只有一边保存下来,其余部分被后来的住户拆下来做了柴禾。</h3><h3> 天井屋檐的漏水处原有用砂灰和瓦做成的卷槽,雨水可以顺着卷槽的两端流下。遗憾的是已经损坏了,因不知原来的模样,无法修复。</h3> <h3> 院子里一门檐上,有一块约1米见方的木刻装饰板,上面雕有一个花瓶,瓶里插有两株花卉,其中一株上挂有一串铜钱,寓意财源滚滚。</h3> <h3> 院子现在的主人名叫谢芝政,1965年出生,自小在这个院子长大,母亲已有90高龄。他和妻子每天做些肉馅饼拿到新城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是现役军人。</h3> <h3> 建国初期,政府把这个院子没收后分给了包括谢家在内的三、四户人家,随着其他住户陆续搬走,谢芝政买下整个房子,他现在是杨家大院的产权所有人。</h3><h3> 古镇上现在那些老屋的产权人获得产权的经历与谢家类似。</h3> <h3> 在龙溪小学老校区内住着一位88岁的老婆婆,名叫李训书。他的老伴苏泽惠生前曾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他教过学生的年龄都已超过八十岁了,刘本福是其中的一名学生。</h3> <h3> 1952年,受两个土匪哥哥的牵连,苏泽慧被打成了反革命家属,遭学校开除,送到离龙溪镇二十多公里外的华山村接受劳动改造,这一去就是四十多年。</h3><h3> 后来组织上为他平了反,补发了从52年算起的工资,问他有什么要求,他希望回学校居住。那时龙溪小学已迁到新校区,老校区被废弃了,这个要求并不难办,领导表示他可以选择学校里的任意一间教室居住。</h3><h3> 1998年,在外面漂泊近半个世纪的苏泽惠老师和他的老伴回到了数十年来他魂牵梦绕的学校,住在曾经教过书的那间教室里,那一年他已经72岁了。</h3><h3><br></h3> <h3> 这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他可以每天在教室讲课,每天站在黄桷树下面对着操场,虽然此时的学校已空无一人。</h3> <h3> 2015年,89岁的苏泽惠老师病了,先后去巫山、巫溪等地就诊,没有好转。弥留之际,他坚持要回家,于是回到了学校,回到了黄桷树下。</h3><h3> 那时恰逢黄桷树换叶的时节,树叶开始变黄,金色满园,落叶让校园遍地金黄。当黄桷树落下最后一片树叶时,苏泽惠走了。</h3> <h3> 苏泽惠和他的老伴共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儿子在巫山罗坪镇信用社工作,由于车祸英年早逝,给老两口留下一个孙子。大女儿嫁到了外地,小女儿住在古镇长溪对岸的新城。</h3><h3> 老爷子走后,女儿多次劝老婆婆离开学校,去新城和她居住。刘本福也来劝他的师母,说:“这地方原来是个庙,有很多鬼魂。”老婆婆对他说:“我不怕鬼魂,我就是鬼魂!”</h3><h3> 除为数不多当年的几个学生外,很少人有人知道苏泽惠曾经做过老师,但有一个人不会忘记,这就是陪伴他近七十年的李训书老婆婆。每次有游客到学校问起她时,她都会说:“我姓苏,以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h3> <h3> 2014年,重庆电视台以彭水县优秀山区教师张宗茂为原型拍摄了电视剧《守望一生》,其主要场景取自于龙溪小学。</h3><h3> 同样是老师,苏泽惠没做过什么惊人的事迹,他人生最大的心愿是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他用自己一生的追求诠释了守望的涵义!</h3><h3> 他的老伴李训书老婆婆正承续着这种守望,因为她知道,老爷子无论在人间,还是天国,都离不开这所学校,离不开那棵黄桷树!</h3> <h3> 1960年,刘本福从万县师专毕业,分配到大昌中学任教,经历了58年的“大跃进”和“大办钢铁”运动后,国民经济失衡,加上自然灾害,粮食歉收,国家陷入非常困难的境地,工作不满一年的刘本福下放到金银小学任教。当时除巫山中学保留外,全县其他中学一律停办,中学的教师都下放到小学。</h3> <h3> 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h3><h3>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h3><h3> 在刘本福邻居家的墙壁上保留着泥塑的毛泽东诗词,这是毛泽东在1961年为江青所拍的一张庐山的照片所题的一首诗。</h3><h3> 中共中央在庐山共召开了三次工作会议,1959第一次和1970年第三次庐山会议分别因彭德怀和陈伯达事件而家喻户晓,唯有1961年的第二次庐山会议悄无声息,这首诗让我们知道了这次会议,也让我们回忆起那个困难的时期。</h3> <h3> 1968年,刘本福去了龙溪小学,教“帽子班”的数、理、化,所谓“帽子班”就是小学带初中,我们一般很难理解这样的教学方式,但那个时期,在教育资源普遍缺乏的四川却是一种常态。</h3><h3> 现任龙溪小学校长廖开武,龙溪中学副校长梁经举都是在龙溪小学通过这样的方式完成初中阶段学业的。</h3><h3> 龙溪镇直到1992年才把初中从小学分离出来,成立了龙溪中学。</h3> <h3> 上世纪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也席卷了龙溪镇。龙溪小学没有置身事外,刘本福这些青年教师参加了造反派,他们找到老校长龚仁举,问他是否革命,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放过了他。</h3><h3> 龚校长在刘本福做学生时就担任龙溪小学的校长,后来刘本福成为老师后依然是校长,他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三十多年。</h3> <h3> 与校内温柔革命不同的是校外的革命要简单粗暴多了,造反派把公社的领导押上了批斗台,戴上高帽,架起飞机进行批斗,重庆的武斗双方甚至动用了枪炮。</h3><h3> 批斗台这是后来取的名字,它后面的小屋是发行室,那时候通讯极不发达,没有电视,在这个小镇上,最高指示和红宝书是通过这个发行室传达到广大群众手中的。</h3><h3> 发行室的上方有泥塑的向日葵的图案和泥塑的“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几个字。向日葵图案当时比较流行,寓意广大人民群众如向日葵一样心向党;“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则选自一首藏语歌曲的歌名。 </h3><h3> </h3> <h3> 批斗台在中街,这条街上分布着乡政府、供销社、学校,并连接着中码头,是龙溪的政治中心。</h3> <h3> 计划经济时代,在农村,供销合作社负责所有农产品的统购统销。</h3><h3> 位于中街的供销合作社</h3> <h3> 龙溪镇中码头</h3> <h3> 在古镇路口建有一个六角碉堡,这是川东地区保存最为完好的碉堡。有一种说法,碉堡是为抵抗日军侵略而建,这种说法有待考证,且不说龙溪在抗战时期是后方的后方,若石牌要塞都挡不住日军,用这种土垒的碉堡去抗日,只能是以卵击石。</h3><h3> 我们更愿意相信它的作用仅限于防防盗匪,因为龙溪位于长溪河与大宁河交汇处,两河成为天然护城河,碉堡就像是一个门房,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对保护古镇安全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h3> <h3> 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h3> <h3>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有两千万知识青年响应号召离开城市去农村定居和劳动。龙溪属于城镇,这里知识青年也要上山下乡,不过地点比较特殊,在长溪河对岸,那地方当时还是一片荒芜,属于农村,现在已是龙溪新城了。</h3><h3> 龙溪下乡的知识青年可以白天在对岸干活,晚上回家睡觉,典型的龙溪特色的上山下乡。</h3> <h3> 1976年是一个极不寻常的年份,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7月6日朱德委员长逝世,7月28日唐山发生7.8级地震,死亡24万人,9月9日共和国的缔造者毛泽东主席逝世。</h3> <h3> 举国悲痛,龙溪悼念毛主席的纪念堂设在“禹王宫”,或许是无法承受这一个接着一个的噩耗,目睹了多少人间悲欢离合的千年黄桷树当年竟然枯死了,直到第二年才枯木逢春,慢慢地苏醒过来。</h3> <h3> 和刘本福老师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从他家出来时,天渐渐变黑,一群孩子们从他家门前跑过,他们是现在龙溪小学的学生,问起他们是喜欢在新城还古镇,都表示喜欢古镇。</h3><h3> 那天我们都很兴奋,感觉非常幸运,如果说龙溪是一个宝库,那么刘老师就是开启这个宝库钥匙。他思维敏捷、记忆力好、逻辑清晰,不愧为“刘大学”的称号,他所讲述的事件,所提到的人物,后来经过多方佐证都是正确的。感谢刘老!</h3><h3> 我们对龙溪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这里集合了中国近现代各个历史时期的遗迹,是一座中国近现代历史博物馆,而龙溪小学是其中的核心。</h3><h3> 那天晚上的碰头会上,我们拍摄小组商定第二天去龙溪小学新校区,了解龙溪小学现在的状况。</h3> <h3> 或许我的思维还停留在古镇,到了新校区似乎有一种穿越的感觉。焕然一新的校园面貌令人感到吃惊,这哪里是一所偏远山区的小学,仅从硬件上看,不输于我们那个三线城市的任何一所小学。</h3><h3> 校园中耸立着塑有“红色”二字的纪念碑,彰显了这所学校独特的历史背景。</h3> <h3> 校长廖开武接待了我们,他向我们介绍龙溪小学现在的情况:全校有小学班36个,教职员工81人,学生近1000人,学校的教学实行了班班通,所有教室都能应用多媒体教学,国家教育均衡发展政策让这所山区小学在教学设施和设备上不逊于大城市的学校。</h3> <h3> 1963年出生的廖开武毕业于龙溪小学,他在龙溪小学读书的教室是四面透风的木板房,那教室是原来的禹王宫。1981年中师毕业后分配到一所山村小学,那所学校当时还实行的是二级复式教学。他经历了山区教育的艰难岁月。</h3> <h3> 廖校长也是中国教育事业大发展的见证者和实施人,他86年任龙溪小学副校长,92年组建龙溪中学,并担任校长,结束了龙溪镇没有中学的历史。2000年回龙溪小学担任副校长,2005年担任龙溪小学校长至今已有14年,这位龙溪小学现今的掌门人,为这所有着红色血脉的百年老校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h3><h3> 龙溪小学从1906建校,经历了113年的风风雨雨,多少人为之奋斗,直到今天,伴随着高速增长的中国经济而得到快速发展,从这个角度说,廖校长又是一个幸运者。</h3> <h3> 关于龙溪为什么衰败的原因我问过很多龙溪人,他们的回答都不能令人满意,廖校长从他个人上学的经历,让我找到了答案。</h3><h3>八十年代初,廖校长去巫山上学时,船是唯一的交通工具,但那时还没有机动船,下水要一天时间,上水时船依靠人拉,需要三天时间,所以巫溪和龙溪人去奉节,宁愿从龙溪步行60公里,走上一天,也不愿意乘船先到巫山,再去奉节。</h3><h3> 1986年随着巫巫公路开通,乘车从巫山到龙溪仅需1.5小时,从龙溪到巫溪不到1小时,这样龙溪的中转地位降低,最终走向衰落。</h3> <h3> 从1997年第一次到龙溪,二十多年来,我目睹了它由兴向衰的变化过程,现在终于可以为它做点事了。这也一是种缘分吧!</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