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古怪的父亲

林小西

兑一盆温水，自己用手试了又试，觉得温度泡脚正合适了，端到老爸的面前。俯身为老爸脱袜子，挽裤腿，老爸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一直在说我让他泡脚是嫌弃他脏，气呼呼的把脚放进水盆里，由于用力水溅了一地，溅了我 一脸 ，一身……我微笑不语，继续履行着做女儿的孝心，蹲在地上把老爸的脚一点一点地洗干净，擦干净。然后让老爸躺下，把老爸的脚放在腿上仔细地为老爸修剪每一个指甲，老爸很不耐烦，一直在叨叨，说我摆弄得他不得安宁，太麻烦……自从老妈去世老爸的脾气就变得更加古怪，真是个老小孩！

最让我发怵的是让老爸换洗衣服，一说让换洗衣服他就发怒。说自己老了就是这样脏；说天天给洗衣服把衣服都洗坏了；说衣服是用来穿的不是用来洗的。我没有办法就每天晚上熬着，等老爸脱了衣服躺床上睡着了，再悄悄地潜进老爸的卧室把脏衣服偷出来，再把干净的衣服换进去……

一顿菠菜粥也能引起一场风波，本想着让老爸喝一碗清淡又营养的菠菜粥，没想到当我把粥端到老爸面前时，他竟然发起脾气来了，说他小时候是吃菜粥长大的，说我这是让他忆苦思甜……弃桌而去，卧室里生气去了。我没有办法，又去厨房，拿盆和面，为老爸重新做了一碗碎刀面，端到桌上把老爸哄出来吃吧。唉！

有一个晚饭我不想吃了，炒好菜，满上一杯酒，服侍老爸坐在饭桌前，告诉他：‘您自己吃吧，我不饿，不吃了’，这下可毁了，老爸把拿在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说我是不是看他老了，快死的时候了，才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要不然为什么就让他一个人吃饭！我看老爸发那么大的脾气吓得不敢说话，一时忍不住委屈的泪，跑进卫生间把声音忍进肚子里，无声地哭了。卫生间不大但足以让我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和委屈。一分钟足够，整理好心情，擦干眼泪，换上一副笑脸走出来握住老爸的手:‘老爸，您别生气，我错了，我这就盛饭去，咱们两个一起吃好不好……’见老爸有所缓和，啥也别说了，快盛饭去吧！

陪老爸去诊所输液，上午去人太多没有床位，考虑老爸年纪大了，坐在凳子上输液怕他太累坚持不下来。所以，我就决定天天下午陪老爸去，诊所的医生中午下班休息，两点半才上班。吃过午饭，我让老爸睡会觉，一点四五十分再走，老爸走得再慢半个多小时也走到了，我很清楚地告诉他中午医生下班休息，两点半才上班。老爸就是不听。我还没收拾完碗筷，他就摸索着穿外套，拿拐棍，往外走。我好说歹说也拦不住啊，不听，就不信那个邪！老爸不知道躲车，自己走我还不放心。好吧，好吧，随着他，放下收拾半截的碗筷陪老爸走吧。结果，去早了一个多小时，大冬天在外面冻着吧，凛冽的寒风吹得我和老爸都瑟瑟发抖。我一个字一个字给老爸念着诊所门上贴的作息时间，希望老爸记住，明天能晚来一会，可到了第二天老爸依然如此，我说什么都不管用，就这样老爸输了十多天液，我陪老爸挨冻了十多天。

这还不算，老爸输液的时候也不安生，输一会就嫌烦了。躺着嫌烦，坐起来还是烦，经常自己把液体调快，搞得好几次跑针。输液管漏液了，我叫来医生给换管，老爸说什么也不让换，说漏了好，输的快。越是快输完的时候老爸越心急火燎，瓶子里还有好多液，非让我叫医生拔针，我让他再坚持一会把液体输完，他就生气的要自己动手了，说这又不是金水，银水的瞎了就瞎了，有什么可惜的 ……唉！我也是无奈！

吃鸡蛋我为老爸剥蛋壳；吃鱼我为老爸挑鱼刺；吃肉我为老爸剃骨头；吃菜我为老爸夹菜，顺口的就吃了，不顺口的就瞪着我，吓得我赶紧夹回来自己吃掉。；上下楼梯，过马路，我多么希望老爸能把手伸给我，让我搀扶，我甚至羡慕别人父女搀扶着从我面前走过的身影，我羡慕自己得不到的那份父女情深。

可是，每当看到老爸吃力蹒跚的样子，伸出的手总是被老爸厌烦地推开，我只能默默地跟在老爸身后走，关键的时候拉一把。老爸总是这样悲观厌世，总觉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了一点点好的兴趣爱好，对待生活没有一点积极向上的态度，那些本该是幸福的事在老爸的眼里都是麻烦事，都是受罪的事。不论我怎样的精心用意，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伺候着，他都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幸福和快乐，我不知道我怎样做才算是一个孝敬的女儿。我多么希望老爸的晚年是幸福快乐的；我多希望老爸是一个随和慈祥的老人。

这次老爸发病住院，似乎变得随和了一点，也许是被病痛折磨得太无力了吧。内裤弄脏了，他听话的让我换洗了；姐姐为他洗头他也安静的洗了；我为他洗脚他也没说什么；我带他出去溜达上下台阶他主动的把手伸给我，那一刻，我心里好多的滋味，有感动，有心疼，有难舍……我的老爸啊！现在您的脚下有一根小小的木棍都能把您绊倒，让女儿扶着您走……

看着老爸那苍老的背影，看着老爸每迈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又吃力地挪动，我想起不知道哪位诗人的一句诗词‘这辈子，儿女和父母的缘份就是看着父母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突然觉得此时无论我给老爸多少爱都不够。一滴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