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梅如雪

<h3>  在母亲诞辰九十六周年的日子里,迎来了又一个母亲节。早就想为母亲写点什么,又怕触动那些伤心的往事。母亲55岁的短暂生命结束在七十年代末,没有享过一天福,給我们留下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永久痛憾⋯⋯</h3><h3> 忘不了一九七八年一月二日那个寒冷的冬夜,我正在单位值班,大妹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一听说母亲人事不省,吓得我差点晕倒,当我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时,母亲已处于昏迷状态中,我当即懵了,脑袋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呢?当时不容我多想,第一反应就是去叫医生,我直接赶到县医院,(医院离我家只十几分钟路程)急呼医生出诊,我的母亲正处于生死线上,时间就是生命,我急呼喊叫,哀求值班医生快去救救我的母亲,就差没有跪下来。然而,这位冷血的医生(事后才得知医生叫钟xx)任凭我敲坏了值班室的门就是不见开门,只从里面传出一句“晚上不出诊!”的话就再也不作声了,任凭我哭叫呼喊,也不作任何解释和指点,当时哪怕他露个面我也会好受点,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无奈之下,我赶去医院宿舍找我单位黄局长的爱人李医师,当时已是凌晨两点,李医师听说情况后,叫我赶紧把母亲送到医院来,我二话没说急忙折回家中,在找不到拖板车的情况下,突然想到用床板当担架抬,用棉被裹着妈妈,小心翼翼地抄近路赶往医院,直至凌晨三时许才用上药,也只是打点滴,也没有作其他抢救。看到药水缓缓地流进母亲的身体,此时的母亲虽然还没有意识,但听到我们呼喊还是有眼泪流出来,左边的手足还会动两下,我満心期望救死扶伤的医院能把我的母亲救活,祈祷万能的上帝保佑我的母亲挺过这一关,她还那么年轻,平时血压也不祘高,相信一定能够转危为安⋯⋯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回天无力,一直到天亮父亲从单位赶回来时都没能醒过来。我们的祈求和呼喊,母亲只有流泪的表示。我知道母亲是对这个世界的千般不舍,对丈夫儿女的万般牵挂,她还没活够,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前一天《光明日报》的元旦社论“光明的中国”已预示改革开放的新时代已经来临)而母亲就这样撒手人寰,怎不叫人肝肠寸断⋯⋯</h3><h3> 母亲的生命定格在1978年1月3日午时30分,时 年55岁。她是患脑血管意外去世的,如果当时能抢救及时、如果能在条件好点的医院得到救治(开颅手术减压)、如果能遇上好点的负责任的医生、如果我们做儿女的能细心地发现母亲生病的蛛丝马迹,那么母亲也许不至于走得这么快。然而生命中没有如果,而留给我们的是永久的愧疚和深深的遗憾!</h3> <h3>  我迎着凄风苦雨去单位打电话叫姐姐他们回来,一路上嚎啕大哭,全然不顾街上人们惊异的眼神和窃窃私语,这猝不及防的打击,让我的心里无法承受,我的天坍塌了⋯⋯</h3><h3> 当姐姐一家心急火燎地赶回家时,母亲已停止了呼吸,全家人抱头痛哭,悲哀的雾笼罩了一切,我们的心已冷到极点,善良的母亲人缘关系极好,亲戚朋友及邻居们都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和慰问,有的还陪着流眼泪。父亲单位和我单位的领导和同事都纷纷到场悼念慰问。</h3> <h3>  母亲是不幸的,三岁时爹娘就去世了,由哥嫂抚养长大。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小时候很孤独,每天一个人坐在门墩上翘首等候哥嫂从田间地头干活回来。好在哥嫂待她还不错。稍大些就跟随哥嫂下地干活,在那个贫瘠的年代,缺医少药,母亲身上长满芥疮,那时没钱看病,只有用煮过竹笋的水清洗一下。在这种从小缺乏父母爱护、缺衣少食的生存环境中长大的母亲,她那老实本分、多愁伤感而不善言辞的性格就不难理解了。</h3><h3> 母亲又是幸运的,许是老天爷怜悯母亲的身世, 13岁时经人介绍作为童养媳进入县城徐家,遇到了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父亲。也祘是对不幸的童年的弥补。没有文化、没见过世面的母亲在我祖母的调教下学会了做各种针线活以及当家理事的生存能力,从此母亲有了一个温暖的家。</h3><h3><br></h3> <h3>  我的婶婶刘氏与我的母亲同样是13岁进入徐家的,我的伯母曾是大夫人家的女佣,后来嫁给了伯父,她们仨妯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祖屋是曾祖父时期留下的,前后都有院子。还有一个堂伯父伯母居住在祖屋的左厢房(房子已在八十年代倒塌,各房都在原旧房旁边另盖新房)这里曾是宋家圏50号徐家的据点,可惜沒能留下老屋照片。</h3><h3>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由于家道中落,兄弟各自辛苦谋生。穷秀才的祖父流落乡间教书,大户人家出身的祖母也不得不靠典当嫁衣、替人浆洗缝补、帮衬家用,免強维持拥有三男四女一大家的生活。母亲生活在这样一个破败大家庭里,自然少不了辛苦劳作。后来成家了,有了我们,又在天性乐观开朗、聪明能干的父亲影响下,母亲也一扫愁眉,变得开朗起来。</h3> <h3>  母亲没有文化,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然而她却十分注重我们学文化知识,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缺吃少穿,维持生计都有困难,但我的母亲却说,哪怕砸锅卖铁也要送我们读书。我们六兄妹每个人只要到了上学年龄都会如期送去读书,记得母亲平时经常督促我们作业,并时常陪伴读书,我们每每在学校得了奖状拿回家时,母亲会把奖状端端正正地贴在饭厅墙上,看到贴满奖状的墙壁,母亲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并勉励我们继续加油。</h3><h3> 记得有一次,我听到母亲与堂伯母聊天,其时母亲又看到她的女儿冬莲提着一篮子的衣服去状元楼码头清洗,母亲就对伯母说:“你家女仔真勤快,我家梅英懒得要死,什么都不会做。”伯母就说:要是我家冬莲有你家梅英那么会读书,我也不叫她天天洗衣服了!”此时,我分明从母亲埋怨的语气里读出了几分自豪。</h3><h3> </h3> <h3>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国家为减轻城镇人口,号召干部职工下放农村,我父亲首当其冲报名参加,下放到离县城三十里外的八江乡茶口村。父母亲买掉了家中笨重的家俱,携家带口乘坐一只简易的小船,(与李逢年一家共乘一条船)从状元楼码头出发,顺恩江河水而下,在华田码头上岸,在华田住了近半年,而后又转道搬迁到茶口村。父亲当时在茶口供销合作社工作。虽然我们家还保留城镇商品粮户口,但是农村大队粮库只有谷子,没有大米供应,那时村里还没有碾米机,从谷子变成大米还需一系列的转换过程。</h3><h3><br></h3><h3><br></h3> <h3>  刚下到农村,很多事情都得从头学起。首先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母亲从邻居大嫂那里学会了从砻谷子(脱谷壳)舂米(使米变白)车米(用风车吹去谷糠)和筛米(用筛子旋转的方式集中那些残存的谷子而后去除)这一系列的工序。那时我和姐姐都还小,帮不了大忙,全靠母亲一人承担。其次还要自己种菜(生产队划了一点土地给我们使用)上山砍柴之类的劳务活。母亲用她虚弱的身体担起了全家吃、喝、撒,拉的重担。那时我还刚上小学,姐姐也只是小学三年级学生,我们只有在放学之余帮母亲做点力所能及的事。</h3><h3> </h3><h3><br></h3> <h3>  茶口的山山水水、田间地头融入了母亲多少辛酸和坚强。尤其是一九六二年四月的那个一场洪水,差点要了母亲的命。那场大水来势汹汹,(据说恩江八江河堤段缺口)当时父亲和姐姐他们都不在家,我和母亲拼命将家中用具往有楼层的邻居家里搬,那时母亲刚生完小妹还未滿月,在洪水中一趟趟来回搬东西有多困难,还夹带着惊吓,因为当时我差点被洪水吞没,母亲因担心我而吓得半死。洪水过后,母亲却病倒了,(并患有神经官能症)经过几个月的吃药调理才慢慢恢复。</h3> <h3>  过度的劳累,母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后父亲决定申请返城,从此结束了四年的乡村生活,重又回到了县城老屋居住,我们姐弟都相继转入县城恩江小学读书,那年是一九六四年六月,父母亲领着一家八口人(其中二位妹妹在茶口出生)挑着简单的行囊回到老家了。身力憔悴的母亲其时瘦得只有七十来斤重。身高不足一米五五的母亲更显得瘦小了。</h3> <h3>  从三年自然害中走过来的母亲,更懂得生活的不易,靠父亲微薄的工资难于维持生计,母亲想方设法搞点副业,补助家用。如养猪、养鸡、养鸭和种菜等,看到自己幸苦劳作有了收获总是喜上眉梢。想到能使孩子们不挨饿,不受冻,吃饱穿暖,这是一个作母亲的最幸福的心愿。</h3><h3> 母亲心地朴实,乐善好施,哪怕乞丐上门,母亲也总会给钱给粮让其满意而归。平时我带同学来家,也经常留下吃饭。还非常注重人情礼节,礼尚往来。那时哪家做少了饭,会向邻里借一碗饭,第二天多煮一些还给人家。母亲还饭时总是将饭堆得不能再堆了,在粮食紧缺的年代,我们埋怨母亲没有必要这么做,母亲总是说:“给别人吃了传名声,自己吃了填屎坑”。“送给别人的东西要送最好的,不好的留给自己吃用”这就是母亲的生活信条,就是在母亲去世的前一天下午,父亲单位上分了好些过年的猪肉,母亲高兴地给伯父,叔叔、堂伯父家各送去一刀肉(每家足有一斤多),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就在那天晚上会突发急病,我感觉老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要殘忍地夺去我那可怜而又善良的的母亲呢?</h3><h3> </h3> <h3>  母爱的细腻之处就像细雨润物,用朴实的话语诠释着平凡中的伟大,用最简单的行动温暖儿女的一生,那一枝一叶的关爱,一丝一毫的体贴化作我无处不在的信頼。记得那年的初秋时节,我远在乐平煤矿工作时,当母亲得知同事徐武昌已永丰探亲时,立即随同父亲冒着炎热的天气,赶到肖家(有一段较长的路)同事家,托他給我带来了月饼、花生、板栗等食物,当我受到这些食品时,心里满是感激和喜悦。以此</h3><h3> 同时, 还有远在弋阳工作的姐姐,在福建沿海当乒的弟弟,同样也会收到父母寄给的食用包裹。我还记得,我在农村插队时,下放干部吴正元到县城开会,顺便到我家看看,母亲听说我在乡下没有菜吃,托老吴带来一坛子的香罗卜干炒肉,那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菜,那味道至今还留存在我的味觉里。</h3> <h3>  母亲一生养育了我们六个子女,其中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在过去的年代中,国家有规定独子不用当兵,母亲思想积极,深明大义,还是将刚满十八岁唯一的儿子送去当兵。这在当时引起一阵反响,受到政府的赞扬。母亲简单朴实的头脑里有的只是“有国才有家,保家卫国是每个公民的义务”的概念。尔后,每次参加县、区召开的军属会议时,母亲内心总是充满了自豪。</h3> <h3>  母亲终于成熟了,从一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女孩,在家庭、社会、子女的共同影响下,变得开朗积极起来,并愿意参加一定的社会活动。六七十年代,防火防盗的安全意识开始进了每个居民家庭。</h3> <h3>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竟被选为居委会的治安小组长,戴起了红袖张,随同居委会的一帮人开始走区串巷,隔三差五地进入每个家庭,检查防火防盗安全和卫生工作,而后视检查情况,給每户家庭门上贴上“清洁、最清洁、不清洁的纸条。红色的字表示最清洁,粉色的字表示清洁,绿色的字表示不清洁。我们家贴得最多的是清洁的纸条,偶尔也有最清洁的时候,伯母家因人口少,家里弄的很整洁干净的,经常贴的是最清洁的字样。这项活动的开展,促使每家每户晚饭后清理的“灶前无柴火、缸里挑满水,门锁均完好”的竞争机制,也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事。我每每看到母亲那神气的样子,心里直发笑。母亲终于走出了家庭,融入了社会。</h3> <h3>  我很赞赏我的父母思想的前卫和民主,丝豪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遇到难题从不求神拜佛,即使在母亲病重的日子里,也决不踏进庙里半步,不信巫医巫术,有病积极治疗。母亲涚过:“信即有,不信即无”在父母的影响下,我们都做到了“相信科学,反对迷信”,坚持用唯物现实的方法解决生活中的难点难题。母亲始终把爱的天平平衡在每个子女的心中。如果说有偏向的话,以其说偏向弟弟,不如说更偏向于我和姐姐。姐姐16岁就参加了工作,孝顺的姐姐每月都按时给家里寄钱, 是爸妈的得力助手,家里的功臣,后来我参加了工作,也仿效姐姐,除了留下吃饭穿衣的钱,余下的都往家中寄。当社会上开始流行的硬凉布料时,姐姐率先给母亲做了两件的确亮对襟衬衫,(一件白色的,一件淡蓝色的)母亲穿上,苗条的身段显得格外精神。母亲无不骄傲地对邻居亲友涚:“这样的女儿,我每天生一个都不嫌多!”这的确是母亲的原话。</h3> <h3>  父母感情笃厚,从苦难中建立起来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相识各年少,挚手四十年,任凭潮浪险,相依渡横流”,这是我对父母风雨人生的概括。</h3><h3> 母亲过早谢世,给父亲一个猝不及防的沉重打击!其时除姐姐成家外,其余5个儿女均未成家,父亲担起既做爹又做娘的重担,对我们这些子文倍加痛爱。为此,多次拒绝了他人好意的再婚介绍。</h3><h3> 每年的清明节,父亲都会领着我们给母亲上坟,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h3> <h3>  自妈妈谢世以来,每逢清明,爸爸持续十五年来风雨无阻带着在家的儿女去母亲坟墓前祭拜。</h3><h3> </h3><h3> 烧香焚纸浊酒扬,</h3><h3> 低头跪拜来见娘。</h3><h3> 慈母一生历坎坷,</h3><h3> 不辞辛苦奔波忙。</h3><h3> 深恩未报惭为子,</h3><h3> 饮泣难消欲断肠。</h3><h3> 祈祷明天平与安,</h3><h3> 愿母幸福在天堂。</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br></h3><h3> </h3> <p class="ql-block">  那年,姐姐病后在家休假,拍下这张难得的合影,母亲不喜欢照相,留给我们的相片非常有限,也是我们的遗憾之一。</p> <h3>  母亲长得算不上漂亮,可她生养的六个儿女,女的如花似玉、男的英俊帅气。且个个身康体健,一直得到乡亲邻里一致的夸赞。父亲、母亲也可以含笑九泉了。</h3> <h3>  姐姐的确是一支花,她当时的相片一直放在照相馆的玻璃柜中作广告,县里剧团负责人也光顾我家,动员姐姐参加剧团,因父母没有同意才没去成。</h3> <p class="ql-block">  我的13岁照片。穿着母亲为我织的毛线内衣,实者是用手套拆下的棉纱织品,只不过为了好看些,领子上用了点红毛线点缀,看起来好像穿了毛线衣。</p> <p class="ql-block">  我和姐姐</p> <p class="ql-block">我们姐妹仨</p> <h3>  弟弟也是一个调皮的帅小子。在农村时经常下河摸鱼、上树抓鸟、池塘里游泳,即便是涨水时也要下河,为此急坏了母亲,而他却嘻皮笑脸,全然不理会母亲着急的心情。</h3> <h3>  妹妹也是当时永丰中学宣传队的美女,曾随宣传队到吉安地区调演。</h3> <h3>  姐姐一直𡘊战在国防工业战线,直至退休。</h3> <h3>  弟弟从军五年,一直在部队担任文书、放影员等,后转地方法院工作。</h3> <h3>  十五岁时在永丰中学上初中,每年都是三好学生的我,没想到十六岁时就结束了学生时代,随着上山下乡的洪流沉潜在偏僻的山区插队落户。</h3> <h3>  这是我在下乡的上溪公社广播站担任抪音员工作时拍的照片。</h3> <p class="ql-block">第一次出差,为公社广抪站购买器材时在当时的南昌万岁馆前留影,此景早已被毁,现为江西省农业展览馆。</p> <h3>  姐姐当年是军工厂宣传队的台柱</h3> <h3>  我在乐平煤矿当上了矿工。成为国家正式的产业工人。</h3> <h3>  七十年代初期就流行纱巾,我和南昌的同学各买了一条,跑去照相馆臭美了一把。</h3> <h3>穿旗袍的姐妹仨</h3> <h3>  光阴荏苒,母亲离开我们已四十一个年头了,时光久远,挡不住我们对母亲的思念,如烟往事依然积淀在心里,思念母亲的泪水如喷泉奔诵,可怜的母亲啊,你的脚步太匆忙了,就像平时的性格一样,从不麻烦人,舍不得給儿女添乱,甚至不给儿女一个守候病榻的机会,突然之间说走就走了,留下一长串勤劳、俭朴、踏实、温馨的脚印,我们当儿女的只能用无尽的思念去掂量几十个风雨阳光的春春秋秋,母爱的分量在我们的心中多么深沉⋯⋯千言万语道不尽母亲对我们的关爱,提笔千行也难以刻画出母爱之万一,就让这篇琐碎的文字作为母亲节的礼物,献给母亲的在天之灵,愿母亲在天堂幸福!母亲永远活在我们心里!</h3><h3> </h3><h3> </h3> <h3>摘自部分朋友的评论</h3>